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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初上无纥山 争执总不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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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提心吊胆地死死扣住头目精瘦的腰,不敢向下观望时,头目已经很快御剑飞到无纥山派会客议事的乾殿大门外。
“到了。”头顶传来头目的声音。
我尝试着睁开眼睛,感觉头晃得厉害,迷迷糊糊地找不到焦距。偏头看到自己已然重回地球表面。长吁一口气,我挣脱开头目。蹲下,按摩太阳穴提神,而后摸了一把脸。站起来,打量起清乾殿。
棕色木质建材搭建大殿,占地很广,徒步由其左侧到右侧也需百步。高有五米,几乎没有华丽的装饰,正中一匾额,两侧悬挂大大的铜质百合花形镂空灯。整体有不可言明的大气。
头目在旁收好剑后,似嗅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二话不说,提步向前,迈进大殿。我心念着适才众人口中无比崇敬的“无纥五上”,又道斐梓枚不像是如此没有耐性的人。不及多想就跟上了头目。
疾步绕过两座高大的屏风,还没认清殿内情况,就听到瓷器坠地的脆响声。
“繁笛!你想气死为师不成?!”
厅内,约有二十人围站在两侧,老少不等,各个衣着灰色纱衣,手握木剑。
主位上,一位五十岁左右灰色布衣老者,鬓已斑白,满脸皱纹,眉间“川”如烙印般难以抹灭,此刻正瞠目瞪视堂下一人,弓形脊背因愤怒而不住颤抖。脚下是大片飞溅的茶杯碎片。那些尚未浸入土地的茶水泼湿了地上的如丢弃一般瘫软的鼓囊囊的黑色包裹,涔出一片片深黑色印记。
堂下人竟是一身暗蓝,个子不算高,却站得笔直。仿佛在向现场诸位述说自己的不羁。
“五上,你回来了?”,老者察觉到头目站在画有松竹的屏风旁,费力地朝他招手,说道:“怎么这么晚?那人呢?”而后,抬眼望向这里,布满褶皱的眼睛眯起,却如刀剑般锐利地射向我,掩在袖中颤抖的左手掐算着什么。
“予近姑娘。为何不早些跟五上回来?”,刚刚还是怒发冲冠几乎晕倒的老头,现在的口气却异常冷静。
闻此,众人皆看过来,除了那蓝衣人。
收到老者的冷眼,我忽然感到无数细如牛毛的银针刺痒着全身。舌头在口中打转,我咽了一下,问道:“这位老先生,你我好像素未谋面。”
“那罐子小哥只不过是岔了些许气,不会有什么大碍。倒是姑娘你,是凭什么身份训斥我无纥山派的人?”
我眉一挑,没想到这老先生竟然知道刚才发生的事。瞧他这掐指一算,还有刚刚头目的“御剑”,莫非我这是到了一个仙侠玄幻世界?不对啊,之前到过的地方一直没有类似的现象。就连那个古里古怪的田诏府也应该只是个什么神秘组织才对。偶到底把我放到什么背景里。
手不自觉地托起腮。越是窘境,却越让人冷静。我冷眼审视起在座的每一人。虽然除了那蓝衣人,其他都身穿灰衣。但是质地却明显不同,仅仅是立在两旁的“非重要人士”就能分出个三级别。级别高的穿戴很好,灰色衣物质地柔软有型,褶皱处还隐约透着亮纹,细琐的黑白纹理显得富气十足头上发带中央还有或玉或宝石的装饰,眉眼微向上抬,一副高高在上的自傲浑然显现。级别稍低的,一般立于其两侧,灰衣也没有前者张扬,但是无聚焦的眼睛看向我时却带着鄙夷。级别最低的更好认,一副低眉顺眼。
再看,只差没指着鼻子骂我的主位前的那个老者。一副不关己的姿态更显得这人打心眼里没把你放在眼里。一句“凭什么身份”就自抬了不少;一句“我无纥山派”却不指出“五上”,护短的可以啊。相比之下,我倒是更喜欢那个把老者气到砸杯子的蓝衣人。骂也没还口,对我这个陌生人也不好奇,跟他们这些自命不凡的灰衣帮就是不一样。
老者没有等我的回答只是面向众人。
“今日的比试,五上胜。”
“不!”,蓝衣人突然惊叫,迈向老者,双手抱拳:“师傅。弟子不服。众位叔伯见证,比试胜负以弟子下山取剑十柄,与五上师兄得辰气为题,孰先归山为胜。明明弟子比五上师兄早先拿到这十柄剑。为何却让师兄获胜!”
“繁笛,为师叫你取这十剑,原是念你刚入我派,执念尚深,想借此让你与持剑雅士切磋道义,历练一番。若得他人赞扬,即可以剑相赠。谁知你却强要了他人性命。现下他人上门讨债,惹得你映秀师妹在外处理,真真失了我无纥山派脸面!”言罢,老者又坐回主位,道:“我意已决,休要在说。”
无纥山派的比试方法可真是怪异。不过蓝衣人,也就是繁笛,这办的事也不对,人命关天怎能为了几把剑就把人给杀了呢。戏也看得差不多了,我收回视线,捅了一下身前的头目,问:“斐公子在哪?你不是带我来见他?”
