《[拳愿]鸦与蛇》釜山BigChili

1、第一话

　　有光必有影，表面平和祥静实则暗流涌动，于世界各处都是通用道理。原为平息商人斗争之手段始于江户中期，传承现代早已不再是单纯的企业斗争。拥有权势的企业与社会领头人物们共同的娱乐项目，地下“拳愿竞技”。互联网流通的讯息表世界也不过冰山一角，口口相传的暴力美学魅力实则人皆有之，拳愿能够宏大到这个地步，除去利益，实则亦离不开斗技者们纷纷挣脱法的束缚，投身绝命当中。

　　夜晚，日本知名的红灯区。

　　穿梭于信息素紊乱相互交杂的场合，隐匿在兜帽下年轻较好的面容微动，本应纯良无辜的童颜因出现在特殊场合显得乖戾。目测身形不超一米七，以连帽衫与紧身牛仔再普通不过的搭配简单示众，脚踩一双低帮板鞋快速交替迈步。样貌与否不重要，毕竟这年头独自光临此街区的年轻优质Alpha可太过少见了。

　　拉客的柔美工作人员们互相对上视线，毫不掩饰上前搭讪的想法。却还未展示她们傲人的曲线，没来得及将胸脯贴往这位孑然一身的Alpha臂弯便让那不时散发出的信息素软了膝盖。最终徒留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烟草味儿，但在见到她的目的地后，除却来放松完全不知情的客人外，小姐们沉默片刻咽下唾沫，不约而同地选择另找目标。

　　她们没看错，那个Alpha径直地朝向街区最大的建筑物走去——隶属极道，“衔蛇”领头青组的地盘。

　　拐进最后一条暗巷隐入黑暗，微风携下了十鬼蛇一的兜帽。女性柔顺的刘海下是张不似Alpha，全然没带攻击性的脸蛋。过分白皙的皮肤，长发编为麻花安静垂置身侧，鸦睫杏眼，高挺鼻梁下淡粉色唇侧贪吃痣为纯良面貌增添一丝俏皮。她将方才均匀释放的信息素收敛干净，正对面前白色轿车俯下身子，好奇地凝视车窗内部伸手敲了敲玻璃。

　　“三个月没见，急着让我在泰国一天内回来做什么嘛？”

　　语毕，十鬼蛇一后撤半步，任由车门向上旋转露出驾驶位。交谈对象同样是个年轻的女性Alpha，长着标准华裔美人儿的脸，身着玄青色女士和服一顶青丝盘于脑后，上挑的桃花眼像天生含情温婉可人，她轻轻吹出白雾抖熄烟斗，慵懒瞥了眼十鬼蛇一，算是对她的疑惑做出回答。

　　“还真慢啊，居然闲逛到这个时间。拳愿竞技我为你砸了五十亿喔，小一。”

　　“…咦？”

　　十鬼蛇一愣了数秒，发出无意义音节。

　　“别那么惊讶，如果只是单纯地例行举办，我倒不会急着让你回来——”女人笑眯眯地偏首示意后座的快餐外卖，转而再度开口：“这次情况有些特殊。”

　　车外的人似懂非懂地点头。

　　“片原集团会长，片原灭堂发起了拳愿绝命淘汰赛，发起挑战者战败公司必须立即解散，最后的胜者可指定任何拳愿会成员成为拳愿会会长。想必一些有心的人并不会放弃这次机会…听说吴之族都被雇佣进去了，我也的确收到了邀请，可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医疗集团社长~混进斗技者当中去完全做不到呢。”

　　“所以想让麾下唯一的武斗派成为斗技者？真够乱来啊…陈巳。我是没什么意见啦，不过都是玩命的，而且没听说过曾有女性斗技者挑战，别说体重差能够轻松掀翻我，可能输超快诶。”

　　十鬼蛇一接到讯号迅速钻进副驾，拆开汉堡油纸便大口狼吞虎咽起来，她已经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了。名唤陈巳的华裔女子则抚开一柄绑有流苏的折扇，掩唇轻笑出声。

　　“呵呵，不以极道，是以青组医疗私人会所的名义收到邀请函这一点，把我吓得够呛呢。哪怕面对吴，我也相信小一开发到百分百的超人体质…更何况，要给急着下台的老爷爷助力嘛。”

　　“私人企业即将被揭露给那些知名商人，你原来很害怕啊。”

