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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月14日,周一 ...

  •   埃文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孩子。
      在他的想象中,星期一上午十点的奥杜邦动物园应该是空荡荡的,可现在,随着动物园开放,门口排了长长一队等待进入参观的游客。动物园的小停车场上,停着两辆天主教学校接送学生的大巴车,还有三辆有养老社区标记的小巴车,以及平日里从没断过的全国各地过来的游客。
      埃文头戴黑色墨镜和棒球帽,付完门票进了动物园。透过几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看到了夏迪,戴着太空人棒球队的帽子和墨镜,肩膀上挎着埃文的帆布行李袋,排在另一条队伍里等着付款。这是他们俩刻意保持的距离。
      来动物园参观的游客们都是成群结队的,一家好几口或者夫妻俩或者几个老师带着一群学生,极少有人单独走。他四处打量,眼神警觉。
      视线范围里,没有父亲的影子,也没见到德兹。他不知道贾戈长什么样,也没看到什么穿制服戴墨镜和耳机的像是为瓦工工作的人。不过那些专业人员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被认出来吧。
      埃文穿过人群往露天广场的方向走。昨晚,他和夏迪一起住在法国区附近一个便宜的汽车旅馆里,他从动物园官网下载了地图,并把地图背了下来,每一条进来的路和每一条出去的路,他都记住了。动物园一侧是有着一大片绿草地的奥杜邦公园,另一侧是动物园办公大楼、一条岔路,以及密西西比河。那是张概略图,他猜测园区里肯定还有给动物饲养员和员工们走的通道,没在地图里画出来。
      他记得小时候他很喜欢来这里,时常跟着父亲在这里散步,父亲牵着他一只手,他另一只手里拿一个正在融化的黏唧唧的冰淇淋。动物园的露天广场里有个喷泉,是一只象妈妈带着幼崽在浪花里跳跃的雕像,他脚下是砖砌的步道,道旁种着棕榈树,他走得很慢,四下张望着,像一个流连于四周美景的游客,间隙间看看身后有没有人跟踪。学生们从他身边跑过,在一位老师的带领下去右前方有真正的大象的亚洲区参观。其他游客则时不时看向左侧的餐厅,虽然这会儿还早,餐厅还没开始提供汉堡和奶昔。此刻的他,是个享受悠闲时光的游客,享受着太阳出来前,尚未被阳光晒干雾气的短暂的路易斯安纳的春季清晨。
      喷泉旁边有一个弯曲的长椅,上面没有人。学生们和带孩子的家长们都去了大象馆,其他清早来的游客们经过了他和喷泉,往动物园的旋转木马和美洲豹森林馆的方向走去。
      埃文注意到一个男人正朝他走来,眼睛一直盯着他。这人很高,长得不错,深蓝色的眼睛,头发有些发灰,穿一个黑色的雨衣。天空隐约要下雨了,但埃文猜想他穿雨衣的意图应该是掩藏雨衣下的东西。这没什么,他能接受,他也在自己的雨衣下藏了东西呢。虽然他藏的不是枪,他的枪放夏迪那里了,放他这儿没用,万一他被瓦工或贾戈抓了,他们的第一件事就是卸了他的武器。他的口袋里,放着那个音乐播放器,他会跟贾戈说,文件就在音乐播放器里,不用争论不用搜身,他会直接把播放器交给他们,让他们去操心解码的事儿。
      他往那人四周看了,没看到他父亲的身影。
      “早上好,埃文。”那人说。是他在他家厨房和电话里听到的那个男中音。
      “贾戈先生?”
      “我是。”
      “我父亲在哪里?”
      “文件在哪里?”
      “不,你先把我爸还给我。”
      “你父亲并不需要救援,埃文,他是自愿跟我们在一起的,他替我工作了很多年,你母亲也一样。”
      “不可能,你杀了我母亲。”
      “你搞混了,是CIA杀了你母亲。相信我,要是有机会,我一定会救她。你往右边看看。”
      埃文往右看了下,那儿有个小游乐园,然后是餐厅,餐厅院子里有桌椅。德兹和卡丽站在一张桌子旁,德兹的手臂压在卡丽肩膀上,卡丽脸色苍白,德兹朝着埃文一脸坏笑。
      埃文的心沉到谷底。
      “你母亲去世的那个早上,我的人去了你在休斯顿的房子,本来是过去保护你的,但看到了她。我们不能把她留在那里,CIA会杀了她的,所以我们把她带过来了。”贾戈刻意降低音量,显得他温和友好,“埃文,我们不是坏人,你这么防备我们,真的是一个非常大的误解。”
      是他们带走了卡丽!这就可以解释那段时间卡丽的举动了,他们逼卡丽辞职,这样没人会因为卡丽的失踪而报警,然后他们还逼她给他打电话试探他在哪里。
      “卡丽是完全无辜的,埃文。我觉得她是个很好的女人,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我也想放了她,让她自由。现在,只要你给我那些文件,我就可以立刻放了她。你和卡丽可以私下聊聊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再然后我可以带你去见你父亲,他非常想见到你。”
      埃文张嘴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死死盯着卡丽,她轻轻摇了摇头,动作轻得几乎看不出来。
      “你怎么想,埃文?”
