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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赵简抱着被褥枕头等细软物件跟着管家来至府宅后方的廊房处,说是廊房,不过是下人所居处所,一屋间左右各通两张石泥土铺,而一屋子住着的人也是不少,算起来约摸十多婢女挤在一间屋子,此时此刻皆是齐齐朝门口看来,无不上下打量着赵简。
      “往后你就住在此处,可有问题?”
      管家刘伯年近六旬,虽是年纪已过半百,看起来却甚是硬朗,说话间更自有威严。
      赵简见一屋子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便已大致明了,这米禽府规矩甚严,便也紧着道:“没有,多谢您。”
      “你刚来,有什么事不懂的或是不惯的,皆可与王阿嬷说,她是你们屋里的管事阿嬷。”
      赵简看了一眼立在刘伯后头的老妇,整个身子隐藏在暗夜中,抬起头来朝赵简轻蔑一瞥,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
      赵简跟随点点头,目送刘伯离了廊房,老者只向右而拐,便见暗夜处立了许久的男人。
      “大人。”刘伯紧着一揖,恭谨道。
      “事情都办好了?”
      “办好了,已安排那位姑娘暂且住在廊房。”
      阿布都略微点了点头,“你盯紧些,无论吃穿住行皆要事无巨细,一旦发现任何问题便速来唤我,或是直接找到将军,万不可马虎了。”
      老者听闻至此,只稍做一愣,却没有丝毫多问,只称道:“是,请大人放心。”
      而廊房之下的赵简此刻仍然没有进屋,临近夜晚,一屋子的婢女也都收拾利落准备就寝,众人不再把目光放在赵简身上,只是低着头各干各的,沉默不语。
      “你放心,这府中上上下下谁人不识我王阿嬷,既然管家特意交代了要照顾你,我就肯定会照顾你的。”
      那王阿嬷不似管家在时卑躬屈膝,反而赵简赶忙道了声谢,随即又听她道:“不过也别怪我老婆子记性不好,这屋子里头这么些人,平日里你们吃穿住行又在一处,难保我事多忘记。你要是不介意,可给我一样信物,往后我看见那物什来便能记起你来了。”
      赵简似是没听懂这话,歪头一问:“信物?”
      “诶我看你头上那银簪子就不错!”
      那老妇紧着上前一迈,又伸出手来欲拔赵简头上的银簪,赵简灵巧往右侧躲去,这才明了,原来是要财。
      只是,这簪子她是万万不能交出去的,还记得不过前些时日,她用这簪子保住了自己的清白,否则已不知被凌丨辱多次了。
      “这是我用来防身的,我不能给你。”赵简护住头上之物,冷静说道。
      “防身?你都进了将军府了,还想防谁?”
      老婆子瞅准面前之人,拽了赵简的胳膊便伸手欲夺,赵简正欲挣脱,抬眼间忽见一圆脸女子制止住道:“阿嬷,她刚刚来,不懂规矩,您别跟她计较。”
      那女子从袖间掏出一块碎银来不动声色塞于老妇,又柔声道:“您看,她的信物我先替她顶了可好?”
      王阿嬷紧着掂掂手上的碎银,临走前十分嫌恶看了赵简一眼,不由讥骂道:“哪儿来的野丫头!”
      屋里有婢女亦是对赵简敌意相向,不禁与那女子道:“这可是你准备给家中弟弟妹妹的钱财,这一点银子你攒了多久,怎么给了她?”
      那女子温婉一笑,道:“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嬷,今晚不捞点东西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众人皆是不作声响,见正主都不追究,只好作罢。
      这屋内两张紧挨着的通铺乃是石泥而砌,左右之下各有四个硕大孔道,见几个人拿了门口的黑炭烧得通红,就着柴禾将床烤热,霎时间满屋子皆被浓烟笼罩,竟是已看不清屋里头人了。
      赵简立在门口受不得烟呛,止不住咳嗽了两声,忽听屋内有人嗤笑两声,道:“你们看那新来的,竟然受不住烟,是不是没住过
      这样的地方啊?”
      赵简的确没住过这样简陋的环境,屋子虽大,灰尘却多,房檐上的蛛网密密布在角落,无人清理,糊窗子的纸也有破损,恐怕夜间会冷。
      但终归是找到了落脚之处,如此,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
      赵简抱着被子走进屋中,看左铺有一块空地,正欲过去,却见一婢女迅速将那位置占了,又拍了拍枕头,示威道:“上床睡觉。”
      赵简不做多言,本想再找个空地,转身间又有人故意蹭过,“躲开点儿,别挡我。”
      看得出来这些人的敌意不浅,最起码明面儿上是表现出来不欢迎赵简这个新人的。
      “哎,你睡这儿来吧,这儿还有地方。”
      是刚才替赵简解围的那个圆脸女子。
      “谢谢。”
      赵简走了过去,将被褥铺平,听那姑娘热络道:“我叫巴丝玛,你叫阿简吗?”