　　面对十鬼蛇一略显尖锐的总结，陈巳罕见地沉默了。提出问题的那方倒也不再追问，专心消灭手中果腹食物，舔去溢到掌心的番茄酱，直至袋中第三个汉堡还差最后一口时，十鬼蛇一才缓缓听见对方缥缈的声音。

　　——错了，小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雇主佣兵简短的交谈结束，车门再度闭合，驶出暗巷后消失在夜幕当中已是一个月前，刚决定参加拳愿绝命淘汰赛。

　　当时十鬼蛇一还对雇主的话一知半解，现在则完全明白了女狐狸的意思。

　　实际上，这并非她首次参加拳愿比赛。只不过相较之前当今一次花了更多经费组织赛场，甚至买座岛对企业家而言根本不算难事，他们各自心怀鬼胎，对会长之位虎视眈眈。

　　因肌肉的分布差距，赛场斗技者都是清一色男性Alpha，少数则是男性Beta。为让比赛正常运行，不同于斗技者们，观众席人员都会在入场前进行身体检查并严格按照医师要求注射抑制剂，佩戴信息素阻隔项环，目的是为了从根本隔绝斗技者两人以外的影响。如若地面正规比赛，斗技者也需要暂时性刨除信息素——但在自由的地下竞技场，拳愿会。真正的强者不会放过掌握信息素这般直接有效的武器，予Alpha天生的征服欲判断，信息素能在开场压制对手比赛就胜了一半。弱小方油然而生畏惧感，反之若旗鼓相当，也会在比赛过程中不断冲入对手鼻腔，造成嗅觉刺激使其心烦意乱。

　　十鬼蛇一干脆按照陈巳的要求撇去姓氏，用上以前阿一的名字，拿绷带将脸蛋身体完全束起，令多数好奇心停在外表而非一招一式。她因可怖的战斗方式曾被称作士鬼，当然，没有直接叫木乃伊已经算拳愿会对斗技者偶像包袱的仁慈，及保留观众遐想空间了。三日前，十鬼蛇一用直冲下颚的摆拳瞬杀茂吉罗宾逊牧师再度一战成名，不少拳愿资深会员回忆起那标志性的绷带脑袋黑麻花、刺鼻的烟草味儿Alpha信息素，相对斗技者来说矮小的身形跟怪力曾在过往一次拳愿赛直达八强，心生敬畏。陈巳倒并不意外她的名气，隔三差五便带她从岛屿这头逛到那头，自在惬意得很，弄得十鬼蛇一极其懵圈。

　　终于，在她即将面临第二场淘汰赛时，这种困惑到达顶峰。陈巳反常地没在即将比赛时离开，而是乖乖站到入场区，一句或许这场比赛会有惊喜让十鬼蛇一更摸不着头脑。

　　“上回你输给了谁？”

　　“嗯…不记得了，好像是个蛮滑溜的家伙。可以这样转动肩膀，看起来舞技很好。”

　　陈巳有些无语地看着面前活动关节扭肩膀的木乃伊，张张嘴还是闭上了。

　　“马上进入的就是拳愿第一战第四回合——！请双方入场！”

　　随之片原鞘香的报幕，最后问话的机会也消失不见，十鬼蛇一隐藏在绷带罅隙中注视雇主的目光略带幽怨，重新将腰肌当做腰带的布料勒实，片刻重归赛场。多亏不靠谱雇主把她蒙在鼓里，她连这一场会对战哪位斗技者都无从得知。

　　“首先登场的是——吴氏暗杀集团，战斗族群的Alpha头号麻烦人物！他会把看着不爽的人全部屠杀干净，禁忌的末裔！！21岁身高188体重94公斤，代表山之下公司初次参赛，吴——雷庵！！”

　　十鬼蛇一颦眉，见陈巳点燃烟斗，拍拍她的肩膀笑容满面的模样，对镁光灯照耀的场地中心信步走来，浑身沾满血渍的男子抬颔微点，轻飘飘地撂下一句。

　　“那么，别被吴族的小子杀了哦。”

　　“…”

　　女狐狸一定是故意的。

　　“接下来是这一位——！”如火如荼的介绍仍在进行，片原鞘香长臂指向对立一边，高声牵动观众们的听觉神经，尽职将赛场炒热到全新的高度：“他以绷带缠绕全身，众人不曾窥觑那神秘的真容，可怕的覆面战士——过往26胜0败！取得总资产为5315亿2164万円，出身不明身份不明！27岁身高165体重65公斤，被称为士鬼的阿——一！！”