      埃文没有动作,等着政府工作人员来抓他们。瓦工可能就在附近了,看着他们的动作,看谁会打破平衡,可他不知道瓦工的人什么时候动手,他没办法一直等下去。
      “你放卡丽走,让她自由离开这里,让她告诉那边的保安,她很不舒服,需要去医院,找一辆救护车带她离开。等她安全了,她给我提供的号码打电话报平安。然后,你再让我父亲跟我通话,我才能给你文件。否则一切免谈。”
      “埃文,我也很愿意妥协,我们各让一步了。”贾戈举起一个掌上电脑,放到埃文耳旁,按下播放键。
      “埃文,”是他父亲米切尔·凯希尔的声音,父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和绝望,“你目前遭遇的危险不是来自贾戈或他的人,而是CIA。是CIA杀了你母亲,不是贾戈。你可以信任贾戈,可以跟他合作。”
      贾戈关掉播放器,“我已经满足了你一个要求。”
      “我说的是电话,不是录音。他完全有可能是被你逼迫说出那些话的。说不定他刚说完这些话,你就杀了他。”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父亲的,”贾戈低声说,“我也不想伤害你,你不想跟我走,没问题,只要你给我文件,我可以放你和卡丽一起离开。”
      “说得好像我能信你似的。”
      “这就看你的想法了,”贾戈说着耸一下肩膀,“如果你选择相信CIA,觉得CIA不会在你现身后杀了你,随便你啊。反正你只要给我文件,我就可以放你们走,你可以选择和卡丽一起离开这里,和她一起过美好的生活,虽然,我觉得CIA会很快就结束你们的美好生活。也或者,你可以跟我走,我会带你去见你父亲,而且会保护你,不让那些杀人犯伤害你们。”
      “你承诺了要带我父亲来,你不能告诉我他不愿意来这儿见我。”
      “你父亲的脸上了新闻,满世界都是。你和你父亲,现在是全国最受关注的失踪人员,他不想出门,没毛病啊,尤其在CIA像杀了你母亲一样在追杀他的情况下。”
      “我不相信你。我们约定了交易条件,你却变了,你食言了。”
      “整个世界一直都在变化,埃文,只有傻子才不跟着改变。
      “你说得没错,你的世界也刚刚变了。朝那边的大象看一下。”埃文说。
      “我没有时间跟你玩游戏。”
      “我不是在玩游戏。”
      贾戈缓缓往大象喷泉看过去,把那边站着的游客群体都看了一遍,然后看回埃文。
      “这张正脸照拍得不错,谢谢配合。”埃文说,“你被录下来了,在数码摄像机上,用的是专业高倍率镜头,替我清清楚楚拍下了你和德兹的脸。”
      “我不相信你。”
      “我在纪录片行业的朋友遍布整个国家,你伤或杀了我或卡丽,你的照片就能上晚间新闻了,而且,你没办法在我朋友离开前找到他隐藏的摄像机。现在明白你的处境了吗?我跟你说过我交出文件的要求,我要跟卡丽说话,现在就要!”
      贾戈往德兹的方向做了个手势,卡丽就跑过来了,德兹没有跟上来。
      “埃文,”她说。
      “不许碰,”贾戈举起一只手,把她推回去。
      “你还好吗?”埃文低声问。
      她点头,“我很好,他们没有伤害我。”
      “对不起,”他说。
      她张开嘴想说话,但最终又把嘴闭上了。
      “跟我之前说的那样,放她走。”埃文说。
      “你太自作聪明了,”贾戈说,“本来,只要你给我文件,我很乐意放卡丽走,可现在你有我的录像了。所以,我的条件改了,我不仅要文件,我还要你朋友录下来的视频。否则她不可以离开。”
      “等她离开后,”埃文眯起眼睛,“等卡丽安全离开,我就会给你录像,并把有文件的播放器交给你,我没有任何复印件,听懂了吗?”
