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乔莫昔

1、一见倾心

　　楚俊风初见安陵是在那年丽江诗会。

　　彼时，恰是杨柳摇摆纤细的腰肢，三月春光正好时。

　　楚俊风悠闲地倚在梨花木椅上，捧起青瓷薄胎小茶杯轻啜一口，轻轻搁于小几。

　　徐达敛起狭长的凤目，颇有几分揶揄地说道：“楚兄乃青年俊彦，才冠京华。何必在这般小诗会上露脸，你若想要名，也就罢了。”他扬了扬下巴，接着道：“你看看外面那些个才子佳人，抓耳挠腮，冥思苦想半天也对不上你出的上联，真是造孽！”

　　楚俊风微微勾起嘴角，颇有些不以为然：“我是不是那种贪图虚名之人，别人不晓得，难道你还不清楚？今日一举，不过是想多交一些才华横溢的朋友而已。”

　　徐达唰地打开折扇，潇洒自如地摇了摇，“这般瞧着人家愁眉苦思，有意思么？”

　　“其实……这上联并非我所作。”良久，楚俊风才接了一句。

　　“什么？”徐达立时收扇，满脸惊诧，静待下文。

　　楚俊风摇头轻叹道：“此上联乃是出自家师之手。他老人家曾说此联世间无人能解。我当时还不信。”

　　他苦笑了两声，接着道：“没想到我将此联书于床榻之前，日夜以对，耗费三年光阴，却是真的对不出下联来。此番诗会，想是京中青年俊才云集。我遂将它现诸于世，好借众人之力，求得下联，以解多年心结。”

　　“原来如此。”徐达笑道：“连楚兄都想不出的下联，怕是当真世间无人能解了。”

　　这样的结果，楚俊风不是没有想到。可是照现下这情景看来，最后一丝的希冀磨灭，他难免要唏嘘感叹。

　　此时，小厮方材喘着粗气小跑着进屋，结结巴巴道：“少爷……外面有人对出下联了，你快去……看看吧。”

　　闻言，徐达腾身而起，惊喜的光芒从楚俊风眼中一闪而过，他略微顿了顿，有点难以置信。

　　徐达拉上楚俊风的手腕，急急道：“快，我们去看看。”

　　此时诗会上交谈声不断，惊叹声，赞美声交织一片。

　　楚俊风排开众人，接过下联，方觉得那字体娟秀婉约，似是女子所书。

　　楚俊风将上下联细细品读了几遍，只觉得对仗工整，心中狂喜不能自抑。

　　徐达愣愣出声道：“天衣无缝，绝对啊！”

　　楚俊风抬首四处瞻望，高声喊道：“是谁？是谁做的下联？是哪位仁兄？还请出面一见。”

　　他的眼风扫过四周，半晌，竟无人回应。

　　楚俊风与徐达面面相觑，只听有一少年道：“是一女子所做，我只见她白纱遮面，所以没瞧清楚模样。”

　　“女子？”徐达瞪大了狭长的双眸，眼底竟是惊诧。

　　楚俊风却不为所动，扬声道：“姑娘能否赏脸，现身一见？”

　　众才子相顾无言，良久依旧无人响应。

　　“那姑娘走了吗？”徐达问道，也不知道在问谁，还是在自语。

　　在座皆属京中颇有才名之人，此时却知晓自己文采竟不及一名女子，众人敛眉低目，只觉得颜面扫地。

　　楚俊风长叹一声，眉宇紧锁，难掩其失望与颓然。

　　彼时，一人惊呼道：“她在那里！”那人遥指着江面，诸人皆被他的嗓音惊动。

　　楚俊风和徐达连忙迈步走去，抬首张望。

　　一女子一身素白雪衣，白纱掩面。

　　只见那女子泛舟行于江面之上，烟波浩渺，朦胧难辨，似真似幻。不多时，便隐于白雾之中，无迹可寻。仿若九天仙子，飞天而去，消逝无迹。

　　楚俊风痴痴地凝注了半晌，眼皮一眨间，江面上什么人也没有，他揪揪徐达的衣角，失神地问道：“你看到了吗？”

　　徐达回神，呆呆回问一句：“你……看到了？我没瞧清楚。”

　　“我好像见着了，又好像没见着。”楚俊风又往江面仔细地瞧了瞧，确无人烟。

　　徐达吃吃一笑，揶揄着道：“真没想到楚兄也会有如此模样？”

　　徐达又自顾自道：“真没想到自诩风流潇洒的楚兄也会有为女子痴迷的时候。”

　　楚俊风瞥了他一眼，不再睬他。

　　楚俊风初见安陵，欣喜有之，遗憾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