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云栖蔚蓝

76、恩公

　　第七十六章

　　时间一分一秒的滴答着，过了好一会儿二人才平静下来。长风侧过头，眼角仍然挂着动情的柔媚和嫣红，眼神中透露着酥软与慵懒。他用鼻尖蹭着轶尘的鼻尖，满足地撒着娇，轻笑着：“原来哥哥，就是我的恩公哥哥！”

　　“呵呵，你这小傻瓜……”轶尘亲昵地蹭着他怀里的小宝贝，忍不住咧嘴坏笑，一字一顿道，“不—用—谢！”

　　长风一时并未反应过来，他一脸疑惑的表情看着坏笑的轶尘。

　　面前的少年傻是傻了点，但少年是他的啊！轶尘越想，坏笑的便越厉害。

　　足足三秒钟之后，长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轶尘的坏笑所蕴含的意义。他立时一脸绯红，羞赧地嘟囔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呢！哥哥现在真是学坏了……”

　　“就算坏，那也是因为我遇见了你。往后我只对你一个人坏，好不好？”轶尘轻轻，将长风翘起的唇角抚平。又用两只手指，将长风的嘴角向上戳出了一个笑脸，“所以，为何我又成了恩公哥哥呢？”

　　“哥哥果然全都忘记了……”长风转过身，一脸失望的表情。不情不愿地将埋藏在脑海里的那点记忆，一一告诉了轶尘。

　　经历过的很多事，轶尘差不多都已经忘记了。可唯独这件事，他仍然历历在目。

　　当年，他得知花影因他而在凡间滥杀无辜时，轶尘随即便寻到此地，只为了捉拿花影。可谁知在半路，他却碰上了个不省人事的孩子。他陪着那个孩子折腾了几日，直到那孩子恢复，他才匆匆离开。最终，他寻到了花影，并将她带回了天宫。正因这件事，花影被天帝关押于寒山。

　　轶尘根本不知道，他曾经相救过的那个小孩子，是被花影杀害的那名女子的弟弟。听完长风的叙述，轶尘既内疚又惊喜。当初的那个小孩子，竟然是他的长风啊！

　　幸好，他终于真正做了一件值得庆幸的事。轶尘紧紧拥着长风，心中充满了感激，亦不无遗憾地说道：“后来办完事，我又去那户农家里找过你，可你已经不在那里了……”

　　“真的吗？”长风有些惊讶，“哥哥为何又来找我？”

　　“我本来想带你去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可听说你是孤儿，已被那对夫妇收养。他们知道你想学习道法，便送你去了。”

　　“哥哥还是不够关心我，万一他们是人贩子，又将我卖给了别人怎么办？”长风假装生气，又嘟起了嘴角。

　　“这……”

　　轶尘一时语塞，他还真未想到这一点。不过，那对夫妇都是好人，他们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否则，轶尘也绝不会将孩子托付给他们。

　　“不过……幸亏哥哥看得准，否则我要是被人贩子买走了，哥哥现在就见不到我了。那哪里还有人来替哥哥暖床啊？”长风故意吊着语气，一脸坏笑地看着轶尘。

　　知道自己被戏弄了，轶尘假意恨恨地龇牙咧嘴。一脸服气地点头道：“嗯，多亏了我自己啊！还是我英明，凭本事在大千世界里找到了这么一个捣蛋鬼来暖床！”

　　“叫你还说！谁是捣蛋鬼啦？”长风使坏，捏着轶尘的两边脸颊一个劲儿地揉着。直闹得轶尘嬉笑躺闪，连连求饶。

　　竹屋内暖烘烘的，充满着无限爱意。二人一直嬉闹到炭火将尽，浴桶里的热水变成了温水，温水变成了凉水，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轶尘匆匆将长风抱回到被子里，见人冷得瑟瑟发抖，他又有些过意不去。只闷声替长风擦着长发，再一次在心里骂着自己。

　　见轶尘又闷不作声了，长风撒娇似地抱着轶尘的腰身，边笑边摇道：“哥哥，哥—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什么东西？”

　　“你先闭上眼睛！”

　　“嗯？”

　　“哎呀你快点嘛！”

　　轶尘又成功被长风逗笑了，他的小风一点没变。还同十几年前一样，跟个孩子似的。不过，他倒希望长风能永远如这般，保有孩童的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轶尘闭着眼睛，心中充满着好奇与期待。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好了，哥哥可以睁开眼睛了！”

　　闻言，轶尘将眼睛睁开了。可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便立时消失不见了。

　　此时，轶尘的面前放着一个包袱，里面是那些他曾经无比熟悉的东西：他灰化前穿的那件天青色衣袍，他寝房桌案上的那个方形木盒，还有长风送给他的檀香木盒。

　　“这些……你……一直带在身上吗？”