      “不,你先把文件和录像给我,然后我才能放了她。你手里有我的录像呢,我肯定不会伤害你,如果你担心的就是这个的话。然后,如果你实在不想见你父亲,那我们可以分开了。”贾戈说。
      卡丽挣脱贾戈的控制,扑上来抱住埃文,在他肩膀上抽泣。他抱住她,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桃子香味,眼神始终盯着贾戈。
      “相信我,”卡丽轻轻在埃文耳边说。然后她从外套里掏出一把□□,顶在贾戈下巴上,“让德兹离开,不然我开枪。”
      贾戈的眼睛因惊讶而睁大了。
      她拉着贾戈让他更靠近自己,用贾戈的身体挡在德兹和他们之间,“埃文,我们一起离开这儿,贾戈口袋里有把枪,你拿走。”
      “卡丽,这是怎么了?”埃文也被她的举动惊呆了,问她。
      “宝贝,按我说的做。”卡丽说。埃文听话照办,从贾戈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把油光发亮的手枪。他冒险让夏迪的方向看了一眼,夏迪带着他的行李袋,躲在美食广场的大棚下面,摄像机正在录像。
      此刻德兹正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在距离他们只有四五米远的时候停住了,他看到了顶在他父亲脖子上的□□。卡丽拿着枪往下,最后顶在贾戈后背上,免得太招人耳目。
      “德兹,往后退!”卡丽大喊,然后又小声对埃文说,“埃文,如果他再靠近,你就开枪杀了他。”
      埃文还没从惊讶中缓过来,木木地点头。
      “埃文,你犯了个巨大的错误,”贾戈说,“我才是那个能帮你的人,不是这个满嘴谎言的婊子。”
      德兹嘴动了动,看了父亲一会儿,然后往一侧跑了约摸三米,抓住一个推着儿童手推车的年轻妈妈,手枪顶在女人喉咙上,逼退附近的人,用女人的身体挡在自己前面。年轻妈妈惊慌失措。
      “糟糕,”卡丽说。
      “我跟你做个交换!”德兹大喊。
      另一个女人看到了他手里的枪,尖叫着跑开,去找保安了。
      卡丽猛地把贾戈推倒在地,对埃文大喊:“跑!”
      德兹也把自己的人质推开,跑向埃文和卡丽的方向,手枪举起瞄准,年轻妈妈得了自由,立刻抱起自己的宝宝慌忙逃跑。
      卡丽隔着埃文朝德兹开枪,逼得德兹弯下身体躲在长椅后。周围的人群在枪声响起后慌乱了,老师们护着学生,父母们抱着孩子,纷纷寻找掩护,阵阵尖叫此起彼伏。
      贾戈抓住埃文不让他走,埃文用力一拳打在他下巴上,打得他再次摔倒在地。
      一个动物园保安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喊着指令,“趴下!立刻趴下!”
      德兹朝保安开了一枪,子弹打在保安头旁边的棕榈树上,惊得保安立刻躲在巨大的棕榈树后,不敢再出头。
      卡丽抓住埃文的手臂,“如果你还想活下去,想救你爸,就赶紧跑。”
      他跟着卡丽一起跑,穿过拥挤混乱的游客人群,走向动物园的深处。他往后看,没有见到夏迪的踪迹,夏迪应该会躲在撤退的人群里,随人群逃走。埃文跟夏迪说过,不用管他遭遇了什么,请夏迪一定要保证贾戈录像的安全。
      “动物园入口,”埃文说,“那是另一条出去的路。”
      “我知道,”她说,“可他们能在那里堵咱们,走这边。”
      他没有争辩,见她跑得慢,就抓着她手臂带她跑。
      德兹手里拿着枪,在后面紧追不舍。四散奔逃的游客们见他拿着武器,躲瘟神一样纷纷远离他,刚好给他让出来一条道。有一个穿杜兰大学衣服的勇敢的游客,试图阻拦德兹,却被他一把用手枪重重砸在脸上,倒地不起。贾戈跟在德兹身后一起追埃文和卡丽,这会儿跟上来了,德兹就把自己的第二把枪递给贾戈,两人一起追踪。
      埃文和卡丽跑过了动物园旋转木马的位置,跑进了动物园的环形火车铁轨上。他们前方是南美馆范围。埃文环顾四周寻找出口标识,或者方便他们躲藏的建筑物,但却没找到想要的,只能继续往前跑,跑进了一条木质的步道,步道右侧是一个湖面长满藻类的池塘,是火烈鸟的聚居区,左侧是松树林,里面养着美洲鸵和美洲鳄。有个一家五口站在步道中间,在观赏火烈鸟,拍照。
