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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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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岁的田笑笑，是个自由媒体人，每天没日没夜写东西拍东西，熬到肺都要炸了，然而生活一直也只能是得过且过，加了无数个班通了无数个宵之后，准备回自己老家去看看，当散散心。
说走就走......
票还没买好，人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醒来时，人已经在了湖城市，团团镇，桃花村。
只是，这路怎么还是土路，房子也是土砌或者红砖黑瓦的房子？连街上行人也都穿着电视剧里那些60年代的衣服？
田笑笑敲着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看着垂在胸前的麻花辫，身上藏蓝色粗布衬衣和裤子，还有那双粉的发怯的绣花鞋......正要去掐自己胳膊......
“苏笑笑，还愣着干什么？还没缓过来？”
田笑笑循声望去，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身材瘦小，大概一米五六的个子，看来去也就七八十来斤，晃在那件打着好几个补丁的格子衬衣里，裤子上同样有不同颜色补丁，裤脚勉到了小腿处，干巴瘦的手里拿着两把镰刀，朝自己走过来。
细长的丹凤眼，微翘的鼻头，饱满苍白的嘴唇，两条麻花辫晃悠着......
那眉眼？
田笑笑用力揉着自己的眼睛，仿佛在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
“你是不是还没缓过来？今天确实是太热了，实在不行，你回家休息吧，你的活，我替你干了。”
见田笑笑不动地方，神色也恍惚，那个姑娘皱着眉，把有几道淤青印子的手，贴上了田笑笑额头。
“罗...罗衣归？”
田笑笑仿若梦呓般的叫着那个名字，怔怔的看向离自己只有几厘米的姑娘。
姑娘虽然清瘦，但是秀气的脸，跟自己脑海中那个老人的眉眼慢慢重合。
“是我啊，你不会中暑脑子坏掉了吧？”
“你真的是罗衣归？”
“是我啊，你赶紧回家吧，回家喝点绿豆汤，好好歇着吧。”
“奶奶。”田笑笑在心里低声唤了一声，眼眶就开始泛红。
“算了，你这怎么还要哭呢，我也不去了，先送你回家。”
罗衣归把镰刀别在腰间的麻布腰带上，二话不说挽起了田笑笑的胳膊。
“走，送你回家。”
不等田笑笑说话，纤细的胳膊就缠了上来。
深深浅浅的伤疤，每一道都割在田笑笑的心里。
一路上，感受着罗衣归传来的体温，清脆的声音环绕在耳边，坑坑洼洼的路，田间的风，湖面的水波，空气里夏天的潮热，偶尔路过的人穿着和手里的工具......田笑笑确定自己是穿越到了60年代，挽着自己胳膊的姑娘，是自己还年轻的奶奶，还没有开始她悲惨一生的奶奶。
田笑笑从小是跟着奶奶一起长大的，那个时候的桃花村，村子里的人都出去南下打工，田笑笑成了传说中的留守儿童，直到上初中，父母回来了，但却也带来了离婚的消息，年幼的田笑笑选择跟了母亲......离开了桃花村，离开了那时候已经年近七十的奶奶。
“罗衣归。”
“怎么了？”
“你的名字真好听。”
......
"花说，我们两个一起长这么大，你都没夸过我名字好听，还老喊我衣柜，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热傻了？”
“是真好听，人长得也漂亮。”
田笑笑看着被自己夸完，凤阳笑得眯成一条线的罗衣归，只觉得心酸又心疼。
她那一生要强，别人口中是悍妇的奶奶，原来也曾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
“奶奶，我一定不会让你过你原本辛苦的人生，我要让你跟你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让你快乐，长命百岁 。”
田笑笑紧咬着唇，轻抚着才十几岁，就为了生活磨的全是老茧罗衣归的手心，心里暗暗发誓。
......
"就你这身子板啊，指望你给家里挣点工分是真费劲啊。”
“行了，你就别说她了，方文和方知都去了镇上厂子里当学徒，她一个女娃子出去挣工分已经很累了，现在天气这么热，中暑了，歇个一天半天怎么了？”
“我们这个家还真是，别人都是妇女顶半边天了，你俩身体，一个比一个差......"
