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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常府 ...

  •   晚珠简短地总结了一句:“盛京繁华依旧。”
      傅如喝了一口茶,道:“皇帝换不换,日子总要过。”
      两人去看云憬,云憬倚着栏杆,仿佛很专心地听着说书。
      “咱们的国师乃名门之后,姓姬的那能是普通人?那是黄帝一脉!”
      “我听说国师是个阉人,还当过奴才哩。”
      “呸呸呸!全是胡说,国师年少时受家族牵连,这才被罚没到永巷,天潢贵胄怎么会遭此横祸?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这不,没过几年,国师就被先国师选中当了徒弟,后来又受先帝倚重,一路擢升,师父死后继承了国师的位置。”
      “咱们的国师是管什么的呀。”
      “什么都管!风雨雷电没什么不是国师管的!天文地理没什么是国师不知道的!国师比三公还尊贵哪!”
      “国师继任后,那是年年风调雨顺,只是坏就坏在国师收的徒弟身上,要我说国师除了这点什么都好,可是人无完人哪不是?他想起自己出身微贱,也学着自己师父的样,从永巷挑了个徒弟。”
      “是谁?”
      说书先生一摆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云憬扭过头问:“你们什么时候去常府?”
      抄手游廊走来乌乌压压一大片人,为首的妇人一下子吸引了晚珠的目光,妇人虽至中年,但保养得宜,身着一件浅红贴金的齐腰裙,髻上插一只金凤衔珠的步摇,气度富丽而不轻浮。
      “傅大人!”隔着老远,常夫人就急急喊叫起来,声音里藏着无尽的激动。
      她撇开丫鬟仆妇,向傅如奔过来。
      夏蝉的目光落到傅如旁边,突然愣住了。
      “这位是……”
      “这位就是拙荆。”
      “夏蝉见过夫人。”夏蝉惊喜道:“我只道夫人的绣工是天下无双,却不成想品貌也如此出众。”
      夏蝉的话对了一半,宫变后一行人离开盛京在桃李乡呆了两年,出于无聊,湘灵张罗开了家衣店,布匹是傅如和夏蝉联系,从常家拿的。湘灵裁剪,晚珠和杏儿刺绣,遇上人手不够的时候,索性在附近找几个姑娘妇人帮忙。说到底,开衣店不过为了打发无聊,掩人耳目,收入有时候甚至还比不上云憬当郎中挣得多。傅如曾经寄给夏蝉一条织绣带子当做谢礼,夏蝉误以为这些都是他“能干的夫人”苦心经营了。
      傅如笑道:“夏蝉客气了,叫师母就成。”
      夏蝉是太仆时英的独女,时英和傅如关系不错,他夫人生了女儿宝贝得不行,硬拉着傅如认下夏蝉当了徒弟。傅如还当着卫尉的时候,经常去时家喝酒,高兴了就教时夏蝉打拳。时英是相当随和的老好人,不贪不腐,只是好人不长命,时英走后,傅如对母女多有照顾接济,连夏蝉的夫家也是傅如帮着给找的。
      夏蝉盯着晚珠瞅了好一会儿,心里赞叹师母实在漂亮:螓首蛾眉,齿如瓠犀,相貌雍容,一双亮而圆的杏眼隐藏了无穷的思绪,似喜含悲。她只穿着一袭灰色旧道袍,身量窈窕,恍然如观音。
      夏蝉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师母一般,面上不露声色,只是笑道:“老师千万不要客气,只管把我家当成自己家!”