      “爬上栏杆。”埃文说。那五人的家庭里,有三个孩子,他们不能往那儿走,不然这一家五口就夹在埃文和卡丽及他们的追杀者中间了,那对这个家庭来说太危险。
      卡丽爬上步道和松树林之间的栏杆,第一个跳进了展区里。一小群美洲鸵看着闯入它们领地的人类,毫无兴趣。林子的地面被动物园打理得很好,应该是路易斯安纳整个州里最接近大草原的地方了。见展区外侧的松林长得更茂密,他们就往那边跑。
      “我们躲进林子里,用树林当掩护。”卡丽说。两人刚躲进林子里,身后的子弹已经追上来了。
      “穿过那个围栏,”埃文说。他们爬过松林边缘的围栏,围栏外是一条没有修整的小径,这是工作人员在展区里做维护、打扫卫生时走的便道,站在便道上能闻到隔壁展区传来的狼群的麝香味。他们沿着便道往前跑,前方一侧是动物园的维修车间,另一侧是南美展区。他们试了下想打开维修车间的门,可门锁上了,打不开。
      远远地,隔着树林和围栏,埃文看见贾戈在木质步道上,跑过了那一家五口的位置。德兹则跟着他们走的路追过来了。他们父子俩这是想前后包抄。
      “低头,上面有监控摄像头,别让他门拍到你的脸。”卡丽的手抓住他后脑勺,让他低头。
      埃文听卡丽的话,两人低头继续跑,可前方没路了。他们的右边是美洲豹展区,整个展区的基底由石头砌成,装修成玛雅寺庙的风格,再用玻璃围住四周,方便游客参观,这是奥杜邦动物园的主要景点之一。
      进入美洲豹园区的围栏锁住了,埃文和卡丽两人便直接爬上围栏,跳到美洲豹园区玻璃外的游客步道上。一只美洲豹见他们俩靠近,朝他们吼叫,露出尖利的獠牙。
      贾戈从游客通道过来,也进入了这个玛雅园子,一见到卡丽就立刻开枪了,子弹打在卡丽旁边的石雕上。惊得园子里的美洲豹又发出几声怒吼。
      卡丽和埃文两人在游客通道上狂奔,穿过了另一座雕刻蜘蛛猴的建筑,穿过给小朋友玩的考古乐园,跌跌撞撞地走下一条两边长满茂密竹子的小溪,急急忙忙向对岸的石子通道跑去。几个妈妈带着孩子在竹林里玩耍,盯着怪异的两人。
      “有个怪人拿着枪跑过来了,快躲起来!”卡丽大喊。
      妈妈们抱着孩子赶紧离开路面,四处寻找躲藏的地方。贾戈跑到这里,见到了惊慌失措的妈妈们,不过根本没多看她们一眼,他的目标并不是这些妈妈们。
      “埃文,”贾戈大喊,“我能让你见到你爸!”
      卡丽转身,让贾戈的方向开了一枪,逼得贾戈蹲下身体藏进竹林。埃文继续往前跑,跑过了一条‘禁止穿行,仅限工作人员进入’的标识,卡丽跟在他后面。埃文猜想这条路应该是通向一栋楼的,这会儿警察应该已经进来动物园了,只要他和卡丽能躲进楼里,拖延到警察找到这里,他们就能甩开贾戈,贾戈的身份,可不敢在警察面前出现。
      刚越过一个矮围栏,又见到第二个矮围栏时,埃文郁闷地想骂娘。
      前面不是什么楼,而是鳄鱼池。一米高的围栏里侧是河岸,三只短嘴鳄正懒洋洋在晒太阳,跟他们俩距离不过两米远。鳄鱼池的水面上,建有悬空的木质沼泽步道,方便游客们安全地近距离观赏鳄鱼。
      前有鳄鱼,后有子弹。
      身后传来消音器打出的子弹声,猝不及防,卡丽肩膀中弹了,她惨叫了一声,身体因冲力往前摔倒。水面步道上一位女游客见到她中弹,尖叫着呼喊警察。园区的喇叭启动了,发出呼喊,让所有游客保持冷静,有序往出口撤离。
      “卡丽,你个蠢货!你他妈犯了个巨大的错误!”德兹躲在一棵大树后喊。
      埃文一只手扶住卡丽,另一只手用手枪瞄准德兹的方向。他们不能留在原地,留在原地就是等死。这些鳄鱼看着胖乎乎的,被动物园饲养地很开心,应该也不饿,求你们这会儿不饿,埃文在心里默念。他见德兹从树后面探出头,就往他那边连开了好几枪,逼得德兹退回丛林里,再帮卡丽翻越鳄鱼池的围栏。
      “德兹讨厌爬行动物,”卡丽说,“他很怕这些,不敢进来的。”
      埃文并不确定自己的枪里还有没有子弹,他扶着她急匆匆穿过晒太阳的鳄鱼群,一不小心踩了根尾巴,那条鳄鱼发出嘶嘶声,朝他张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幸运的是,这是条脾气温和的鳄鱼,它只是威胁了一下他们,就退开了。
