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深林流响

2、离行

　　涂鸾止了笑，仰起头，看着深邃的夜幕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眶。
　　真是没用，今天居然还哭了，呵，十四年的“恩情”这次就一并还给佟家吧。
　　又站了一会儿，凌呇还是没回来。涂鸾抵不过突然袭来的浓浓倦意，匆匆洗了洗，便回房睡了。
　　亥时过半，凌呇踏着清凉的月光轻轻走进一片黑暗的屋子“哼，小丫头，没给我留灯。”说着，他掌心窜出一缕火苗，点亮了之前快要烧没的蜡烛，烛光被海风吹得微微摇曳。凌呇起身将窗户关上又轻轻的坐下。整个木屋里都是暖暖的烛光，凌呇坚毅的侧脸也被镀上一层暖意。
　　他凝望着窜起的烛火，又从袖中取出一块深红色的石头，把它放在蜡烛旁，旋转着细细观赏。真像你呀，凌呇嘴角微微翘起。他拂了拂宽大的衣袍，起身走到涂鸾的房门前，缓缓推开木门。屋内，白色的床幔被吹起在空中打着旋，月光入水，透过窗户倾泻而下，整个屋子满是快要溢出的月光，在靠窗的那张小床上，涂鸾蜷在淡黄的麻被只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
　　凌呇走近小床，拨开涂鸾的乱发，端详着她恬静的睡颜。窗外一轮巨大的圆月浸在深蓝的大海里，些许月光碎在了海里，随海波轻轻摇曳。觉察到风吹得有些冷了，凌呇踮起脚，将木窗放下来。屋内瞬间变暗，只有那块深红的石头闪着光，似温柔的漩涡，要将人吸入沉沦的梦境。海浪声，微不可察的风声，林叶相拂细碎的摩擦声都被隔绝在外。
　　凌呇很郑重地将石头放在涂鸾的枕畔，有些嘶哑的开口“鸾鸾，对不起，我今夜就要启程了，本来不想骗你的，但流放岛太过危险，我还要办点事，没法在四月中旬回来。还有十几天，你要去佟家了，切记行事不要太莽撞，还记得你八岁时躲在树后往佟家那大小姐身上扔果浆石（文章设定，一种扔人身上会像果浆爆开的异石），差点被发现，要不是我把你拉到树丛间，你又免不得一顿打。你行事太过莽撞，这次我不在你身旁，要注意些，等我回来，我就偷掉你的身份文书，然后我们就去浪迹天涯。”说到后面，凌呇有些笑意。他又静静地在涂鸾床边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身，黑边云纹的红袍带起一丝风，留下一缕灵气。凌呇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关了房门，回了自己的屋子。他拿出储存戒指，将几个白日里收拾好的箱子放入戒指内，就准备走了。
　　凌呇出了门，不慌不忙地走向一片人迹罕至的海岸，仅一刻钟便到了。在夜色中，他站在一个隐蔽的小海湾，施展灵术，一艘黑色的小船缓缓从海底窜出，最终稳稳地停在海面上。凌呇纵身一跃，轻松地跳到了船里。小船晃了几下，黑色的暗影也碎在海水的涟漪里，他向山顶看了看，只瞧见月光笼罩下的一幢小木屋，屋子泛着蒙蒙的烛光，时隐时现，还有几棵摇摇晃晃的树。看了一会儿，凌呇收回了目光，坐在船的正中央开始摇起桨来。他本想用灵气推着船在海面上滑行，但看着波光粼粼的海，他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反正景色不错，用灵气划船又浪费，就用桨吧，只是没有点酒，真是不爽啊。

　　第二日。
　　涂鸾醒的很早，却没有多困。她刚准备起床，便从枕边摸出了一块石头。
　　这不是凌地特有的传石吗，怎么，凌地！还未深思，涂鸾急忙下了床，赤着脚跑出房门，一把拉开凌呇的门--屋内没有人，还少了几个箱子。涂鸾马上就知道凌呇夜里偷偷走了，她没有多激烈的反应，只是有些失神地坐在正屋里的桌旁。她抠着桌上的一大滩烛油，不满地自语“好呀，小呇子，偷偷走了，还忘了熄烛，以为留下一颗小石头就可以了，你等着。”那颗深红色的石头突然闪出一道红光，还没等闪第二下，只听“砰”的一声，涂鸾一把就把石头扔到了墙角。那石头还锲而不舍地闪了几下，最后还是暗了下去。
　　此时，正在某个不知名小岛旁的凌呇正叼着野草很疑惑，这不是我家最好的传石了吗，为什么涂鸾好像点开了石头，听到的声音这么古怪呢？还想让鸾鸾传两瓶酒过来......最后，凌呇归结于肯定是梦中的涂鸾不小心碰到了，便毫无负担地拂了拂了石头，将传音石关闭，又悠闲地倚在船头，头一偏，“忒--”野草掉进了海里。摇了半宿船的凌呇眼皮有些打架，他便转而用灵气推船，还用灵气凝了个遮阳棚，要是其他灵师看到非得气不打一处来，惊呼暴殄“灵气”--灵气本是少数人才有，每个人的灵气也是不同，灵能也不同，有些人可能有很多个灵能，但灵能的施展是很消耗灵气的，消耗多了，也许会伤到灵魂。但凌呇天生异能，拥有普通灵师双倍的灵气，用起来也不顾及。想到自己的双倍灵气，凌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灵气这东西，我本来也不想要的......

　　涂鸾在桌前静坐了一个时辰，突然想到还未梳洗，一会儿佟家的管事嬷嬷又要来检查，便赶紧回房，换了身天青色的白兰绣曳地长裙，草草梳了个双平髻，收拾了一下屋子。整理好后，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嬷嬷来“检查”--说是检查，也就是佟家那易老夫人让一个犯了事的嬷嬷跟着她来佟家偏远的岛上，然后天天让她不痛快。涂鸾轻轻磨了磨绣得精致的白兰花，这身衣裳是两年前纪瑶做给自己的，但做大了，就给了涂鸾，但涂鸾当时还小，也不能穿，就放了两年，今天涂鸾才翻出来，一时兴起就穿上了。
　　那嬷嬷也是个仗势欺人的，几月前，纪瑶还未走时，每天也只敢给涂鸾翻几个白眼，克制地数落她几句。纪瑶一走，就恨不得把涂鸾赶出岛，每天来检查一个时辰多，骂骂咧咧一个时辰，有时还会上手揪涂鸾的耳朵。凌呇让她忍着，以后再来报复，那嬷嬷就更加得寸进尺了，上个月初连着几日揪得狠了，涂鸾的耳朵肿了半月，便收敛了些，没再上手。
　　涂鸾捏了捏耳朵，凌呇昨日走了，那嬷嬷好像是个治愈系灵师，应当敌不过我的鬼火，既然欺压我这么多年，你就作为佟家第一个“牺牲”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