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名伶（5） ...
-
“哎，哎！”何千易小跑着来到白衣人身旁，询问：“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穆羡皱眉，举着伞步伐更快了些。
可是何千易也加快了脚步，“你是不是要去史老板家里啊？”她好似看不到他那变黑了的脸色。
“与你无关。”穆羡冷冷开口。
“别这么说啊！”何千易再次加快了脚步，几乎走在了穆羡的身前，她侧身看向穆羡，笑意盈盈，“你打算怎么做啊？据说这个伶人是个三十几年的老鬼了，你也没有灵力，怎么抓？”
穆羡看着她，她一笑显得小脸更加明艳，那眼神清澈明亮，像是不谙世事，像是真的在关心他，但是他回想到之前她那身手，却又觉像是在讥讽他。
穆羡收回视线，再回：“与你无关。”
“啧啧啧……”何千易几乎要倒着走了，她看着他那冰冷的表情，笑着道：“你这是谁做的偶人吧，还不太成功，只会说这么几个字！”
“与……”穆羡闭了嘴，目视前方，越走越快。
“难道你想学那些江湖术士？”何千易虽然倒退着走，速度却不慢，“买些黑狗血？弄个桃木剑？还是拔几根柳枝？拿个照妖镜？”
“……”
穆羡干脆不吱声了。
“其实吧，我不就在你身边吗？你可以找我啊？”何千易继续引导。
穆羡垂下眼，看向这个小姑娘。
她倒退着走丝毫不费力，速度竟也奇快，只是她身后那不远处，有一块大坑，眼看着她就要踩到坑里，他刚要提醒，就听她继续说道：“再说了，你现在几乎手无缚鸡之力，再被附身了，画一脸花里胡哨地，还用那样的嗓子唱曲儿……”
哪样的嗓子？！
穆羡刚要张开的嘴又彻底闭上了。
“啧啧啧，不是说你的嗓子不好……”
说到半截，何千易一脚踩空，身子紧跟着一斜，就要摔倒，她看着眼前的人，他的表情竟然没有任何惊讶，他的双眼甚至没在看她，他明显是早就发现了这个大坑，等着她自己踩进去……
太不怜香惜玉了！
“哎呦……”何千易身体后仰，却又将一只脚抬起，朝着穆羡勾去。
穆羡本也不忍心见这个小姑娘摔到泥水里，本打算伸手捞一把，却眼见着一条腿飞快踢了过来，竟是想要连带着他一起！
穆羡反应极快，收手朝一旁纵身一跃，毫不费力地躲了过去。
这时何千易的身体几乎躺平了，她仰视着穆羡，看到他举着一把白色油纸伞，白色衣摆随着他利落的动作而翻飞，衬着这灰色的雨幕和暗黑色的天空，还真的是飘飘欲仙。
何千易心道：果然有两把刷子！
就这会儿功夫，眼看着何千易就要倒下去，却见她腰杆一挺，黑色油纸伞朝地上一点，竟然就借势翻了个跟头又稳稳地站在穆羡的身前。
翻身的时候，泥水甩了过来，穆羡将纸伞压低，顺势一滑，这些泥水一滴不落地全部被挡在了外面。
何千易站稳之后再打量他，这个人果然有点意思，就算没有灵力，身手和反应都十分不错，她大大方方再次提起：“要不，考虑一下，交个朋友……”
穆羡不等她说完，甩了甩伞上的泥水，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何千易摸了摸鼻子，闭了嘴。
她此时站在了一个岔路口，而袖中的纸正指向了另一个方向，她看着眼前越走越快，越走越远的白衣人，眨了眨眼。
行吧，看他这身手也是不错，只要是清醒着估计那鬼魂轻易也讨不得好。
那就，下次再说吧……
何千易朝着另一个方向迈步而去。
片刻，穆羡停下，回头，看着小姑娘的身影若有所思，很快，他又回过头来毫不犹豫地继续前行。
*
何千易跟着纸的指引，不一会儿，来到了镇子边上的一个小树林旁。
雨还在下，天空阴沉沉的，林子里显得更加黑暗，不过何千易没有丝毫停顿，抬步而入。
几日的雨下下来，林子里很是泥泞，何千易轻皱眉头，将衣裙向上绑紧了些，小心翼翼地走着。七拐八拐的，终于来到一处小山包前，山包的一旁，散着几块白骨，有头骨，腿骨，和肋骨，随意地丢弃着。
“果然……”何千易看着这些散落的骨头，“还真的是被吃掉了，如果把这副骨架带回去，那家主人还肯给补偿吗？”
何千易想了想，要送就送个全尸吧，于是又跟着纸的指引，朝着另一侧走了过去。
步行没有多远，终于见到一堆柴火的燃烧痕迹，在一旁是散落的皮毛和几块脊椎骨。
何千易轻叹口气，顾不得血迹和脏乱，一块一块将地上的皮毛和脊骨捡了起来，又走回到刚刚散落白骨的地方，将这些骨头汇合在一起，一块一块按照部位摆了起来。
摆了半天，始终缺了一块左前小腿的脚骨，这块骨却是怎么都找不着了。
何千易遍寻一圈，没有。又扩大了范围，还是没有。而这时，袖中的那张纸也不动了。
“难道就是这些？”何千易找了一块石头坐下，“这只狗生前左前小腿就受过伤了？”