      它们能闻到血腥味吗?埃文并不知道。
      “你走吧,”卡丽说,“别管我了,你自己走,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不,我要带你一起走。”他这会儿没往那边开枪,德兹就从树林里出来了,往他们的方向靠近,枪口正瞄准他们的方向。埃文扣动扳机,可手枪里已经没有子弹,只听到空弹夹的声音。德兹的子弹呼啸而来,两人不得已只能双双跳入水池里。
      埃文把卡丽的枪拿过来了,可他没办法做到自己游泳并帮助卡丽的同时,再向德兹开枪。他们距离湖中心的步道差不多有一英里,步道上的游客四散奔逃,妈妈们带着孩子,有一个男人对着电话大吼大叫。
      身后的德兹一只脚迈过了鳄鱼池的围栏,手枪瞄准最近的鳄鱼,随时准备开枪。不过懒散的鳄鱼们如同埃文和卡丽刚进来时一样,对他的进入也兴致缺缺。
      埃文在水里,推着卡丽努力往前游动,心想,德兹只要再往他们这儿开一枪,他们就完了。
      “帮帮我们!”他朝着步道大喊,正打电话的男人朝他挥手,示意他游去右边。
      埃文不明白那意思,仔细往正前方看了一眼,这才看到,横在他们和步道之间的那根他以为是木头的东西,其实不是木头,那是条鳄鱼,尾巴对着他们,只有一点点背部和头露出水面,暂时没有被身后的动静惊扰。
      他们俩离鳄鱼已经非常近了。
      埃文用力把卡丽推向一边,让卡丽往电话男指的方向游,他自己则在水面拍打,发出巨大的声响来吸引鳄鱼的注意。他也注意到了岸边的动静,岸边那条曾经对他龇牙的鳄鱼,此时正朝德兹龇牙,德兹脸上又是害怕又有愤怒,退回到围栏上。
      见德兹没追进来,埃文放松了些,就能冷静思考了,他忽然想到,这些鳄鱼在水里游得更快,这会儿卡丽的血还没止住,她的血会不会像吸引鲨鱼一样吸引这些鳄鱼的追咬?所以他必须继续拍打水面,闹出动静吸引这条鳄鱼的注意,避免它去咬卡丽。
      这时的卡丽已经游到木质步道的下面,打电话的男人朝她伸出手,还有另一个男人扶着他,两个男人一起把卡丽拉上了步道。
      埃文等卡丽安全了,这才开始往步道的方向游动,这时候长得像木头的鳄鱼已经注意到他了,摇晃着胖乎乎的身体追在埃文后面。埃文几乎拼尽全力往前游,他以为自己随时会被鳄鱼一口咬断腿,幸运的是,他及时游到了步道下,步道上的男人及时伸手把他拉了上去。下方的湖里,没追上敌人的鳄鱼张大了嘴巴露出锋利的牙齿,向他挑衅,可也没挑衅多久,就闭上嘴,用那双似乎看透万物的眼睛盯着他。
      埃文身上都是水藻,正滴水,躺在地上。其中一位救了他的男人从他手里抢走了枪。
      “求你,”埃文说,“我需要那把枪。”
      “别做梦了!混蛋!”打电话的男人伸手推开埃文,不许他抢枪,“我已经报了警,你就在这儿等警察过来。”
      埃文往湖岸的方向看过去,目之所及没有德兹的影子,他躲进竹林里了。也没看到贾戈的身影。
      “她的枪伤很严重!”另一个男人说。
      埃文抓住卡丽的手,一把推开打电话的男人,拉着卡丽跑。两个男人在身后喊他停下,他充耳不闻。两位老太太见他们跑过来,惊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紧紧抓着她们的钱包。湖面步道的末端有一个纪念品商店,穿过那扇门后,是围栏,他们爬过围栏,往下一条步道跑。新的这条路通往一个野生动物保育所,保育所的外观建成一个老旧的沼泽小屋模样,屋前的沼泽地里有几艘小船。他们跑到小屋的后侧,那里有更多围栏,围栏间长满了常春藤,有一片竹林,竹林后是一条便道。
      埃文推着卡丽,帮助她翻过一道道围栏,她肩膀处的伤口随着她的动作流出更多鲜血,疼得她脸色苍白,咬紧牙关。卡丽翻越围栏头先着地掉到竹林里了,埃文在她身后,翻越围栏前往后看了眼,见贾戈从他右后方追过来了,德兹则在左后方。
      “放弃吧,埃文。”贾戈喊,“现在就停下!”
      “你们退回去!不然你们的脸今晚就会上新闻!”