      “巴丝玛,这个时候你就别装好人了,没准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流落街头,跟咱们可不一样。”
      说话的女子声音尖细,又话中带刺,隔了好几个人在床上嘲讽道。
      “穆娜,你说话不要那么刻薄,阿简好歹是刚来的。”
      穆娜不屑“嘁”了一声,蒙头就睡。
      赵简见此也不说话,也趁此睡下。
      只是那后半夜起了风,如前几日在军中般,总能在夜里听见外头风号阵阵。可如今却不似在那军中大帐般暖和,破旧的窗纸,本就淡薄的棉被,此时裹在身上竟觉不出丝毫暖意。
      “阿简,你怎么了?”巴丝玛惊觉身边人颤抖不已,不禁迷糊问道。
      “冷。”
      “还冷啊?今日阿嬷已经大发慈悲多给几块炭了,否则按照以前那点儿炭火是撑不到现在的,你还是赶紧睡吧,要不然等后半夜炭都烧没了,就更冷了。”
      赵简心里叹了口气,淡言道:“嗯。”
      人在极度寒冷的情况下是不容易的睡着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赵简只感觉寒冷无比,任由她无论怎样裹紧身上那层薄薄也不顶用。
      “你怎么抖成这个样子?”巴丝玛关切起了身,又凑近赵简了些,道:“我把我的被子分你一半会不会好点儿?”
      赵简感受到同是单薄的被子盖在了身上,感念道:“谢谢你……”
      到了后半夜,果然如巴丝玛所说,炭火灭了,朝阳却还没有升起,整个屋子如坠冰窖般,让赵简感觉每呼吸一口都是冷气,蜷缩在一处瑟瑟发抖,鼻尖冻如冰块。
      不知何时半眯半醒睡了过去,再次睁眼是被人摇晃而醒的。
      “阿简……阿简?……该起来了。”
      天光已经大亮,入耳间又有人讥讽道:“嘁,我就说是千金大小姐吧,这么早怎么可能起得来做工。”
      穆娜横了赵简一眼,系好了最后一颗扣子便出了屋,屋子里头也早已没了人,独剩赵简一人浑身无力又有如火烤般躺在床上,难受得说不出话。
      “阿简,你的脸好红,别是发热了吧?”巴丝玛伸手一探,果惊道:“你的身子好烫,定是昨晚冻的。看你今天也起不来了,我去替你和阿嬷告个假吧。”
      赵简无力点了点头,阖目后便听门口说道:“阿嬷,阿简发热了,今日恐怕不能起身了。您看……是否要给阿简找个大夫来看看?这样烧下去也不是办法。”
      “哼,年纪这样轻,发热又如何?左不过睡上一觉就又生龙活虎了。”
      那王阿嬷离了院子,找到管家满面赔笑道:“刘管家放心,昨晚新来那姑娘好得很,如今已经起身去做工了。”
      “那便好、那便好……”
      老者长呼出一口气,又转了几个弯来至庭院,见得早已等候多时的阿布都,亦是躬身道:“大人放心,一切如旧。”
      阿布都略点了点头,便摆手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转身进了内院,庭院里尘烟四起,只见上身□□、只着了一条裆裤的男人此时正在院中持了缨枪晨起操练,这是米禽牧北多年来的习惯,雷打不动,一套拳脚下来也好提神。
      那动作虽说如往昔利落爽快,然阿布都还是在米禽牧北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疲态,最起码昨晚上,是没有睡好的。
      “将军,赵……”
      那长枪尚未收定,便直指阿布都而去,在离其喉间半寸之际被米禽牧北收了定式,扔在了一旁。
      阿布都自知多言,最终又躬身道:“并无状况。”
      米禽牧北迅速将衣服穿好,然后,便是站定之后迟迟未动。
      他想见她,但是,并无缘由。
      是了,前些时日那个像梦一样的变数出现在他生命中,他是这样贪得无厌,自然不会错过丝毫的机会。
      冲动决定了头脑,如今想来,说他是卑鄙小人也好,说他是无耻之徒也罢,他终究迈出了那一步。
      可这几日下来,他发现事情并非如他所期望得那样发展。
      如今的状况是,赵简在他府上签了契,变成了掌府宅四时之花的司花女。
      换句话说,一个主家,又有何种光明正大的理由日日去见一个做工人呢?