她抬手一指，一张召魂符飘了过去，招魂符丝毫不怕雨水，飘飘荡荡落在那副骨架跟前，然后才燃了起来，火光清清淡淡，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熄灭，可是却一直在坚强地燃烧着。
在不远处，跟着过来的两个人疑惑地看着何千易的动作，由于雨雾迷蒙，又由于树林遮挡，他们并没有看清何千易到底干了什么，不过他们自己先小声争论了起来。
瘦高个有些胆小，小声说：“我们不要再跟了，你没看到吗？她好像会道术！保不齐是个修仙的！”
另一个矮了很多，还一脸猥琐的人回道：“怎么不跟！她长得这么漂亮，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而且她也挺小的，就算会些什么，难道能打得过我们？”
“可是……”
“再说了，她穿得这么寒碜，怎么说也不应该是个高手，这个钱不赚就跑了！”
“可是……”
猥琐的矮个儿懒得理他，他迅速爬到一旁的树上，小心察看着不远处的少女到底在干什么。
瘦高个儿只得也跟着轻轻爬了上去。
猥琐的矮个儿边观察边舔了舔唇：“不过这狗肉确实好吃，可惜小了点儿，跟你一分就没了。”
瘦高个低头：“你可别说了，你把许伯那狗给吃了，他要是知道了，不得打断你的腿！”
“呸！谁让那狗看着我就叫唤，老是跟着我跑，活该！”
“……许伯眼神本就不好，你把他的狗吃了，他得咋办啊？”
“哼！我管不着！再说了，别老你你的，就好像你没吃一样……”
“……”瘦高个不吱声了。
何千易轻抬眼，那幽蓝色的火光终于燃烧干净，她盯着那堆尸骨，没有任何动作。
“你说她在做什么？怎么不动弹了？”
“不知道……她，她在招魂吗？”
“怎么可能？哪有坐着招魂的！不都是跳来跳去的！”
“……”
又片刻，一抹青烟飘了过来，轻轻附着在了那副骸骨上，青烟慢慢有了轮廓，有了眉眼，有了毛发，那双眼睁开，湿漉漉地看着何千易，是一只黄色的小土狗，十分可爱。
小土狗的骨架是散的，它只能躺着，自己起不来，于是一直盯着何千易，吐了吐舌头，似乎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何千易叹口气，终于站起，走到那堆骨架前，抬手将它们一起托了起来，骨架神奇地竟然没有散开，像是一只完整的狗一般被她抱在了怀里。
那血水泥水弄了她一身，衬着那一张白得近乎苍青的脸色，再加上昏暗的树林，何千易突然像是一个要去复仇的恶鬼，一时之间带了几分诡异。
“她她她……她抱着个骨头干什么？”瘦高个吓得有点结巴了，他们看不到那附着在骨头上面的小黄狗的灵魂。
“你管那么多？她还想把骨头还给那老头？哼！等着被骂吧！”
“可可可是……那一身的血……”
瘦高个极为胆小，他看着何千易那一身的血，更觉害怕，甚至觉得产生了幻觉：“她她她……是不是回头看了我们一眼？”
“看什么看！”猥琐的矮个转头瞪了他一眼，“她怎么可能知道我们在这里！”
刚说完，只听咔嚓一声，一道闪电闪过，准确无误地击中他们身下这棵歪脖树，歪脖树应声折断，两个人从高空一瞬间掉了下来，摔了个结实的狗啃屎，还没等反应过来，那个猥琐的矮个刚要爬起，却又脚一滑，咕咚一声掉进了猎人的陷阱之中，紧接着哀嚎之声响起：“哎呦！哎呦！我的腿！！”
何千易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悠哉地走出小树林，朝着纸上写的地址找了过去。
那地址很好找，再加上手上的小黄狗的灵魂指引，何千易很快便来到许伯家门口。
只是那许伯果然眼睛不太好使，脾气更加不好，他开门看到了堆骨头，哐地一声，又把门关上了，随后便是破口大骂：“在哪儿寻的一堆骨头就来骗我钱！我那大黄肯定还健健康康的，快把那堆脏东西拿走！”
何千易摸摸鼻子，叹口气，果然，这次还是白忙活一场！
她轻轻把小黄狗的骨头放在门口，然后朝着它眨眨眼，随后轻飘飘地转身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那许伯似乎是有些骂得累了，再次打开门来，颤抖着伸手在骨头上摸来摸去，终于摸到那少了一截的左前肢，他顿了下，就又开始骂了起来，只是那声音听起来少了丝气愤，更多的却是仿佛那天气般黏连的悲伤。
……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名伶（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