      贾戈的脸上出现了犹豫的表情,“你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你父亲了。”
      埃文爬过围栏,掉到茂密的竹林里,与一颗子弹擦肩而过。
      卡丽抓住他肩膀扶他起来,两人继续往前跑,身后的贾戈和德兹不断朝他们开枪,子弹打在竹子上的声音络绎不绝,时不时有竹子被打断倒在地上,幸运的是,没有子弹打中他们两个。一会儿身后的子弹声没了,埃文确信那两人不会放弃追杀,他们只是在翻越围栏暂时不方便开枪而已,他和卡丽还没脱离危险,还得继续逃命。他们跑过了一条电车轨道。一路上,动物园工作人员们见到他们俩都纷纷跑开,开着高尔夫球车,朝对讲机大吼大叫。
      再翻过一道围栏后,他们跑进一个停车场,埃文知道这里,这是动物园边缘了,他往后看了下,没看到贾戈或德兹的影子,他们应该还在翻围栏。
      两人沿着动物园边缘继续往前跑,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警察鸣笛声。
      “你还好吗?”他问卡丽,问完就觉得这简直是这世上最傻的问题。
      “我能挺住,你呢?没中枪吧?”卡丽回答。
      “我没中枪,我没事儿,你怎么做到…”从他们手里逃脱,还能救下我的?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了,这一天卡丽的举动实在超乎想象,他感觉自己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我们先离开这儿。”她说。
      他们距离动物园主出入口已经不远了,埃文能看到出入口旁边的警车的红□□光,“往那儿跑,你得去医院。”
      “不,我不能去医院,埃文,你必须照我说的去做。我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就在保护你了,很抱歉我之前没说实话。”她的声音很虚弱,弱到几乎听不见,“我是瓦工派来的人。”
      他突然顿住了脚步,“你说什么?”
      她伸出一只手去牵他,手上全是肩膀的枪口流下的鲜血,“我,我的任务是保护你,对不起。”
      “保护我,为什么要保护我?”
      她拉着埃文,两人一起躲进路边的林子里,“贾戈认为我在为他卖命,他今天要我杀了你,可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永远不会。”
      这消息更是超乎他的预料,不过他没空多想,他偷来的那辆卡车就停在这个停车场里,他带着卡丽匆匆往自己停车位置走。
      夏迪跟他一起过来,此刻不知所踪,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说夏迪的事,可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万一卡丽不值得信任,引他进了另一个陷阱怎么办?他放不下卡丽,只能带她一起走,可没必要把夏迪也搭进来。此刻只能祈祷夏迪已经成功逃脱。
      帮卡丽坐上副驾驶,给她扣好安全带后,他紧张地往四周四处张望,暂时没看到贾戈和德兹的影子。
      她已经坐不稳了,流下的鲜血一下子就染红了车座。
      “埃文,我和瓦工都是CIA的人,”她说,“按工作规定,我不能跟你说这个,可为了你的安全,你得知道这些信息。”
      她竟然是CIA探员,就跟盖布瑞尔一样,也就是贾戈声称的,杀死他母亲的机构的一员。
      不过,他不相信贾戈的话。
      他绕过车前盖,正往驾驶座爬的时候,卡丽看到了贾戈和德兹的身影,“他们在那儿,那辆银色的路虎。”那辆路虎正试图缓缓穿过新奥尔良警方派过来的几辆警车群。那圈子里还有一辆急救车,埃文往混乱的停车场人群里看了好几眼,但并没有看到夏迪的影子,那辆急救车也没有载任何伤员。
      “抓稳,”埃文启动卡车,往马格先路走,那是动物园和奥杜邦公园交界的路。
      “贾戈看到我们了,”卡丽说,“你不知道怎么摆脱跟踪车辆。”
      “可我是个休斯顿司机,”埃文说,他此刻因为害怕和紧张,反而激发了潜力,脑子里竟是清晰无比。他一直按着喇叭,开车着卡车直接横穿马格先路,开进了奥杜邦公园的巨大绿草地里。他一直在思考,预测对方可能的下一步动作以及自己应该如何应对,此刻命悬一线,他一丁点错误都不能犯。
      从后视镜里,他看到路虎紧紧跟着他,穿过马格先路时差点撞了另一辆车,然后跟着他一起开到公园的草坪里来了。
      埃文无视在公园晨跑的众多游客们好奇的眼神,开着卡车穿越奥杜邦公园的草地,往北面开,奥杜邦公园的北面是交通很繁忙的圣查尔斯大道,大道另一侧是洛约拉大学和杜兰大学。
