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云栖蔚蓝

75、红叶

　　第七十五章

　　那抹深红，状似一片狭长的红色树叶。红叶尾端飘落在轶尘左肩锁骨之下的位置，叶尖向上扬起，斜跨过轶尘的锁骨。咋一看，这抹深红就是一片从树上飘落的红叶，正好挂在了锁骨之上，被锁骨不偏不倚的给接住了。然后便静静地躺在那里，安静，惊艳，绝美！

　　来不及欣赏那抹红艳，长风的目光便被红叶之下大概两寸的地方，那块有些不平的疤痕所吸引。

　　长风鼻子一阵酸涩，眼泪瞬间从眼底涌了出来。

　　那道疤，长风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他用匕首亲手刺下去的，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轶尘当时得有多痛啊？

　　长风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个伤疤。他瘪着嘴，吸着鼻子，抬手将眼泪抹掉，心中是又懊悔又替轶尘感到委屈。

　　“我不疼！”轶尘咧嘴轻笑，他轻轻地握住了长风略微颤抖的手，“虽然重铸过仙身，但我还是没能力将身体上的印记消除掉。”

　　轶尘像说着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一样，一派云淡风轻的轻松模样。殊不知，他的这种善解人意，却令长风更加地心疼和难过。

　　“别再说了……”长风难过的捂住了轶尘的嘴，眼泪又忍不住夺眶而出。

　　“好了，不哭了！都过去了。”

　　轶尘亲了亲长风的手心，又捧着长风的脸将他脸上的泪擦掉，轻声哄着他。

　　见少年片刻未展颜，轶尘便突然咧嘴一笑，而后指着自己肩上那一抹动人心魄的深红，语调轻松的朝少年开心喊道：“来，快看看这个！”

　　长风这才又将目光，移到了那片静静挂着的“红叶”上。他的眸光，此时正目不转睛地定格在红叶上。

　　这一抹红艳，好生熟悉的感觉，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

　　“宝贝儿，怎么看得这么入神呢？”轶尘伸手，将长风圈进了自己怀里，边蹭着长风的额头，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这么喜欢它？”

　　“这是？”长风抬头，疑惑地看了轶尘一眼，又伸手去抚摸那片红叶，“镂身？”

　　“傻瓜，这是我的胎记，我一出生便有了！你看它像不像一片树叶？它漂亮吗？你喜不喜欢……”

　　轶尘不知疲倦地，为长风介绍着他的胎记。

　　可长风充耳未闻，他的思绪早已飞远，去到了小时候。

　　长风还清楚地记得，那日阿姐死后，他拿着家中仅有的一些银两，哭着求村里的叔叔伯伯，大娘大婶，一同帮忙将阿姐安葬了。

　　从那以后，小长风便真正地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他还太小，并不能独自养活自己。在邻里街坊家蹭了几顿饭之后，便再也无人管他了。

　　小长风不怨任何人，毕竟谁都没有义务照料他供他吃喝。当饿到无可奈何时，小长风便独自一人到处去找吃的。流浪多日的他，又冷又饿，最终饿晕在了某个村庄的破庙旁。

　　即使快要死了，但小长风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很快，便要同阿姐见面。他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但天公不作美，小长风并未如愿去到另一个世界同阿姐见面。当他迷迷糊糊躺在地上时，他感觉到有人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那双大手很有力，那个人身上也好温暖。见小长风瑟瑟发抖，那人似乎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又冷又饿的小长风，终于得到了一点温热的体温。那双手的温度，是小长风这些日子以来，唯一感受到的如火般的温暖。

　　可他似乎觉得还不够，那巴掌大的温暖并不能将小长风冰冷的身躯捂暖。为索求更多体温，朦朦胧胧之中，小长风似是摸到了那人的脖子。那里似乎比隔着衣服的胸膛，要暖和得多了。于是，小长风如一只小猫咪般，一个劲儿地往那人的衣服里钻。

　　或许是小长风闹腾地太厉害，他竟然将那人的衣领扯开了。他好想睁开眼睛看看，此时正抱着他疾走的那人是谁？

　　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是男是女？他认识自己吗？他现在……是要干嘛？

　　小长风很努力地使劲儿睁大着眼睛，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他只记得，他的眼睛像蒙上了一层水雾一般视物不清。但模模糊糊之间，却有一抹刺眼的深红，映入了他那狭长的眼缝里。猛然看上去，那一抹深红像极了一片红叶，悬挂在了那人左肩的锁骨上。