　　十鬼蛇一没有回应女人的调笑，转身走向赛场，愈接近愈发嗅到浅金发男人直冲大脑的硝烟信息素，Alpha脚步未顿，转而青筋暴起迸发出同等刺鼻的浓郁烟草味儿径直回馈正狞笑的对手，互不相让。多数就近观众皆被二人充斥攻击性信息素震慑，直至将裁判聚到中心，十鬼蛇一才停下脚步。

　　此时此刻，拳愿大赛参战的斗技者与社长多数在观战。

　　譬如山下一夫，初次光临拳愿会场，踏入地下门槛，往大街扔个易拉罐都能随便砸中的一位普普通通的Beta，得益于性别优势，他没有像周围些许观众受到过分影响。身边几位隶属斗技者的男性Alpha都露出凝重神情，恍惚间自身有了实感。场上两人应都属于选手中的佼佼者，他以为身边原先昏昏欲睡，同样是Beta的十鬼蛇王马是因场中即将开战嚣张跋扈的气氛才猛地惊醒，顺从内心想得到这位斗技者的赞同，感慨万千。

　　“Alpha真是厉害啊…之前我们都没有在这里看过两人的战斗，只要一释放信息素，立刻就针锋相对了。”

　　“…”

　　“王马君？你说是吧。”

　　中年人推了推眼镜。

　　“……怎么了？”

　　山下一夫这才侧目发现男人的异常，十鬼蛇王马的双眼从双方释放信息素时已然出现血丝，难以置信地紧盯赛场，如同场中不是人类，而是什么披着人皮的怪物。

　　“等、王马君，你去哪里？”

　　俊俏的脸庞渗出冷汗，距离较近的山下一夫甚至都感受到青年周遭奔腾的热气，连同呼吸都肉眼可见紊乱。山下一夫内心迅速萌生出担忧的情愫，裁判昭示战斗开始的一声令下，十鬼蛇王马近乎与吴雷庵同时行动，倏然被按下开关站起身子。捕捉到异常的还有被袭击愤怒的理人，手臂挂着石膏的冰室凉，大久保、金田末吉一行。

　　“喂，吴雷庵对那个小个子发起猛攻了——！！”

　　“十鬼蛇？发生什么事了？！”

　　“什…”

　　“这个信息素，不会出错的——！”

　　陈巳将观众席那处单方面的小骚动尽收眼底，缓缓吐出一口白雾模糊视线，女人吝啬地给予片刻留意，便重新眺望赛场，因吴雷庵的猛攻四处闪躲的十鬼蛇一。

　　“习惯性瞬杀对手的阿一根本无从招架——难道士鬼在本次终成死士吗？！”

　　片原鞘香的解说相伴拳风撕裂空气的声响袭入大脑，成功令观众席再度骚动起来。十鬼蛇一卸去直打面门的平勾拳，迅速停止后退俯身跟随惯性前倾身躯，拧拳狠厉砸向吴雷庵未加防御的侧腹。不想后者仿若早有预料，重心挪后半步消去大半冲劲，弓足欲以强壮有力的大腿直击十鬼蛇一相比之下纤细如筷的手臂。

　　“直面击中可能会直接骨裂。”

　　若槻武士顷刻断定。

　　“那位斗技者比我轻的多，两人足足相差近30公斤，两个量级！简直是大人跟小孩！”今井小宇宙瞪大两眼，完全不理解这场体重悬殊的战斗为何能打地有来有回。

　　十鬼蛇一下意识选择绷紧手臂肌肉弯曲臂弯抵消力量，待剧烈钝痛传递脑神经时吴雷庵再度放肆狂笑着追击连打，左右勾，摆拳，以及踢击迅雷不及掩耳暴风雨般袭来。十鬼蛇一双臂抵挡面门，正当看众惊异她抗打击力时抓住机遇双手支地昂倒地面，一记强力回旋踢扫中吴雷庵仍滞于半空的左腕，指骨错位脆响传入耳廓，十鬼蛇一避开砸往地面的右拳与其拉开距离。吴雷庵挑眉抬起脱臼指节，食指跟着惯性软折到手背，他的语气骤然危险一个度。

　　“咕…嗤哈哈！力道不错嘛，再努力点儿挣扎啊，小虫子！”