      正开着车,他忽然反应过来,圣查尔斯大道上大家都喜欢把车停在路边,所以今天早上,大道两旁应该停满了车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把车开到公园大门后,发现公园大门的出入口中间,摆着几个巨大的水泥圆柱,挡住了车道,他出不去了。
      他把车转向左边,见公园远处的角落,有一个出口,通往圣查尔斯大道和胡桃街。那是一个新改成了酒店的一个旧庄园的路,那片区域禁止停车,所以应该是通畅的。他开车卡车通过出口,驶入胡桃街,然后一个急右转进入圣查尔斯大道。
      然后他又开始恐慌,圣查尔斯大道太拥挤,每隔几个街区就有个红绿灯,公路中间还有两条有轨电车的轨道,以及数不清的游客时不时站在路中间去拍路旁的豪宅和风景,这条路还有无数的分叉口,路边忽然窜出一辆车也是常有的事。在这样的路上,他根本跑不起来,很轻易就能被追上。
      不过现实情况比他预料的好一些。上午10:20的大道,还不算太拥挤,他能正常往前走。
      他听到了什么东西打中自己的车的声音,后视镜里,路虎也从奥杜邦公园出来了,跟在他的卡车后面,德兹正朝他的方向举枪,子弹打在保险杠上。
      “他在打我们的轮胎。”卡丽颤抖起来,惊恐地说,肩膀处流出更多血。
      红灯亮了,前面的车陆续停下来。
      埃文把车开上电车轨道,穿过电极杆位置的时候降速避免触电,然后猛地踩了一脚油门,穿过了轨道。
      德兹朝他们的方向又开了一枪,子弹打碎了后窗玻璃,碎裂的玻璃渣子飞地到处都是。
      “你开稳些,”卡车颠簸,卡丽没法保持平衡,伤口再次裂开出血。
      “我努力!”他喊着回答,踩油门的脚更加用力,前方刚好是绿灯,车直接冲了出去。
      前方一辆小面包车守在电车轨道前等红灯,里面两个小孩盯着埃文的车往他们的方向冲,以为两个车要撞上了,脸上露出恐慌的表情。埃文往右急转,堪堪避开小面包车,重新驶入圣查尔斯大道。他避开了面包车,却没法避开路边停着的另一辆车。圣查尔斯大道两侧路边停满了车,可通行的路极窄,他要么在这拥挤的公路龟行要么回去电车轨道,没有一个好的选择。
      又一颗子弹击中了车屁股,贾戈和德兹已经追上来,他不能再等了,只能把车开往电车轨道上,轨道上人和车都少些,至少,他撞伤或撞死其他无辜的几率更小些。在轨道上险些撞上好几辆车等候交通灯的汽车,之后他往西行驶,走了没多远见前方路上两辆警车闪着红□□光经过,他赶紧右转下了电车轨道,驶回圣查尔斯大道,这条路他熟悉些,不停在岔道上左拐右拐,避开路边的车,尽量保持车速稳定。
      忽然间,卡丽喊了声,“往这儿转弯!”
      她指向一条小路,小路对面是一栋亮黄色的建筑,老式风格的窗户,上面挂着一个‘开放’标志。埃文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个建筑的停车场出入口都在后面,藏在里面,贾戈他们未必能发现。他把车开进停车场里,熄火。
      他们等着。
      没多久就看到了那辆路虎,路虎两侧刮得厉害,从他们刚才走的路直接往前开过去了。埃文默默在心里数到十,再数到二十,路虎依旧没回来。
      “现在怎么办?”埃文感觉自己的嘴干得厉害,双手都在抖,太过紧张,几乎要听不出自己的声音了。
      “等会儿圣查尔斯大道会有很多警察,我们必须离开,”她说,“找一条小路,开车去李氏圆环(一个交通环岛,美国新奥尔良的圣查尔斯大道与霍华德大道相交汇的地方),从那儿换道,去机场。”
      “你得去医院接受治疗。”
      “我不能去,警方很快会把我们的照片发布出去,”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些话的,显然伤口疼得厉害。“瓦工会替我安排医生。我知道你没有任何理由继续相信我,可就在刚刚,我们互相救了对方的命,不是吗?这能让我们暂时信任一下彼此吧。”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卡丽闭上眼缓了会儿,才继续说,“机场有一架政府专机,会带我们去安全的地方,我们可以在那里,一起想办法救你父亲回来。”
      “CIA为什么愿意救我爸?我爸不是他们的一员,而且,我爸如果真的是替贾戈工作的,那我爸就是CIA的敌人。”
      “你父亲知道贾戈很多事情,他可以成为我们非常好的合作伙伴,有他和你的加入,我们扳倒贾戈的几率更大。”她头倚在车门上,皱着眉说,“CIA里一部分人和贾戈…有合作,那些人出卖我们的国家机密,贾戈再把信息卖给任何一个愿意掏钱的国家或情报机构或任何一个极端组织。我们一直在找贾戈在CIA内部的联络人,我过去一年,是CIA派去贾戈底下工作的卧底。”
      “我知道了,”埃文轻声回答。
      “贾戈有一整个团队网络替他工作,可除了德兹,我们一直没办法确认其他任何人的身份。你父母替贾戈工作,他们能成为我们突破贾戈网络的关键。”
      埃文吞了口口水,“我没办再假装他们在这件事上完全无辜,对吗?”
