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出游计划》蓝瘦子

9、打脸

　　终于坐上车，郑好低头刷着手机，忽然惊喜地说：“杨婆婆发抖音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登登等登，邓登等登……《西游记》里经典的bgm响起，韩澈忍不住好奇，视线瞟向她的手机，想看看自己到底被糟蹋成了什么样。

　　这一看，顿时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整个视频毫无艺术性可言，从滤镜到布景到造型，都土尬到了极致。他饰演的唐长老杵在C位，呆愣不动，与画面格格不入，跟P上去的似的。

　　“哎哎，下面有人评论：小伙子，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大姨扛麻袋来救你。”郑好笑得直拍大腿。

　　见韩澈一直默不作声，她渐渐收住笑，问他：“你是怎么同意跟她们一起拍的？我还以为你肯定会拒绝呢。”

　　受害人：“……我哪知道。”

　　可能当时被某人下蛊了吧。

　　郑好继续看评论：“哎，下面有人在问唐长老的抖音号。”

　　韩澈没好气道：“没有。”

　　“还有人说，自己是女儿国国王转世，问唐长老还记不记得你们前世的约定。”

　　韩澈没回答，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很多人评论吗？这视频不会火了吧？”

　　郑好侧眸看着他，啧啧道：“你可真自恋。”

　　韩澈：“……”

　　他又不想当网红，有此担心也是很正常的吧。

　　郑好摆摆手，不甚在意：“放心啦，杨婆婆没几个粉丝，不会被其他人看到的。”

　　韩澈没说话，缓缓将车驶出停车场。

　　他虽然不玩抖音，也知道它的流量机制，视频能不能火，并不完全取决于粉丝多少。万一这条视频突然被流量之神眷顾，那他真的要宣布社会性死亡了。

　　见他神色担忧，郑好这才认真起来，安慰道：“网上帅哥千千万，想火没那么容易。而且，火了也没用，很快就会被人忘记的，放心啦。”

　　韩澈眉头稍稍松开，却依旧沉默。

　　郑好提议道：“要不我给杨婆婆说一声，让她给你打个码？”

　　“……算了吧。”

　　他还记得刚入园时的教训，越遮遮掩掩，就越引人遐想。

　　她说得对，网上的视频千千万，一条平平无奇的土味视频，不足为虑。

　　车子终于驶入主路，韩澈收回思绪，问她：“接下来去哪儿？”

　　郑好给他导航了个位置。

　　韩澈看了一眼，瞬间感觉呼吸困难，头大如斗。

　　市中心步行街，又是个人山人海的地儿，想想就觉得窒息。

　　他忍无可忍：“你就不能挑个清净点的地方？”

　　郑好佯装思索，说：“太平间人少，要不去那儿？”说完就开始在导航上搜索全市各大医院的位置。

　　“……”

　　韩澈彻底服了。

　　他知道，以她风风火火的行事作风，没准儿真的会带他去太平间一日游。

　　“算了算了。”他把手机抢回来，架在操控台上，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心情，“去步行街。”

　　果不其然又堵车，平时只要半个小时的路程，磨磨蹭蹭地碾了一个半小时还没到头。

　　两人瞟向对方的眼神，再次充满了幽怨。

　　“叫你要开车。”

　　“叫你要去步行街。”

　　“坐地铁半个小时就到了。”

　　“地铁人挤人，还得换乘，麻烦。”

　　“路上车挤车，也没好到哪儿去。”

　　小学生斗嘴，没完没了。

　　终于到达目的地。郑好带着韩澈下了车，穿过熙熙攘攘的步行街，钻进一家地下商场里，七弯八绕，最后停在一家夹娃娃机店门口。

　　韩澈头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开了三十多公里，堵了一个半小时，一路上舟车劳顿，他还以为她要去什么神秘的场所，体验什么新奇的玩法。

　　结果，就这？

　　真是高估她了。

　　韩澈双目无神，语速迟缓：“请问，为什么，要来这里，夹娃娃？”

　　郑好冲他挑挑眉，笑容神秘又有几分得意：“这你就不懂了吧？根据我闯荡江湖多年的经验，这家的娃娃最好夹。”