      “红绡,叫他们上菜。”夏蝉一边说,一边一手一个拉起晚珠和傅如的胳膊,把他们往花厅里带。
      席上就他们三个人,夏蝉兴致很高,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嫁进常家做媳妇的故事来,赞起傅如会挑人。
      “要不是老师,哪有我们母女如今的日子。婆婆走的早,阿翁会治家,对我又和气。”夏蝉顿了顿又道:“只是天有不测风云,阿翁那么好的一个人,竟然被活活给吓得病死。怪只怪那个心如蛇蝎、忘恩负义的女子,我就说嘛,罪臣之女怎么能当将军?先帝实在太过仁厚。我还记得,阿翁披头散发地跑回来,浑身的血,临了了拉着我的手说:‘可得看好若卿啊,不要叫他当官,步我的后尘。’”
      “心如蛇蝎”“忘恩负义”的女子,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师母,吃菜啊。”夏蝉热情地给晚珠夹了一筷子菜,对傅如说:“师父是怎么认识师母的,能不能讲给我听听。”
      “就你爱听故事,宫里出事后,我辞了官,到处云游,就遇见你师母了呗。”
      “哦,老师一走就是两年,怎么想着回来这是非之地了?我还以为老师……”
      傅如笑了:“我来看徒弟,有什么不好么?倒是有一件事,”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之前在信里提了句,你师母老家在燕月城,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搭常家的车北上探亲。”
      “瞧老师说的,哪有什么不方便的道理。”夏蝉满口应承。
      夏蝉不仅不禁摸了摸脸,还好,眼角的细纹还不明显,她和师父师母对坐,总觉得有些惘然,只是……内心不愿意承认罢了。自己也曾经劝师父早日成家,师父总是摇摇头,她时常觉得担忧,担忧过后又有几分没由来的高兴。
      直到母亲和师父对她说要替她找夫家,自己遵照着指示,该念书的时候念书,该嫁人的时候嫁人,知道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时不再留恋,抓住了能抓住的。
      少年时不能说出口的情意,偶尔想来,还是如昨日般,新鲜得酸涩而甜蜜。
      还能见到傅如,她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夏蝉暗暗纳罕:师父如今怎么着也有四五十了吧?怎么还不显老。还有师母,看起来比她还要年轻几分。
      夏蝉道:“我夫君到西南运茶,估计还得个把月才能回来,你们暂且住着,等他回来了,你们可以一起北上。”
      夏蝉的夫君没有做官而选择了从商,夫妻两个齐心协力,常家如今也算是混到了皇商的位置,手里握着盛京三成的茶和盐,每年从西南购买的茶叶,通过自家开辟的商道直运到东北去。晚珠也不是非和常家一起走,只是这样能省却盘问和麻烦。
      傅如笑着问起夏蝉的女儿常时雨:“我还没有见过你女儿呢!她一定和你一样漂亮。”
      “老师惯会打趣我。”夏蝉理理鬓角:“她如今也定亲了,是‘花王’赵家的二公子,赵家大公子性子倒沉稳,只可惜腿不太好。等时雨出门子那天,师父可要留下来观礼。”
      “这是自然。我们还等着吃席呢。”
      吃罢饭,夏蝉拉晚珠到正屋榻上坐了,正屋比方才用饭的偏厅气派的多,中设一架金丝楠木屏风,上面绣着凤凰牡丹图样。小案上放了两个方盒,分装了各色点心和干果,堆成小山样,很有夏蝉的风格。
      席面荤菜太多,夏蝉怕晚珠觉得腻,吩咐室内几个丫头去几盘细切的秋果子。当中两个丫头准备过来给夏蝉捶腿,被夏蝉摆手制止,冲晚珠不好意思道:“师母见笑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时不时有人过来请示夏蝉常时雨出嫁的相关事宜,夏蝉一一应付,晚珠和傅如看夏蝉一会儿绵里藏针,一会又声色俱厉,觉得十分有趣:“夏蝉真是长大了,现在这样能干,你夫婿一定很看重你。”
      夏蝉红了脸:“老师!”
      眼见事务一时办不完,夏蝉只好吩咐丫头红绡带晚珠和傅如到庭院里转转。
      红绡约莫和夏蝉同岁,是从小跟在夏蝉身边的,她比不上夏蝉养尊处优,同样是三十多岁,看上去显得老苍的多。庭院秋风飒飒,枫叶艳红如血,真叫人生出几分伤感。
      “大人近来可好?”红绡的声音温柔沉稳,话不是替夏蝉问的,倒是一番切切实实的关怀之意。
      傅如笑答:“自然一切都好,你同夏蝉一样都嫁人了吧?”
      “绿罗嫁了个商户,被放了出去,我还没有。”红绡说着摇摇头。”我现在不管事了,每天就陪着时雨姑娘,给她倒茶研墨。”
      红绡狡黠一笑道:“我看大人和夫人不像是夫妻呢。”
      话被这丫头挑明,晚珠脸色一红。
      “我看夫人仙风道骨,绝非凡品,想来不会被俗世所累,故而如此猜测,请夫人见谅。”
      红绡扭头对傅如道:“大人是怕姑娘担心,所以才扯了个谎诓人,只可惜瞒不过我。我给二位准备两个厢房,不叫我们夫人知道。”
      傅如拒绝了红绡的好意:“不了,拙荆爱热闹,我们现在住在飞云台。”
      红绡为难道:“这是我家夫人的意思。”
      晚珠笑道:“我们自然知道这是你家夫人的好意,只是这次拜访实在仓促的很,我们的礼物笨重,没来得及收拾,改天还得劳烦你派人到飞云台走一遭。”
      听到晚珠说是“收拾礼物”,红绡知道强留不能,只好说:“那就趁晚饭的时候我回禀夫人,二位且在园子里逛逛。”
      晚饭开饭还早,红绡领着傅如和晚珠继续晃悠,红绡之前和傅如也多有接触,虽然几年不见,不一会儿就重新热络起来。
      “大人可还记得,那年您教我们姑娘练拳,我都打会了,我们姑娘还没学会……”
      “我当然记得了,夏蝉平日诗书念得那么好,怎么遇上拳脚功夫就没辙了,可见寸有所长,尺有所短。”
      红绡乐了,她很久没有这般高兴过了:“谁说的,我们姑娘什么都好,她早学会了,是诓您来着!”
      说着三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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