      除非,有私情。
      而对于现在的赵简来说,一旦让她觉得距离过近,或是让她觉得产生了丝毫不适之感,那只会惹毛她。
      可这府宅终究是他的,他想,他偶尔路过一次廊房四周,看看她正在做什么,或许也能悄无声息的,既不引起她的注意也可让他于今晚安稳得睡上一个时辰。
      如此想着,米禽牧北已不动声色得来至廊房,尚未走近,便已听院内有女子苦苦哀求道:“阿嬷,我求您了,您就支会管家一声吧,阿简现在病成这个样子,再不找大夫恐怕会闹出人命的。”
      如惊雷一样劈在他的头顶,再也不管不顾直冲进那间满是尘土的屋子,大门四敞,屋内与屋外同样的寒冷,冷风时不时从窗户缝里灌进来,而躺在床上的人正蜷缩在一处昏迷不醒。
      他伸出手去探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心下一沉,将人拦腰抱在怀里后迅速离了这冷如冰窖的地方。
      一路颠簸不休,也惊了怀里的人。
      “你要带我去哪儿?……”
      “别说话,你现在发热得厉害,我去给你找大夫。”
      这是赵简在清醒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就是不知多少天在昏昏沉沉熟睡之时听到的嘈杂声音,闻见的浓重药香,尝过的一碗碗黑汤药,看见的迷迷糊糊的景象,似有人坐在身边久久不离,还如呓语般说道:“是我不好,明明知道你现在身子弱,还这样不细心……”
      待赵简清醒后,才见自己身处之地已换了环境,锤了锤额角,自然利利落落离了此处,临走前,还不忘把屋子归置一遍,顺带把被子也叠了。
      米禽牧北回房时已经人去楼空,屋子干干净净,似无人来过一般。
      他知道,这不过是赵简的拒绝,一种无声的拒绝。
      回至廊房,那议论纷纷又刺耳的话传进赵简的耳朵,没有多说什么,便入了房门。
      屋子被人刻意精心打扫过,房梁已清洗过,窗纸也重新糊了,房门被厚实的毛毡帘子遮挡严实,更重要的是足够的萝炭火堆了半墙,所有人的被褥也是换了鹅羽绒加了棉的,这样即便是严冬也不愁了。
      “姑娘。”
      赵简见一生脸妇人入了门,不禁问道:“您是?……”
      “我是屋子里新来的阿嬷。”
      “那原来的阿嬷呢?”
      那妇人和蔼一笑,“原来的王阿嬷已经不在府上了。”
      赵简直歪了歪头。
      “姑娘有所不知,几日前因府上管事克扣银两一事将军大怒,阿布都大人自领了二十军棍,管家扣了半年的俸银,至于这屋子原来的阿嬷……打罚之后,已经逐出将军府了。”
      赵简指了指屋子,“那这又是?……”
      “哦,这是将军的意思。将军说府中无甚规矩,所以命阿布都大人亲自拨银下来给咱们。”
      “原来如此,”赵简心中明了,亦不多言道:“那往后便劳烦您了。”
      “姑娘言重了,若有任何事情姑娘皆可与我道。”
      “多谢您。”
      那阿嬷离了屋子,自然,这屋内之人再看赵简时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除了巴丝玛在晚上依然兴奋得睡不着觉,拽着赵简的胳膊不放热切道:“这回换的新被褥暖和得好像睡在炉子边一样,就是年节也没有过这样的待遇。阿简,你觉得是不是比以前舒服多啦?”
      赵简动了动身子,暖和是暖和,就是泥石砌成的床,无论铺多少层软褥也是硬的,咯得她腰不舒服,“还好……”
      “这还好啊?这已经算是天上啦!”
      “我看啊,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就是睡金窝也不觉得好,除非是当个将军夫人。”
      穆娜话里带刺,直接把赵简惹窜,“你嘴巴放干净些!我不理你不代表我好欺负!”
      穆娜丝毫不怵,语气更盛,“本来就是,人人都知道将军的卧房和书房是府中禁地,除了将军本人任何人不得接近。这次谁都看见了将军亲自把你抱进了他的卧房,你敢说不是因为私情?”
      她不敢,正是因为赵简不敢,才忽然间没了刚才的气势,轻飘飘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简不顾一屋子异样的目光,盖了被子睡下。
      那日事发突然,全然是因为她病到神志不清才没有力气拒绝,否则,她绝不会跟他走。
      “阿简,你跟我说说,你是不是真的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你好像和我们都不一样,将军似乎很看重你……”
      巴丝玛在一旁好奇而问,结果又换来赵简一语冷淡,“没什么事睡吧。”
      如果她真的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赵简想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以及,她更希望那个米禽牧北识趣儿点儿,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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