　　“嗯，这是我的全部家当，我最重要的东西！”长风扬着下巴，如获至宝般，
　　一脸骄傲与得意。

　　那件天青色衣袍，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轶尘将衣袍打开，上面干净如新，一点血渍都没有。他轻轻抚摸着衣袍胸前的位置，或许这里，曾经被匕首扎破过吧！可轶尘却找不出一丁点过去的痕迹，好像以前的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我……我找裁缝师傅修复过，现在是我的衣服，我一直在穿呢！”

　　长风理直气壮地，一把将衣服拿了回去。虽然轶尘没有说，但长风心里清楚轶尘此时在想些什么。曾经是他亲自扎下去的匕首，如今，他也要亲自抚平伤痕。

　　寝房桌案上的那个长方形木盒，曾经装着轶尘不愿让长风发现的东西。想来，长风应该早已打开看过了。

　　正如轶尘所料，当他打开木盒时，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圈红艳—那两个一模一样，又格外显眼的同心结红绳手链。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长风竟然还留着……

　　“我帮哥哥戴上吧！”

　　轶尘乖乖不动，任由长风牵过他的左手，重新将手链戴在了他的手腕上。时隔十余年，这个手链终于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

　　静静地看着手腕上的那一圈红，轶尘忍不住眼眶湿润。他心中感慨万千，当时买手链的场景，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这么多年，每当思念长风，轶尘便只能依靠回忆，他连个念想的信物都没有。他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依靠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回忆，一直支撑到现在的。

　　长风见人发呆，不禁狡黠地笑了起来。他将轶尘偷画他睡着的那幅画，打开伸到了轶尘面前。又把那方沾满墨迹的白色手帕，摊开放在了轶尘手上。长风扬着下巴嘟着嘴不说话，一脸心知肚明的表情瞅着轶尘。

　　“我……”轶尘的脸霎时绯红，被人发现了心中的小秘密，他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就这样，你瞅着我，我瞅着你，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只要能将哥哥逗笑，长风便已心满意足了！

　　木盒里就剩下最底下的一幅画纸，轶尘有些好奇的看了长风一眼，问道：“这个是？”

　　长风眨巴眨巴着大眼睛，调皮笑道：“哥哥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轶尘将那幅卷好的画纸拉开才看到，那不是他曾经送给长风的那幅红梅伊人图吗？原来，他送给长风的东西，竟还好好的被长风保存至今。

　　他以为，长风曾经与他若即若离，早已将他送的东西，如弃敝屣般丢掉了。

　　想来，长风曾经不喜欢他是真，但还没到厌弃的程度。轶尘抚摸着画中的美少年，心中一阵一阵酸涩。他的少年啊，曾几何时在看不见的地方，也给了他回应……

　　眼前的这个少年，填满着轶尘的整个心脏。他似乎总能轻易牵动轶尘的心，占据着他全部的喜怒哀乐。

　　眼底两行清泪，从轶尘的眼眶顺着鼻侧流了下来。那是感动，亦是高兴！

　　长风挽起衣袖，替轶尘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曾经，这是轶尘无数次对他做出的行为。而这一次，换他做那个坚强的小朋友，去呵护和守护他的大哥哥。

　　“哥哥，我们把这幅画挂在竹屋里，好不好？”

　　“嗯！”轶尘轻笑着，点了点头，“挂在我们的家里！”

　　我们的家？这里以后，便是他的家了吗？是的，一定是的，哥哥都说了，是“我们的家”，而不是“我的家”。

　　捕捉到了这个点，长风便压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他连连点头，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立马附和道：“嗯嗯，一切都听哥哥安排！”

　　激动之余，长风越发积极地向轶尘展示着自己的宝物。他拿过那个檀香木盒，递到轶尘跟前，急切地催促道：“哥哥，哥哥，快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这不是你曾经送我的发簪木盒吗？”

　　轶尘心下明了，里面一定装着长风曾经送给他的那支玉簪。可他灰化之时，玉簪或许已经摔碎了。轶尘有些难过，但还是将檀香木盒打开了。不出他所料，里面确实装着玉簪，只不过是完好的玉簪，还是两支。

　　其中一支玉簪，便是长风亲手雕刻的浪形白玉簪。玉簪的簪身有一圈金色的雕花图案，完美将两截断簪重新接合在了一起，完全看不出断裂过的痕迹。白玉簪配上金色雕花图案，倒使以前的玉簪更加的精美别致，独特之中带有别样的韵味。

　　另一支玉簪，运用了同样的修复手法。轶尘将这支玉簪拿起来，细看之下才发现这是他曾经抓着长风的手，不小心捏断的那支。如若不是今日再次见到，轶尘恐怕早已忘记了他曾有过这样一支玉簪。

　　这些轶尘曾经失去的，承载着他最重要回忆的东西，都一点一点被长风找回来了。这十多年的时间，无数个日日夜夜，它们都被长风随身带着，完好无缺地保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