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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雨巷 ...

  •   黄昏的阳光太过于慵懒了,沉浸在这种惬意的美好中,很难发现已经上课良久了。温沫一个人静趴在桌上,静候着晚自习的到来。老师按成绩排名将学生一个个的叫走,教室里是一片哄闹,热切的讨论声,激烈的争执声此起彼伏。温沫的同桌有些紧张,不停抠着自己的手指甲,几个血红色的夹印也没有被发现。领桌女孩成绩不中不下的,没记错的话,这大概是她们第二次相遇了。或者是出于恐慌害怕亦或厌恶,她脸上青筋暴起,眼眶微红,几滴晶莹的液体在打转。
      温沫轻轻的瞥了她一眼,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又闭上了嘴巴。她转头望向窗外,窗外的云团已褪去了红晕,大抵是快落山了,紫蓝色成了幕布的底色。小鸟也不知道怎么的,叽叽喳喳叫的正欢。与早晨轻快急促的那种不一样,温沫总觉得晚间这种灵妙的叫声让人感到舒服,是那种生命快要看到尽头的那种释怀之感。
      温沫手中转动着笔,发出哒哒的响声,铅笔芯的晃动声在人声鼎沸的教室里显得不值一提了。但温沫听的真切,她觉得这声音格外的动听,像什么呢?却难以言清。
      温沫想得出神,难以注意到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一个。她只是感觉眼前玻璃的反射光突然暗了许多。
      这是余崭第一次坐在靠近墙角的位置上,他左瞧瞧右看看,总觉得不痛快。手脚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他努力想要找到适合的姿势,但最后也觉得奇怪,只好作罢。他整理好了桌面上的书,伸出手想和同桌打招呼。温沫实在是一个发呆高手,以至于她出神的如此入迷,余崭不知道从何说起。欲颓的霞光将最后一丝浪漫送给了这个女孩,她的脸上泛着金边。温沫的鼻梁很优越,流光在她鼻子上跳舞。余崭不知道怎么就笑了,然后又迅速收敛起来。这幅场景实在是太扣人心弦了,打扰这样一副美画十足是一种罪过。于是他的手不上不下的悬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了。
      余晖的最后一抹很快被黑暗的夜幕所吞噬。教室外是一片漆黑,鸟儿的歌声也不知何时停了。温沫有些败兴他,叹了一口气,扭过头来发现了对面那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把手举着干什么?”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副神态有多好笑,余崭吐了吐舌,不好意思的把手放下。
      “没什么,哦对了,我是你的新同桌。我是余崭。”他说话间舌头都有点打结,一句利落的话仿佛都是困难。
      温沫笑了,扑哧一声从嘴巴里发出。就这样平静的与余崭对坐着,她难得有一个静下来的时间。她总感觉余崭长得很熟悉。头发倒长不短的,又黑又直。他的眼睛灵动极了,有点像前几天在进口超市里看到的那种大的饱满的蓝莓。思绪及此,温沫终于想起了小学奶奶家门口的那间小超市,养过一只狗。
      那狗很乖,也是很长很顺的毛。温沫小时候也没有什么朋友,于是有多准的邻居说,温沫准是得了城里人老是说的那个自闭症。奶奶着实是一个封建愚昧的小老太太,但她把大部分的爱都给了孙女。于是她与邻居在院门口大吵一架,据理力争自己的小宝贝孙女儿与别人没什么不同的。但她隔天就偷偷的买了好多零食给巷子里的小孩分去,让他们去找温沫玩。温沫害怕那些小鼻涕虫们,她喜欢独处,喜欢一个人。她曾试图跟奶奶讲,她有很多朋友。奶奶问她在哪里的时候,她会告诉奶奶在她的脑海里。但奶奶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骇闻似的,更要她去找小朋友玩了。
      要是没记错的话,温沫大概是在镇图书馆里看过一本有关家庭教育的书,上面写着最好的孝顺是成全。于是温沫学会了,不再向奶奶顶嘴。她每次都一个人跑出去,跟奶奶说找朋友玩。然后沿着弯曲的山路走到那废弃的火车站,看着即将要落下的夕阳。那条狗总是在这个时候来找她,像是笃定了有火腿肠吃。一人一狗,也有时捡几块轨道上的废石,向水面上打水标,一个个小小的晕从中间向四周散开,好几次还砸到了小鱼。温沫总是会怀念那时候的生活。她只在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时,才与小狗回家。温沫再也没见过那么聪明的狗了,因为无论在哪里它都能找到温沫,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地方,它都能够带温沫回家。
      余崭看着眼前这份炙热的目光,却很难觉得有猥琐之感。许是因为温沫的眼睛太澄澈了,纯粹的空明。
