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七章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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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回部派出去的探子纷纷回报，说是兆惠大军果然一路往东撤退，占领了哈密城的队伍也开始准备撤回了。木卓伦闻言甚是惊异，不过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撤退，对于回部而言，都是大喜事，这大半年来被清军逼得且战且退，族人们死得死、伤得伤，颠沛流离，如今总算有了些微喘息的机会。
霍青桐心道这当皇帝的果然还是惜命，也是，开疆拓土纵然是千秋万载的功业，可是没了性命也享受不了这份荣华富贵了。只不过从兆惠下令退兵到如今已经不少时日了，怎么来讨要解药的使者，至今尚未到来？
在刚才木卓伦召集大家商议的时候，霍阿伊提出要让东南两个分路的族人早些回去安置，此言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她们一族的回人，约莫有二十万人，这一路迁徙抵抗，如今只剩下了十三万人。可就是这十三万人，全部聚集在天山西北的这片草原之上，纵然天山脚下物产极为丰富，也不够养活这么多人。霍青桐虽然觉得现在就回去有些操之过急，怎奈木卓伦于此事上很是坚持，便只能由他们去了。
这日午后，突然有亲兵来请，说是族长让翠羽黄衫去见他。起初霍青桐还以为是军情有变，谁料木卓伦见她进得帐来，挥手屏退了亲随，只留下父女二人，然后开口问道：“青儿，你究竟对喀丝丽说了些什么，她这些日子竟没有半点笑颜？”
霍青桐没想到爹爹如此着急将自己叫来，为得是此事，于是笑道：“女孩儿家的心事而已，爹爹不必担心。”
木卓伦却着急不已，说道：“我看着喀丝丽长了这么大，就从来没有见她如此伤心难过过，你到底在做什么？”
霍青桐奇怪地看了一眼爹爹。喀丝丽这几日闷闷不乐，她也看在眼里，是以一有闲暇，便陪在她身边。陈家洛偎郎大会的第二日便已经离开，临行前喀丝丽亦曾去送行，泪水只是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没有表明心迹。只不过自从那日霍青桐与喀丝丽说过之后，便绝口不提陈家洛三字，喀丝丽虽然柔肠百结，但是见姊姊不肯提及，心中又是矛盾又是纠结，不过短短几日，竟清减了许多。霍青桐见木卓伦如此忧心，不由笑着安慰道：“爹爹莫要因为担忧妹子伤了身体，她不过是思念情郎而已。”
谁料她这么一说，竟惹恼了木卓伦。原来他见心爱的小女儿自偎郎大会之后便闷闷不乐，先前是因为军情紧急，是以一直无暇顾及，如今好容易歇了口气，便将喀丝丽叫道跟前，细细询问。岂料小女儿只是低头不语，最后被问得急了，泪水盈眶，低声道：“姊姊说、说，他不够好……”
木卓伦一向将这个小女儿捧在心尖尖上，见她闷闷不乐已然忧心忡忡，更何况如珍珠般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一颗心都快疼化了。他急急将霍青桐找来，谁料她竟是如此轻描淡写，丝毫不见姐妹之情，不由怒气冲天：“你是怎么当姊姊的，竟、竟如此不顾自己的亲妹子？她有了情郎，你不替她欢喜，反而去说三道四，惹她难过？”话说到这里，他想起来那日的偎郎大会上，霍青桐就是在喀丝丽正要去挑选如意郎君的时候，突然晕倒的，兼之他前两日隐隐约约不知听谁说了，青儿当日根本没事。当时他也没想太多，此番却联想起来，口不择言道：“我知道了，你是怕你妹子选中了你的情郎，所以才阻拦于她！”
他这话一出口，便见女儿脸色突变，泪水在眼眶打转，心中话说重了。要说这两个女儿都是他疼爱的，只不过喀丝丽年纪较小，又生得美丽单纯，难免心中多偏疼了些。此时见小女儿伤心，一时情急竟责怪起大女儿来，没想到却又伤了她的心。他一时之间却找不到其他的话来说，只好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霍青桐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爹爹会这么想，一时间脸色苍白，当时便想夺门而出。走出去两步，却又回转身来，对木卓伦道：“我不知道爹爹为何误会女儿至此，妹子的心上人是那位红花会的陈总舵主，女儿与他不过是泛泛之交而已。”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帐门。
留下木卓伦一个怔在帐中，喀丝丽的心上人竟然是那位陈总舵主？这么说，他们姊妹的情郎并非同一人了，这让木卓伦长长地松了口气。只不过那位陈总舵主气质高贵，行事大方，又曾经截了兆惠的军粮，实在是回部的大恩人。这样的人物，怎么青儿又说他配不上喀丝丽了？哎，他是越来越弄不懂女儿们的心思了，就随她们去吧。
突然帐外传来号角嘟嘟嘟的吹了三声，木卓伦一听是紧急军情的讯号，连忙叫人察看。众回人连忙各就各位，男子抄起兵刃，准备迎战。霍青桐本来与父亲生气，此时也连忙赶回了父亲的大帐。两骑马弛近，两名回人翻身下马，报道：“清军使者求见。”