头目竟然被捅地踉跄了一下。他向前稳了一下后,侧过脸说:“斐公子?”
“别闹了,我不管你怎么成了这里的什么五上。反正你我认识的人里面,就一个斐公子。你既然把我带来的,那一定是跟他有关。快说,戏班明天就要走了,我没时间耗。”
头目的眉头动了动,云边纹的袖子露出纤细白皙,大拇指轻点中指片刻后说:“我不认识你。”
“你什么意思?”,我生气了,“你不认识我?不认识斐梓枚?不认识我,还带我来这里?!不认识我?你知道我叫予近?”
“予近是算出来的。你我命定。”
“开什么玩笑。命定什么?”
“申时三刻,徐家旧宅,辰气乍现,云江雪成。辰气者,予近也。”
“叫予近的就是辰气?你算出来的。你要都算出来了,会不知道我是予近?还会一直叫我?”
“确认而已。”
“可恶,你要把我怎么着?云江雪是吧?什么东西?”
“混账!”,刚唱完戏的老者突然拍案,插话道:“云江雪乃我派圣物,容不得你这女子亵渎!”
我没瞄一眼那自我感觉良好的老者,继续盯着眼前的头目。
头目眼中没有一丝情绪,用手指着腰间的银丝墨色腰带。
“云江雪?腰带?你们派的圣物可真特别。不过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既然都不承认你认识我,我自然也就和你没什么交情。现在你相当于强行挟持我到这里,已经构成了犯罪。抛开这些例律,你这样拐带良家女子,难道没有感到一丝羞耻?”
“练就云江雪,自会得一项功德。”
“功德?我说过要这样积功德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知道?”
“不知道。”头目一片波澜不惊,真挚的可以。
我盯着眼前的头目,越来越怀疑他是不是我原先认识的那个人。头目是冷傲的,眼前的人却是漠不关心;头目是少言的,眼前的人确实少到直言;头目是俊美却也是平凡的,眼前的人却是飘逸美到不忍直视。
我看着他的眉宇,看着他的鬓角,看着他身上的光晕渐渐消失。也渐渐觉得他真不是那个人。
厅中众人各思其事。一时间竟没有了响声。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着碰撞的铃铛声,一女子绕过屏风盈盈现身。但见此人,高挑身姿,秀发高绾,明目清秀,波澜不惊中有着胸有成竹的自信。她扫视众人,看到五上时眼中有一丝波动,仅是一瞬,她就已俯身向老者见礼:“师傅,门外闹事者皆已下山。只是被繁笛打伤的青衣男子,伤势过重,请师傅定夺。”
老者朝女子微摆一下手。两个灰衣小徒抬进一副担架。
耳边听到刚进门的两个小徒呼哧呼哧的喘气,我感到胸口有些闷,深吸一口气,不想在面对眼前的人,于是转过去看他们。担架上,血肉模糊中,一人浑身无力地趴着。我没有想到会在第一次真正面对鲜血尽染双目的时候没有被惊吓到,大概是充斥在内心的烦闷生生将这一切描摹成一幅简笔画,仅仅是线与点的交叉,鲜红和墨黑的交融。
上位的老者坐着看了架的“伤员”一眼,说句“暂且留下养伤”,便命人抬下。
我在一旁深感不平,怎么可以这样就打发了?一点诚意都没有。老的这样,小的也这样。我不满地瞥了一眼一脸无谓的“伪”头目。
“且慢。”果然有人与我想的一样。只不过这虚弱的声音是从下方传来,众人低头一看,竟是那脸朝下的“伤员”。他艰难的侧转过头,吐气道:“还请道长送在下到山下......”顿了一下,似乎是调整了气血后又说:“不劳道长费心。”
好!我心中一拍手,嗯,是条汉子!这般了还倔强地要求下山,简直太崇拜你了!只是会不会太逞强了?我忍不住走近了几步,说:“这位壮士,还是先让他们看看你的伤势吧。好歹止血后再下山也不迟。”
升级为壮士的伤员看来是没有力气了,眼睛半耷拉着,身上的血印着青色劲装大片深色痕迹。又是一个爱穿这种颜色的人,难道这儿除了重剑镇难得都只能穿这个?罐子那身蔫菜叶,头目那身青铜鼎......虽然听说这种颜色溅上血迹的话不会看得太明显,但也不带这样的,瞧这位仁兄,血都快流没了,在场的还各个形不改色的。
看看这半阖眼睛,多有型;看看这流血的嘴角,多动情;看看这趴着的体形,多艺术;看看这......唉?怎么越看越眼熟?我嗖地蹲到担架前,掏出小莲刚帮我买的手帕,三下五除二地胡乱擦拭壮士的脸,害的他仅存的几口气都快被折腾没,不过没几下他的真面目就露出来了。
倒是我有些接受不了,颤着音儿可怜巴巴地说:“头目,你怎么真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