      夏天就是如此,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狂风骤起。同学们的喧闹声使晚自习的下课铃已经模糊的听不清了。温沫没有带伞,她在楼道里磨蹭着,走了好久才走到校门,滂沱的大雨遮蔽了眼前的路。温沫淋着雨一步一个脚印地踩在地上的水坑,鞋子已经被灌湿了,但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居民区年久失修的缘故,两旁的路灯总是昏暗。迷蒙的月光与惨白的灯光下,夜晚显得寂寥又凄凉。抽油烟机的轰轰声伴随着温沫一路,烧烤的气味在空气中弥荡着。温默的睫毛上沾满了水珠,一滴一滴的流进了眼睛里,迷得她睁不开眼。漫步在这寂寥的巷子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乡间的土路上。
      一把粉白色的猫咪雨伞打开着,温沫穿着白色的裙子站在下面。听村里的大人说对面的小超市要搬走了。也许是店主年龄太大了的缘故,店主一家都搬到城里去生活了。温沫得知这个消息后一晚上整宿整宿的都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躺在床上,轰轰的雷声第一次没有吓到温沫。她实在是太担心那只狗了,以至于大晚上就爬起来,打着昏暗的小夜灯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了偷藏的零花钱。她想要把那只狗留下,不管怎样的代价。可眼前这一副破败的景象让她有些震惊,儿时的她很难想明白偌大一间超市是怎么做到仅在一晚之间就人去楼空。超市里还有几个生了锈的货架,上面结满了不知哪年就有的蜘蛛网。风呼呼的吹刮着店门口的纸箱子,呼啦啦的响声让温沫想起了初次见到那只小狗时,那只小狗冲她嗷嗷的叫。
      温沫赌气似的从空屋子里跑出来。猛烈的风将伞吹得七零八落,超市门口那些剩下的宣传单也一张张的被吹到天空中飘荡。温沫用尽吃奶的力才拽住了伞杆。一张转租的单子刷的一声就贴到了温沫的脸上。她不知道怎么的就哭了,那天雨下的格外的久,她也哭到脸上的水都甚至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了。
      她一路淌着水磨蹭到了家门。从一处不显眼的小道进去,能通往小区的地下室。蓝色的雨披布下盖的是一辆红黑色的摩托车。温沫看着车,犹如看到自己的孩子一样,高兴的笑了起来。车上的漆依旧很新,红的鲜艳,红的耀眼。就像那天的烛光一样,透彻又明亮。
      温沫很难忘记那天父亲带她来到楼下,揭开这16岁的生日礼物的时候,她激动的尖叫起来。那是她曾与父亲上街时向父亲指过的广告上的车。温沫说,要是有一天我有钱,我一定要买一辆这样的摩托车。
      父亲是个很慈爱的人,即使他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子会喜欢摩托车这样的东西,但是仍将这份意义深重的礼物送给了她。他也着实不是一个很有文化的男人,以至于并不知道其实十六岁是不可以骑摩托车的。
      温沫爱摩托车。小的时候在奶奶家上幼儿园的时候,奶奶腿脚不便,总会拜托邻居家的阿伯骑摩托车送她。乡间的小路错综复杂,若是遇到雨气蒙蒙的泥泞小道,骑上摩托车便更是颠簸。但是迎面而来的风和沿途瞬息万遍的风景是温沫从没有看过的“电影”,从那时起她就有点喜欢这个狂野而又自由的东西。
      温沫轻轻的倒在那辆车上,用手去抚摸着它的把手与坐垫。皮具所传达出来的凉感冲击着夏夜的闷热,让人心神安宁。
      大概过了很久她才走回地面上。对面楼的灯已经稀稀拉拉的暗了,街道很安静,像是一个睡着了的婴儿。雨也慢慢的变小了,站在里面也没有刚才那样的猛烈的催折感,反而是一种泡澡式的舒服。温沫突然来了兴致,戴着耳机放了一首缓慢舒心的爵士乐,她在雨中翩翩起舞。蝉声阵阵,月亮也在雨后微现,这样的夏夜仿佛有了洗涤人灵魂的魔力
      今天的单元门的门口有一些丝的变化,那个年久失修的破灯终于被替换掉了,第一次亮的格外的耀眼。那暖黄色的光,直直的照进了温沫有些寂寥的心房。
      温沫看着它就像看到了村口公路上的那盏路灯。她永远记得回城里读小学那天,坐在父亲的货车上向后面望去,奶奶的眼神里充满了关切与担忧。车子一路前进,而路灯下的奶奶却显得愈发的小了,那场景像电影的结尾,两个主角分别时的画面。但那的确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奶奶了。
      温沫一直承认她的大部分时间已经变成了靠着回忆活着,但也无妨了,至少她还有回忆可以依靠着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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