　　夹娃娃还分难易？这不纯纯智商税嘛。韩澈表示怀疑。

　　“等着，我给你演示。”郑好扭头去了柜台，回来时怀里抱着个小篮子。

　　看着满满一篮子的游戏币，韩澈惊了：“你买了多少啊？”

　　“一块钱一个币，买两百还送五十。”

　　韩澈：二百五……你没发现店老板在暗示你什么吗？

　　郑好在店里来来回回巡视了几圈，最后选定了一台娃娃机。这台机厢里的玩偶是可爱的猫咪，大小适宜，而且堆得老高，看起来一击就垮。

　　她让韩澈抱着篮子，双指夹起一枚币，眼神坚定如即将出征的战士。

　　“看好了。”

　　她扎起马步，投币，左手握住摇杆，视线随着抓夹在机厢顶端缓慢移动，然后轻轻摇晃摇杆，抓夹也跟着匀速摇摆。

　　摆动几圈后，她觑准时机，右手猛地按下确认键，抓夹甩出，夹起最上方的猫咪脑袋，迅速缩回——

　　抓夹撞到厢顶时，倏地松开，玩偶也掉回原处。

　　韩澈耸耸肩。一切如他所料。

　　郑好脸上不见一丝沮丧。她转身重新拿起一枚币，抬眼瞥见韩澈的表情，淡定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韩澈：“我只是觉得，这里的娃娃机看起来跟别家的没什么区别。”

　　“不一样。”郑好解释道，“首先，所有的娃娃机都是可以设置爪子松紧的，有输有赢，才能吸引人来玩。但是有些小气的店家，会设成十五次、二十次一紧，这样虽然也能夹起来，但成功率太低了。”

　　韩澈听着新鲜，继续问：“那这家呢？”

　　“根据我过去的经验，应该是九松一紧，理论上，每十个币就能夹中一个娃娃。”

　　“所以，你这250个币，能夹到25个娃娃？”韩澈表示怀疑。

　　“都说了是理论上，实际怎么样，还得看你会不会操作。”

　　“哐当”一声，继续投币，郑好微弓着背，目不转睛地盯着抓夹。

　　又是一顿摇杆、下抓、吊起——

　　再次失败。

　　一到关键时刻，那爪子就跟肌无力似的，让人看着生气。

　　郑好毫不气馁，再次投币。

　　韩澈看得有些无聊，又问：“对了，你刚刚说了首先，那其次呢？”

　　“其次啊，”郑好眼睛紧紧盯着抓夹，手有规律地摇动着操作杆，“这家的娃娃机可以摇杆。抓夹夹住娃娃，再利用惯性把娃娃甩到洞口，这样成功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说话间，她一只手仍在摇杆，另一只手猛地摁下确认键，抓夹一甩，夹住猫咪的屁股，再收回来——

　　娃娃再次掉落。

　　什么概率，什么惯性，算得那么清楚，全都敌不过商家的诡计。

　　韩澈轻嗤一声。

　　郑好回头瞪他：“笑屁啊。”

　　“不是说要利用惯性作用吗？”韩澈冲娃娃机抬了抬下巴，语气轻嘲，“这也没作用啊。”

　　郑好没好气地说：“你没注意到这个娃娃离洞口越来越近了吗？我是有策略的，你懂个屁啊。”

　　不帮忙就算了，还尽说风凉话。

　　哼，看她待会儿怎么把他的脸打肿。

　　再次投币，摇杆，抓夹——

　　这一次，爪子虽然还是松了，但玩偶在即将掉落时，被爪子轻轻一勾，斜着甩进了洞口。

　　“耶！”郑好兴奋得又蹦又跳，手舞足蹈。

　　她从下方洞口掏出娃娃，在韩澈面前耀武扬威：“怎么样？我厉害吧？服不服？”

　　韩澈轻哼一声，嘴硬道：“还行吧，不过你不是说这是概率事件吗？只要你一直投币，总能成功一次。”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郑好怒了。

　　“那你来。”她从篮子里抓起一把币，塞给韩澈，“我给你十次机会，你要是能夹起来一个，我就喊你爹，给你邦邦磕几个响头。”

