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山猫山鬼

37、战鬼（6）

　　嘶鸣声震耳，像是想要冲破枷锁一般带着不屈的狂躁！

　　远处开始显现亮光，像是有繁星落入到那浓厚雾气之中，将那片区域全部点亮。

　　“风夜蝶动了！裂隙肯定又出来了！”暮云张大了嘴巴看向远处。

　　也是在这时，那个少年身影再次出现。

　　何千易大喝：“分头行动！”说罢率先追随少年跑了出去。

　　穆羡回头看了一眼暮追，二话没说，追随何千易而去。

　　暮追愣了一瞬，拔腿就追，却不料身后一股大力突然拉着他，把他带向那裂隙的方向！
　　原来竟是潘弘毅走时，一把抓住了暮追。

　　暮云挠了挠脑袋，跟着暮追一同跑了。

　　少年跑得很快，但是这次却没有逃脱成功，何千易和穆羡将他堵在了巷子口。

　　穆羡收回手，却觉刚刚拍在少年肩膀上的手感不大对，他看看手，又看向少年。

　　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身材瘦削，一身衣物虽然简单朴素，却干净整洁，一尘不染，与这怀古镇有几分相像。

　　穆羡看着他的眼睛，他竟毫不胆怯，直直地回视过去。

　　何千易走了过来，清脆的声音安慰道：我们没有恶意……”却在看到他之后，不自觉停了下来。

　　少年身体几如实质，如果不看面相，几乎难以分辨他的状况，但是他的眼睛，那里漆黑一片，没有眼白！

　　与潘弘毅截然相反！

　　鬼？吗？

　　何千易面带诧异又走近了些，还未来到近前，那少年竟又动了，迅速绕过何千易朝巷子里跑去。

　　穆羡似早有准备，迅速跟上。

　　何千易边追边扬声问：“你是百年老鬼？！”

　　少年跑在前面，还不忘弹弹自己刚刚被穆羡拍到的肩膀，像是想要弹掉那不存在的灰尘。他瞪着墨黑色的大眼睛，回头看了一眼何千易，声调平直地回道：“我现在十三！只是在十三这一年又活了二百年而已！”

　　“……”看来这个小家伙不喜欢老鬼这个词。
　　何千易轻咳一声，又问：“既然你已经又活了二百年，那生活阅历应该够丰富了，把我们引到这里是又是何意？”何千易又看了一眼远处，亮光更炽，又有一部分风夜蝶随风起飞。

　　少年也跟着看了一眼远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但是却说着令人震撼的话语：“你们不要过去，那是自寻死路！”

　　自寻死路？！

　　何千易又问：“什么叫自寻死路？！那里怎么了？你知道些什么？”

　　穆羡一闪身，从另一个巷子绕了过去。

　　少年像是身后长了眼睛，朝相反方向跑去，语调依旧平直：“告诉你们也无妨，那里晚上才是真正的爆发期，等裂隙全部出现，雾气蒸腾到最浓郁之时，裂隙会合并成一个大的口子，到那时，所有处于其内的人都会被召唤到他们那个世界，跟着他们陷入一轮又一轮回忆，永不止歇！”

　　“什么？！”何千易越追越快，“你不要再跑了，把事情说清楚不好吗！什么世界？哪个世界？他们又是谁？是那些骑兵吗？”

　　少年越拐越深，他们离那些裂隙也越来越远。

　　这时远处的风夜蝶又爆发一处，腾空而起，夜空越加绚烂。

　　第三处！

　　何千易回头，更加焦急，暮追他们应该是过去了，如果真的有危险，不能把那些骑兵的魂魄救出来，反倒会把自己人搭进去！

　　巷子口，少年又一个急拐，却没想到脚下突然一亮，一道灵气锁突然出现，将他捆了个结实！

　　少年一个踉跄，站定不动了，他没有料到竟然正好撞进穆羡提前设定好的陷阱里。

　　少年抬头瞪大黑色的眼睛直直看着从前面走过来的穆羡，用跟刚才一样的语调赞叹：“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

　　“谢谢夸奖。”穆羡站定在他身前。

　　这时，远处闪光再起，第四处。

　　嘶鸣声更加狂躁，那些战马像是想要冲破什么枷锁一般，瞬息奔腾而过，又瞬息消失！

　　穆羡不再迟疑，伸手提起少年向风夜蝶的方向奔去，示意何千易边走边问。

　　少年被五花大绑扛在身后，倒也不再挣扎，安安稳稳地待着，但是嘴巴并没有闲着：“我说的你们别不信，都是真的！二百年前，这里本来还挺安静的，我们只是有时能看到一两匹残破的马的魂魄不一定会出现在哪里溜达，可是突然有一天就变了！怀古镇的人十分好奇，几乎全镇的人都跑去看热闹，结果全镇的人都被那个奇怪的东西吞掉了，至今无人生还！我的妹妹也是那个时候被吞了进去，无论我想什么办法，都无法把他们弄出来。”

　　二人快速前行，何千易忍不住追问：“那为何你还在外面？”

　　“我！”少年呵呵一笑，声音还是平直没有起伏，在这样的时间听着反倒激起人一身鸡皮疙瘩，“等我爬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尾声！那裂隙开始收缩，结果我就变成了这样！”

　　“爬过来？”何千易侧头看他，“当时发生了何事？你当时怎么了？”

　　少年又呵呵一笑：“不重要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我还得感谢他们让我逃过这一劫！呵呵呵！只是……”

　　“只是什么？”何千易仔细观察他，却见少年不再说话，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天空，看不到任何情绪。
　　何千易想，他当年就算受到了任何委屈，这么多年过去，那些人甚至连魂魄都出不来，再大的仇怨也应该已经消散了，剩下的，应该就是寂寞，漫无边际的寂寞……