　　这种情况轻易便将手指复位崭新如初的人是疯子，天生战斗狂魔，摆在十鬼蛇一眼前的道路目前只剩两条，脑海一瞬闪烁过卷发男人的脸，她不再犹豫。双方同一时间以极快的高速冲向敌手交战，强敌对拳能震动空气，传来声声流星砸往骨骼上的重响。不仅吴雷庵，初次观战十鬼蛇一的看客无不惊叹场中身材最矮小的选手会是实打实的硬派风格，大声讥讽连轻量级都算不上的送死行为。真正看清速度力量兼备动作的唯有那寥寥数几的选手，则对小个子惊人的怪力与抗打，以及那流派不明全然野路子却招招致命的攻击啧啧称奇。

　　“连打对抗！是连打连打连打——！！！继吴雷庵的钳制被接连吃下化解后，还能拥有这般实力的士鬼阿一！在拳愿赛中首次展现了他无视体型差惊人的意志力！！”

　　片原鞘香以意志力为形容的方式，叫陈巳咯咯地笑出声来。诚然，她没有否认的意思，小姑娘某种意义上说的不错。依靠体格的比赛，尤其拳愿会所这种地方，娇小一方固定承受不住大体格的全力一击。然十鬼蛇一流畅又刁钻的动作当中，她所挥出的每一发刺拳，所扫出的每一弯踢技足矣击穿岩石，这是生来具备的天赋。肌肉密度强大，骨骼之坚硬，能将普通人无法匹敌的超人体质百分百利用，从而达到抗击打强，是片原鞘香，或者说大部分看客所认为的“意志”的真面目。

　　承受□□改造以至她精神状态欠佳，十鬼蛇一自几年前恢复记忆后便易怒地很。痛感麻木，愈愤怒愈能促进多巴胺分泌，所以才需要那些绷带帮助她冷却大脑，以理性战斗。话虽如此，陈巳亦不会盲目乐观地认为吴雷庵能轻易击溃——吴之一族的技术仍封印当中，光凭解放，分神控制注意力的十鬼蛇一就不可能应付地过来。经过时间长流精心筛选的血脉，陈巳叼着烟嘴注视场中动向，漫不经心回忆自己跟吴家老爷子的交情。

　　“不会这么顺利的。小一。”

　　比赛开始不到五分钟，如女人所料，变故发生了。

　　吴雷庵猛烈一击，以血障目接踵而至飓风般拳头划破气流，正中十鬼蛇一未加防备的胸口。不知是否错觉，人类皮肤下血管逐渐遍布全身，远处看甚至整体变为可怕的紫红色。拳面感官让他陷入半秒凝滞，是觉察到异常有趣的现象，吴氏青年黢黑眼珠外部下眼皮兴奋抽动。

　　后者肋骨受力身躯轰然飞后数米远，血液渗透鼻翼下方，少许自晕成暗红的绷带中溅射出，显眼非常。攻击的凑效令观众席喝彩声震耳欲聋。不等十鬼蛇一调整迎击姿势，硝烟味浓郁到宛若比迄今任何一回距离过近，青年挂着扭曲的笑容闪现身前——很快！天生的虐杀者不可能放过乘胜追击的机会。十鬼蛇一震惊之余只得顺应本能反应扬臂保护面门，不料手腕被钳，一阵天旋地转的感官加持下她的脊椎狠厉砸向土地，94公斤体重与引力齐齐化身岩山把她牢固地制服身下。

　　“…嗤、哈哈哈哈——！”喉结滚动如同野兽般低吼的危险声线覆到耳旁愉悦至极，吴雷庵双肩颤动，要以另一只手攥握身下蒙面人纤细的脖颈，精壮臂膀青筋暴起，大脑迅速敲响警戒环绕十鬼蛇一：“至今为止这么多场，发现你真身的居然一个都没有吗？”

　　“…”

　　果然是猪。

　　青年单方面压迫着气管声带，在看众为突如其来的变故面面相觑时，对方不减反而加重手部力道。

　　“什么绝命淘汰赛？老子说，只是小孩跟女人的过家家游戏吧？！”

　　“——”

　　吴雷庵的声音似乎距离很遥远，十鬼蛇一分神望向场外，视线涣散前秒——脸颊的凉意倏忽令她恢复神智。惊呼声中脑海彻底空白，毫不犹豫卸去手臂单凭腰腹撞飞重力。映入着急来到场外的十鬼蛇王马与看众眼中，士鬼蒙面选手因指刀割断绷带碎片跟一条臂弯共同垂落。

　　屏幕里她紧缩成线的瞳仁跟碎发下逐趋扭曲的沾血面容无不昭示主人真实性别，受人为因素暴露空气下。陈巳单手掩唇，久违感到心力交瘁。

　　呀，脸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