　　韩澈：……

　　这莫名其妙的赌注。

　　他又不稀罕当别人爹。

　　但是转念一想，能看她吃瘪，还是很爽的。

　　“行。”他接受这个挑战。

　　韩澈重新选了台机器，投币，模仿着郑好的操作，轻轻摇杆，然后瞄准目标玩偶，快速出击——

　　抓住玩偶的脑袋了。

　　韩澈的心一下子揪紧，跟着抓夹缓缓上升。

　　升至最高处，抓夹果不其然松开了，娃娃自由落体回到原处。

　　身后传来郑好毫不留情的嘲笑声。

　　韩澈没工夫搭理她，毫不犹豫投下了第二枚币。

　　一颗心随着抓夹忽上忽上，最后，又是一模一样的失败方式。

　　郑好：“啧啧啧啧啧。”

　　韩澈斜了她一眼，她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贱兮兮的模样实在欠揍。

　　第三次，娃娃掉落在另一个娃娃身上，滚了几圈，离洞口更远了。

　　郑好阴阳怪气：“嚯，好家伙。”

　　韩澈咬咬牙，忍。

　　第四次，韩澈换了个目标——有个娃娃离得更近，但是屁股朝上头朝下，头似乎卡在了一堆娃娃中间。

　　这次，抓夹稳稳地抓住了娃娃的屁股，虽然上升过程中依旧肌无力，但好歹把它的脑袋从缝隙里拔了出来。

　　郑好轻蔑一笑：“呵，又浪费我一个币。”

　　韩澈忍无可忍，回头瞪着她。

　　郑好挽起袖子，假装好心地问：“要不我帮你吧？你喊我一声爹就行。”

　　韩澈冷冷道：“闭嘴。”

　　第五次，抓夹在空中转着圈，然后直直地伸出，抓住娃娃的屁股，提起，一甩——

　　娃娃斜斜地飞出去，撞上了玻璃墙，居然反弹进了洞里。

　　郑好眼睛都瞪直了。

　　韩澈慢悠悠地弯下腰，取出娃娃，在郑好眼前晃了晃。

　　他眉梢微挑，双唇紧抿，一脸暗爽的表情仿佛在说：

　　怎么样，你爹厉害吧？

　　愿赌服输。郑好后退一步，双手抱拳，准备屈膝行个大礼时，被韩澈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

　　“喊爹就不必了，我们基金圈忌讳这个字。”他宽宏大量地说，“你喊我一声大爷吧。”

　　“爹”与“跌”同音，听多了对心脏不好。

　　“嗻，韩大爷！”郑好一脸奸笑，单膝跪地，给他行了个太监礼。

　　韩澈真心佩服她能屈能伸。

　　“平身吧。”

　　“好嘞！”郑好点头哈腰，一副狗腿子相，谄笑着问，“韩大爷，您老还想玩哪台机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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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里的玩偶越来越多，郑好去柜台要了两个大塑料袋。

　　店老板的表情一言难尽。

　　最后，韩澈和郑好一人扛着一大袋娃娃，在老板幽怨的眼神和其他客人欣羡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地下商城。

　　一路上接受无数路人的注目礼，有几个小孩都羡慕哭了。

　　这种感觉实在太爽了。

　　郑好喜滋滋地说：“咱俩好像圣诞老人来进货啊。”

　　韩澈看着这两大袋娃娃，又看看身后几个跟父母哭闹的小孩，跟郑好商量道：“要不把娃娃给他们分了吧？”

　　郑好怀疑自己听错了：“分了？凭什么？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抓到的。”

　　韩澈于心不忍：“那些小孩哭得挺可怜的。”

　　“就因为他们哭了，就要把我胜利的果实分给他们？凭什么？我也会哭，比他们哭得更惨更大声，不信我当场哭给你看。”郑好嘴巴一瘪，开始抽泣，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韩澈真是服了这个戏精了。

　　“你要这么多娃娃干嘛？放在家里也占地方。”

　　郑好哼一声：“我自有安排。”

　　为了防止这位男菩萨广施布善，她强硬地抢走他的那袋娃娃，一袋抱在胸前，一袋扛在肩上，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

　　韩澈望着她的背影，一时无语。

　　哪有这么抠门的圣诞老人？只进不出，跟个守财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