　　何千易想了想，换了个问题：“所以这两百年来，你一直在帮着别人逃脱那个裂隙吗？”

　　少年：“一直帮忙倒也没有，大部分人稍微引导一下就可以了，像你们这么傻的，倒是十分罕见！”

　　“……”何千易闭嘴了。

　　虽然说着话，他们的速度却极快，穆羡与何千易已经来到怀古镇的界石边上，这时却见远处突然连续爆发两处，竟是第五处和第六处一起爆了起来！

　　少年又开了口：“嗯，会越来越快的，估计你们要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穆羡和何千易一跃而起，以最快速度朝着那亮光而去。

　　少年继续念叨：“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过去呢？进去之后就永远都出不来了！谁都出不来了！谁也看不到了，无论是仇人，还是亲人！”

　　他们离得越来越近，风夜蝶再次起飞，第七处，第八处！

　　风夜蝶煽动翅膀，莹莹亮光闪现，天上星河暗淡，星河却仿佛此时坠入人间。

　　何千易的双眼晶亮，里面映衬着风夜蝶所组成的图形，她赞叹：“怪不得刚刚一直都画不出来相应的关系，原来它们最终组成了一个空中的螺旋图案！那最终的裂隙，就在那个顶点之处！”

　　就在这时，最后一处的风夜蝶煽动翅膀，随风飞起，它们越飞越高，最后飞到所有风夜蝶的最高处，停在那里螺旋而动！

　　此时，雾气已经达到最浓的时刻，近处几乎看不清人影！

　　风夜蝶随风煽动翅膀，却变成了最显眼的存在，莹莹光华随着它们的翅膀向远处传递光亮！

　　几乎不需仔细分辨，就能看出风夜蝶形成九处光的螺旋，而这九处螺旋又形成一个巨大的螺旋旋涡！

　　巨大的光的螺旋旋涡！

　　在雾气的映衬下，这个旋涡甚至看起来美极了！

　　何千易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住了，她的头开始微微发痛，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少年用尽全身的力气扭着头，用那平直的声音赞叹：“从来没想过，这里还挺好看的。”

　　穆羡和何千易已经来到近前，雾气浓重，除了这些风夜蝶形成的旋涡，其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那三个人的所在也完全看不到。

　　但是也根本没有时间来寻找，他们刚刚赶到这里，风夜蝶刚好也飞到了最高处，最后一个裂隙开始出现，并且越扩越大！

　　在这些风夜蝶发出的光的映衬下，眼前景象一览无余！

　　裂隙几乎张成了一个大口子，把之前所有的裂隙全部合并在一起，像一个巨大的嘴巴，内里漆黑。

　　随即，巨大的轰隆声传来，巨大的踢踏声一波又一波传来，那是战马有纪律地奔跑在地面上的声音！

　　紧接着，一排战马一字排开，从那裂隙之中冲了出来！

　　这次它们不再是残破不堪的，它们毛色鲜亮，铠甲完好无损，甚至带着黑亮的光泽！

　　在它们的身上，坐着同样气宇轩昂的骑兵们，他们年轻英武，身姿挺拔，每人手上一把长枪，气势汹汹冲了出来！

　　一排冲出，一排跟上，有序又有气势！

　　所谓金戈铁马，不过如是！！！

　　何千易看着眼前那些骑兵，他们每一个都很年轻，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身上穿着前朝的战甲！那是四百年前的战甲！
　　他们的双眼没有任何眼白，是沉黑色，他们凝固在了这样的姿态，四百年！

　　何千易还来不及感叹，最前面一排的骑兵们却开始发生变化，他们突然摔倒，地面上并没有任何东西，他们却一排排开始摔倒，人仰马翻！

　　然后所有的人和马开始腐烂，变形，缺失……

　　刚刚的气势有多震撼，现在的氛围就更显凄惨……

　　再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何千易浑身颤抖，她毫不犹豫奔跑上前，想要抬手触碰那些即将消失的残影！

　　穆羡也终于看到了何千易所看到的景象，他突然大喝：“锁魂草！这是锁魂草！”他想起来了，能把所有信息保留的这么完整的，除了幻影草，一定还有锁魂草！

　　锁魂草，锁住将死之人的最后的欲念，留存其魂魄，这些魂魄只能陪着锁魂草，不入轮回，直到全部成为锁魂草的养分！

　　“这些骑兵一定有着未完成的夙念！”

　　何千易像是听不到一般，继续向里面走去，穆羡奔了过去，与他一起的，还有那三个人，他们一起朝着何千易奔去！

　　可是却有一股大力袭来，几人一同被推了出去！

　　裂隙开始收缩，并且越缩越快！

　　何千易离那裂隙极近，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何千易拽向那个黑漆漆的空间！

　　几人再向前，那股推力却将他们完全隔绝在外！

　　穆羡目眦欲裂，眼看着何千易就要随着那个裂隙一同消失，穆羡毫不犹豫，祭出鬼哭，朝着自己的手腕狠厉一划，鲜血迸出，裂隙吸力骤然增大，把穆羡一同拽了进去！

　　在他的身后，是同样满手血的暮追，被一同拽了进去！

　　少年鬼魂被推到了远处，他扭头看向身后，用平直的声音感叹着：“果然不太聪明的样子。”随后消失。

　　裂隙合上，整个空间毫无痕迹！雾气迅速消散，这里又变作荒芜一片，暮云和潘弘毅跌坐在地上，面面相觑。

　　片刻后，一声哀嚎响彻云霄……

作者有话说

　　下卷，四百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