"你什么意思？苏长富，现在嫌我不能干活了？天天家里的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
田笑笑打了个招呼，进了房间，关上门，听见这个身体主人的父母，在堂屋里吵个不停。
环顾着小小的房间，木头板打制的单人床，粉色印花棉布床单，上面铺着一张竹编凉席，木框的窗户玻璃上还贴着褪色的红色窗花......床头放着一张有些破旧的书桌，上面有几本已经没了封面的书，一张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苏笑笑”几个字......枕头下，一面不太起眼的粉色小镜子......
苏笑笑，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听奶奶提过，是她在结婚之前的好朋友，用现在的话来说，叫：闺蜜。
家里父亲是桃花村大队的组长，母亲体弱，但会些手工绣花活，有一个哥哥苏方文，一个弟弟苏方知。
至于其他的，田笑笑就鲜少知道了，可能是当时自己年纪还小，也可能是奶奶有的事不愿去想起提起。
“1967年，7月29日。”
看着挂在墙上的日历，田笑笑算了算，奶奶大概是1950年前后出生的，之所以说大概，是因为奶奶在世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年哪天出生的.....只知道自己到桃花村的时候也是一个夏天，别人问她多大了，她憋着眼泪，想了许久伸出了小小的手......哦，五岁啊.....
按1950年算，也就是现在17岁，离跟自己的爷爷结婚，还有三年的时间。
过去十七年奶奶一个人受的苦，自己已经帮不上忙了，可既然现在自己成了17岁奶奶的朋友，后面一定不能让她过上辈子那样苦的人生。一定！
第二天，天刚露鱼肚白，田笑笑就早早出了门，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跟罗衣归约定一起出发的地方。
“给。”
“拿什么，这么神秘？”
接过糙纸包裹着还温热的鸡蛋和包子，罗衣归紧抿着唇，两颗豆大的眼泪说掉就掉。
“看你瘦的，我怕胖，以后早上的鸡蛋都给你吃。”
田笑笑用笑掩饰着自己的心疼，装作不在意，擦去了眼角要掉下的眼泪。
“快吃吧，待会儿就该凉了。”
......
"谢谢你，笑笑。”
“哎呀，别煽情了，我还指望你吃饱了，帮我多割点稻子呢。”
“嗯......"
田笑笑快走了两步，生怕自己走慢了，会被罗衣归发现那滴已经滑落在脸颊的眼泪，和自己快要哽咽得说不出话的喉咙......
“罗衣归。”
“嗯。”
“你放心，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你饿肚子，不对，哪怕我自己吃不上饭，我也不会让你饿一顿。”
“笑笑......”
“我不一定会带着你发家致富，但是，我一定会让你嫁给你中意的男人。”
罗衣归咽下最后一口鸡蛋，看着田笑笑的眼神充满了怀疑，紧接着皱眉，然后一抹红晕爬上泛黄的脸颊。
“别花说。”
罗衣归低着头，紧握着镰刀把，走到了前面。
小小的背影，都写着娇羞。
少女的心事，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是最最美好的。
就像现在还在眨着眼的几颗星星，虽不耀眼，但也有光。
田笑笑听自己的伯母和婶婶们说过，奶奶本可以不嫁给爷爷的，在她没有被迫嫁给爷爷之前，是有自己喜欢的人的......
是一个从遥远北方，坐火车来的读书人。
奶奶是在四五岁的时候来到桃花村的，只记得说是隔着几个县，从小吃不饱饭，那年赶上下了一整年的雨，整个湖城市都颗粒无收，奶奶上面应该是还有几个哥哥，在那个劳动力才能换粮食的年代，根本就没有人管年幼的奶奶饿了几天。
兴许是实在饿的不行了，也可能是被人拐卖，奶奶跟后人说起的时候，只是说自己到桃花村的时候，就被田家的人捡了回去。
那个叫郑小娟的女人，牵着五岁的罗衣归，逢人便说：“这是我儿子的媳妇。”
“这个女娃子长得真标致。”
“这不就是童养媳吗？”
.....
是，你没看错，是童养媳，60年代的中国农村，依旧有童养媳。
田笑笑的奶奶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睡了一张门板铺的床，每天看不见几粒米的粥里混着几片菜叶子，五岁的罗衣归成了田家的童养媳。
那个从小就聋了一只耳朵，不能说话，瘸了半条腿，还脾气暴躁快三十岁的田海平，就是田笑笑未来的爷爷。
奶奶才开始就坠落的青春，和漫长的人生所受的磨难，都是因为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