　　还未待转头向上去看那人的脸，小长风便被那人再次抱紧。他也如愿地，将手放进了那人衣襟里，脸也紧紧地贴上了那人裸露的肩颈处，获得了更多的体温。

　　不知是饿得失去了意识，还是温热的体温给了小长风足够的安全感。当那人紧紧抱住他时，他便毫无顾忌地就在那个人温暖的怀抱中睡着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小长风便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少日，待小长风再次醒来时，他便已经是在一户农家里。那是一对中年夫妇，小长风从这对夫妇那里得知，原来救他的那个人，曾经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那个人知道夫妇二人曾早年丧子，因此便将小长风托付给了这户人家。

　　那日，那个人将小长风交给这对夫妇后，小长风便高烧了好几日。兴许是太过于担心，那个人在小长风高烧后便整日跟着郎中一起，陪在小长风左右。一直到小长风退烧，彻底安全了之后他才急匆匆地离开。

　　后来，夫妇二人得知小长风是孤儿，便刚好将小长风收养了。这对农家夫妇很善良，对小长风很好。小长风也感到万分高兴和幸运，他又有了一个家。往后，他终于不用再饥寒交迫，四处流浪了！

　　经过了养父母一段时间的精心调养，小长风终于从一个营养不良的小瘦子，慢慢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孩子。

　　可他始终没有忘记阿姐的血仇，他求着养父母送他去仙门修仙学道。也正因此，机缘巧合之下，他修道多年最终得道升仙。

　　以前的事，长风差不多都忘记了。可他至今仍然记得那个人的手，有多温暖；那个人的怀抱，给了他多大的安全感！

　　或者更准确地说，如果当时没有那个人，他长风恐怕早已横尸乡野。哪里还会有后来的长风仙君？

　　正是那个人，修补了他的人生，改变了他残破不堪的命运。在他颠沛流离之际，为他觅得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令他从此睁眼有人爱，闭眼有榻卧，终得一世呵护，平安成人！

　　长风不是一个伤春悲秋之人，可此时他眼底却蓄起了盈盈水光，沾温了睫毛。他难过之余，更多的却是喜极而泣！

　　因为他知道，这世上不可能有位置，颜色，形状，大小，如此一模一样的胎记。原来那个人不是别人，他就是轶尘，他的恩公哥哥啊！

　　轶尘说了许久，却未见长风有任何反应。待仔细看了看长风的脸，他才发觉长风的异样。轶尘不明所以，霎时有些慌乱。他轻轻将长风揽近了些，又用另一只手勾住了长风的下巴，略微低头看着长风，迟疑道：“小风你……怎么了？”

　　轶尘的声音温柔如水波，将长风的回忆给击破了。长风的思绪这才跟着轶尘的声音，从久远的回忆中回到了现实中来。

　　刚刚轶尘对他说了什么，他好像一个字都没有听到。他只记得轶尘问他喜不喜欢那片红色胎记。

　　“喜欢，”长风嘴角的梨涡微现，露出了一抹甜笑，柔声道，“秋叶静美，灿若朝阳。如它，亦如你！”

　　语毕，长风拥着轶尘，慢慢低头吻上了轶尘左肩的锁骨。那两瓣温热的唇，最终停留在了轶尘锁骨上那片动人心魄的红叶之上，不可自拔。

　　轶尘早已被长风的亲吻，撩拨得欲罢不能。他怀里的长风，如棉花般柔若无骨；似绸缎般，光滑细腻；若红梅般，清香怡人！

　　尽管轶尘很想，但他仍然谨记昨夜之事。他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对长风失控。他只是紧紧的抱住长风，不停地蹭着长风的脖子，亲吻着他的后颈。

　　许是因为知道了方才回忆中那个人的真实身份，此时的少年倒是异常热情主动，直撩拨得轶尘欲罢不能。

　　长风欢喜而陶醉地唤着轶尘，那声音像不停作响的战鼓般，激励着轶尘的斗志，令轶尘越战越勇，越斗越疯狂。轶尘微微低着头，一遍一遍地亲吻着长风的脖颈，在本已附着着红艳的地方，再次烙下了爱的印迹。

　　轶尘衔住了长风的嘴唇，将长风口中的那句“恩公哥哥”，尽数淹没在了自己温润的口腔中。

　　窗外之事，两耳不闻。此时，轶尘听着房间里噼里啪啦作响的炭火声，闻着长风身上那股熟悉的淡香，有种久违的心安与平静。

　　终于啊，他终于找回了那股丢失已久的香气。那是他从第一次闻到时开始，便记了好多年的味道。那只属于长风的味道，那令他无法自拔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