木卓伦心中奇怪，这清军不声不响地退兵，已有数日，怎地此时派了使者前来？只不过疑虑归疑虑，依旧答道：“好，领他来吧。” 两匹马奔出。不一会，两骑在前，后面跟着六骑，还有两辆马车，似是载着重物，向着大营过来。
离大营约数十丈时，各人下马走了过来。木卓伦、霍青桐诸人皆大吃一惊，来使并非别人，竟是永杭。永杭甚是恭谨地向木卓伦行了礼，把个木卓伦大吃一惊，虽然早在六月份的时侯就见过永杭，但那时只以为他是霍青桐的朋友。要知道清军的一个小小总兵，到了回部都是耀武扬威，而这位看起来官职不低的永杭公子如此谦逊，实在让他意外。是以回人中也有认出这位清军大官竟是曾经来作过客的公子，倒也没有太多的怒气。永杭带来的两辆大车，皆是来自汉地的绫罗绸缎，茶叶器具。木卓伦受宠若惊，连忙派人烹羊宰牛，好好招待这一位和平来使。
永杭此行，自是奉了乾隆之命，令兆惠退军，与回部议和。兆惠的大军早在数日前就已经退了，木卓伦对于议和更是求之不得。原本这件事情虽然重要，但却无需他亲自前来，之所以这一路风沙尘土，究竟是何原因，想来只有他自己方才得知了。
霍青桐、萧峰见到永杭，甚是欣喜。此番不同于在杭州时彼此为敌，只为化敌为友而来，更是故友重逢，永杭最爱回人的马奶酒，抱着酒碗就不肯放手，萧峰陪他畅饮，霍青桐微笑着给他们添酒。三人抛去之前的心结，竟似回到大漠中初结识时。
酒过半巡，永杭微微几分醉意，开口笑道：“想不到大哥与青儿如此能耐，也难怪当日找我讨回那玉瓶，竟连今上也不得不下令撤军。”
霍青桐闻言皱了皱眉，说道：“我总觉得，兆惠此次退军退得如此之急，似乎并非单纯的奉了圣旨，倒似有几分图谋。”
永杭闻言放下酒杯，朝她看了半晌，忽道：“青儿，许久不见，你比在杭州之时又清减了不少。”霍青桐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到这个，只听永杭又道：“回部难道没有大好男儿了么？怎地让你一个女子如此辛苦？”
他这话虽然是关切之意，听在霍青桐的耳中，却并非那么中听，笑着嗔怪道：“怎么，永杭公子是瞧不起小女子了？”永杭摇头，望了萧峰一眼，笑道：“岂敢。”
萧峰举起酒碗，与永杭干杯，亦道：“我在山东之时，就听说过那皇帝在全国召集名医进京，怎么还是派你前来议和。”
永杭一饮而尽，摇头道：“非也。议和不过是幌子，皇上派我来此，是向青儿讨要解药的。”
“解药？”霍青桐轻掩其口，笑道：“哪里有什么解药？当日在六合塔上，那皇帝根本不曾中毒，不过是萧大哥的障眼法，韦小公子恐吓他的。丐帮弟子倒是给我们找来了毒药，只是萧大哥担心若是皇帝当真中毒身亡，只怕会引起朝堂纷乱，遭罪的只会是天下苍生，拦了下来。”
“原来如此。”永杭闻言轻叹：“却难怪请了那么多位太医，竟没有一人能够诊断出皇上罹患何疾，只能开些安神补身的方子。哎，青儿你们这法子虽然巧妙，可害苦了天下名医，要知道这些人被召入宫中治病，却被斥为无能，更因此被贪官污吏讹去了多少金银，方才换回自由之身。”
霍青桐“噗哧”一笑：“那也怪他们贪心，若是肯淡泊名利，不去求那份荣华富贵，谁又能讹到他们的金银？”
萧峰点头道：“果然这皇帝疑心甚重，青儿所料甚是。”原来当日他曾担心过若是那皇帝寻访到名医，知道自身无碍，不肯退兵。倒是霍青桐很是笃定，说道：“这皇帝在六合塔上受了这番惊吓，若是得不到我们的解药，是决计难得睡个安稳觉。这一计虽然不能长久，总是给族人赢了点时间。”
永杭神色凝重，说道：“兆惠的军队虽然退到了玉门关内，清军在回疆的军队却不止这一支，皇帝此人胸中很有丘壑，他忍了这一时，下一次未必这么容易对付。”霍青桐听他出言真诚，甚是感激：“多谢永杭大哥提醒，爹爹和我们也都知道，我们总不是清军的对手。”
“既如此，”永杭迟疑不决，最终还是说道：“既如此何不归顺朝廷，又何必非要作这样的抵抗。”
霍青桐闻言“霍地”站起身来，退了两步，看着永杭一字一句说道：“我当你是朋友，才与你在这里吃酒说话。若是你当自己是满清的亲王世子，想要劝我们投降，那么还请你出去吧。”
永杭见她动怒，连忙起身道歉不迭：“青儿，我并无此意，只是，只是……”他只是了半日，却说不上来，一双眼睛求助地望向了萧峰。
萧峰见状，拦住霍青桐道：“青儿，你且坐下，莫要气恼，永杭兄弟他亦不过是担心你的安危。”霍青桐紧咬嘴唇不说话，永杭倒是没想到这位浑身血性的大哥，竟然也说出了“担心你的安危”这句话，连忙接口道：“正是。”他实是不忍心看到她为了族人劳心劳力，日渐消瘦的模样。
萧峰走到门口，掀开了帐门，指着外面星星点点闪着微光的帐篷，说道：“清军无缘无故杀害回部百姓，抢掠财物。他们世世代代虔诚信奉□□教，宁可为自由而死，亦绝不会做人奴隶。”
永杭突然想起第一次来到大漠，看到的回人一家，已经断炊数日，将要饿死，依旧跪在地上虔诚地祈祷。他们相信，万能的真主一定会保佑他们。后来他不忍心，让可可托给他们送去食物，他们亦是跪地拜谢真主，赐给了他们食物。看来他是真的错了，对于这些虔诚的回人来说，投降，的确是比战死更不能接受。
在霍青桐的心里，比他，比萧峰，更了解自己的族人。
毋宁战死，不愿投降。
这天底下，总有一些事情，是要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七章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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