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温差》江拾肆

22、一些往事4

　　在沈如昼的不断努力下，沈良夜确实和他越来越熟悉，在他面前也越来越放松。
　　相应的是，和沈良夜越亲近，沈如昼就越发明白这人有多固执。
　　沈如昼心里清楚，既然他会出现在这个世界，沈良夜必然是经历过什么糟糕透顶的事。
　　他不知道从前沈良夜经历过什么，沈良夜也像个撅嘴葫芦似的什么也不愿意和他说。沈如昼在最开始的时候还尝试着问过沈良夜几次，后来恍然间明白了那些答案对沈良夜来讲意味着什么，也不忍心再揭沈良夜的伤疤。
　　沈如昼高中有很长一段时间情绪一直是紧绷着的。学业上的压迫是一部分，而沈良夜的固执以及沈如昼无时无刻对沈良夜的担心都很花费沈如昼的精力。
　　那段时间沈良夜和沈如昼的关系已经算很亲密了，沈良夜甚至还很黏沈如昼。尤其是晚上睡觉时，沈良夜一定要“抱着”沈如昼睡。
　　沈如昼试图让沈良夜去尝试更多的东西。沈如昼知道沈良夜和他不一样，沈如昼自己所有的天赋都点亮在了厨艺上，然而沈良夜却是一个天才型选手。
　　沈如昼相信无论沈良夜做什么，只要他用心，都能在上面得到很高的造诣。
　　沈如昼做过很多尝试，但是沈良夜却半点不愿意去做。他的生命里好像除了被沈如昼强塞进来的吃食和沈如昼，就再装不下别的什么了。
　　高考之后沈如昼第一次喝了酒。
　　沈如昼的酒量也不算太差，但他毕竟是第一次喝酒，又因为心里装着事，喝得急了，竟然很快便醉了。
　　喝醉的沈如昼很乖，他也不会撒酒疯，就那样直愣愣地坐在那里，等着结束之后有人送他回家。
　　沈良夜当时感受到沈如昼醉了以后一度纠结要不要去控制身体，避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幸好沈如昼一直表现的很乖巧，才让沈良夜少了纠结。
　　同学聚会后班长帮忙把沈如昼送回家。
　　沈良夜松了一口气，刚刚想控制身体去洗澡，就发现沈如昼情绪不对劲。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让沈如昼心里的压抑不断放大，又或许是因为刚刚经历了高考他心里紧绷的弦骤然放松，沈如昼的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
　　他也不吵不闹，就自己缩在床上哭。沈如昼哭的时候很安静，若不是因为沈良夜能感受到沈如昼的心情，他大概是完全发现不了沈如昼在哭的。
　　沈良夜不明白沈如昼怎么突然就哭了，中二少年一直以来被自己的饲主照顾的很好，倒是长成了这样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照顾饲主的样子。
　　所幸沈如昼并不是一个需要别人照顾的人，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了。
　　以至于这是沈良夜第一次看到沈如昼这样哭的模样。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沈如昼。好像他只需要自己安安静静地宣泄情绪就足够了。
　　他需要哭一场。
　　沈良夜不知道为什么沈如昼会哭。
　　他太不通于人情世故了，也不够心思细腻。
　　沈良夜手足无措地守着沈如昼，用心去感受沈如昼的情绪，然后想象自己能给沈如昼一个拥抱。
　　可他很快就生气起来。
　　他抱不住沈如昼。
　　他永远不能给沈如昼一个实质的拥抱。
　　沈良夜突然就意识到了沈如昼的无力。
　　每当沈如昼做了努力而沈良夜却无动于衷时，沈如昼内心的弦就会绷紧一些。
　　沈良夜意识到他和沈如昼此时是心意相通的。
　　他完完全全感受到了来自沈如昼的情绪。
　　沈如昼从来不敢去看医生。他还是个学生，他从来不敢打赌世人在对待所谓“精神病”的态度。
　　沈如昼很喜欢这个世界，他想尝试，作为普通人去度过他的一生。
　　沈如昼其实是完全可以忽略沈良夜而去生活的。但是他终究放不下沈良夜。
　　他一心希望沈良夜好起来，所以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法去努力。
　　然而效果渺茫。
　　对于沈良夜来说，沈如昼一开始是他的副人格。
　　他从前想离开这个世界，却没有自杀的勇气，于是他找来沈如昼代替他生活。
　　甚至他为了抹杀自己的存在，把身份证上的名字都改成了“沈如昼”。
　　他知道沈如昼是个很善良的性子，他会想办法带他留在这个世界。
　　沈良夜没有想到自己的抗拒对沈如昼的打击这么大。
　　沈良夜自知他舍不得再看沈如昼这样伤心。
　　沈良夜在感受到什么叫做“无力”之后，他不忍心再叫沈如昼再体会这样的感受了。
　　他从前依靠沈如昼来逃避世界，他天真地认为沈如昼乐观的性子会让他永远规避难过。
　　他善良又乐观的副人格会快快乐乐地用这张皮囊很舒服地生活下去。
　　沈如昼于他而言，早就不仅仅是他用来逃避的副人格而已。
　　沈良夜愿意为他驱赶一切让他不快乐的因素。
　　如果这个不快乐来源于他自己——
　　如果是为了沈如昼，沈良夜想，他愿意再一点一滴去重新适应这个世界。
　　因为这是沈如昼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