      “很早以前,我就学会了一个道理,没人能告诉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可现在贾戈知道你背叛了他,我又在你手里,他可以直接杀了我父亲。”
      “他不会的,他并不想杀了你父亲,虽然我也不理解其中的原因。你父亲,是贾戈的弱点,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去对付贾戈。”
      去机场还是去医院,他得做个抉择。该相信医院的陌生人,还是相信旁边这位他深爱着的女人呢?他思考了下,启动车,离开停车场,外面没有贾戈的影子,他便开着车往李氏圆环的方向走。路上的车很少,他渐渐地冷静下来,双手稳了些。
      “所以,在我知道你之前,你已经知道我了。”他说。
      “是的。”
      “所以我们的关系,只是一个骗局,一场戏。”
      “你不明白。”
      “是,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怎么能对我撒谎。”
      “那是为了保护你,”她的声音带了一丝歇斯底里,“如果我对你说,嗨,埃文,CIA和一个自由间谍都对你有兴趣呢,要不要一起去看个电影?你会信我吗?”
      “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随便问。”
      “关于我母亲的死,是你告诉了贾戈我打算去奥斯汀的吗?”他的声音里带着紧张,他怕自己承受不住她的回答。
      “不是,亲爱的,不是我。贾戈入侵了我的语音信箱得到信息的。”
      要不是他给卡丽留的那条信息,他母亲也不会死。悲痛和恐惧同时涌上心头,潮水一般淹没了他,“如果不是你透露出去的,那你那天早上为什么要离开?”
      她用双手遮住了自己整个脸,没有回答。
      “卡丽!回答我!”埃文忽然间大吼,情绪激动起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悲伤,心碎了一样,“我想要跟瓦工申请,停止这次任务,终止对你的监视,带你和你母亲离开,远离危险。我必须单独和瓦工沟通,所以我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电话。可等我回去你家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所以你告诉了贾戈我的去向。”
      “没有,我没有,我表现得好像我根本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告诉他我还没查我的语音信箱,我没有回去过你家里。”
      “你跟他说过,我爱上了你,对吗?”
      “是的。”她闭上眼睛。
      “你们一定都在背地里嘲笑我。”
      “没有,我们没有。”
      “是你派了CIA探员去我家的吗?”
      “不是,我们不能让任何CIA内部的叛徒知道我们的存在,因为他们和贾戈一样,是我们的目标。所以瓦工的队伍规模非常小,我们没能力组织大规模行动。而且,按照规定,CIA不能在美国境内执行任务的。”
      “哇,所以我们家在你们这儿,是个非常特殊的存在罗,”埃文说,“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相信你。”
      卡丽沉默了几秒才回答他:“因为我还是你几个月前遇到的那个女人,我还是卡丽。我爱你,这一点从没变过。之前跟你说让你别爱上我,是因为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这也是我想退出这个任务的原因。”她身体前倾了些,往窗户外观察是否有警察踪迹,然后轻轻说了句,“天啊,说这些好难受。”
      她真的爱过我吗?埃文不知道答案,不过他在心里做了个决定,他决定相信她,根据她给的路线,在路易斯阿姆斯特朗机场附近一栋航空办公楼前停下,停车场里已经停了两辆车。
      “这栋楼里都是瓦工的人。瓦工的真实名字叫贝德福,CIA内部只有三个人知道,我告诉你,是因为我相信你。”
      埃文看着卡丽,犹豫着要不要离开。他已经把她送到她同事办公室楼下了,她的同事会找到她,救助她,保她安全无虞。他可以就此离开,找地方躲起来,这辈子再也无需跟她见面,再也不会被她欺骗。
      他回忆起三天前的那个早晨,他带着对她的爱意和对两人未来的美好愿景醒来,却发现她已悄然离开。他回忆起在咖啡厅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专注阅读那本烂电影书时那美得不可方物。还有两人在床上时,她温暖甜蜜的吻,她看他时那满身心都充满爱的眼神。或许她对自己的爱是装出来的,可自己对她的爱却是真情实意。她的出现是他人生中最糟糕的事情没有之一,她也是他救回父亲最有利的助力,而且,就在刚刚,她救了他,让他逃过必死的结局。
      打定主意后,埃文下车,替卡丽解开了安全带,抱起她,在办公室大门上连踢了四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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