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蔷薇》茭白

2、2

　　唐允芒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吃午饭，从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向下眺望可以将星都第九区的景色尽收眼底。星都作为帝国的首都是一个历史悠久的特大城市，整个城市分为五十个行政区，行政区号越小代表该区域越接近皇帝所在的第一区。第九区是老牌的富人区，相比人口超高密度的后二十区，这里的人均土地拥有面积几乎是后者的二十倍。随处可见的绿荫公园昭示着这片区域居住者的财力。
　　喝了口有些凉掉的鲈鱼汤，即使再次加热过也很难掩盖鱼腥味。不是现做的到底差点味道。他叹气揉着自己的后颈，那里贴了一张肤色的信息素胶布用来遮盖狰狞的伤口。
　　Alpha昨天只做了一次。唐允芒并不担心周晏会弄伤自己，周晏主攻信息素学，腺体的结构他闭着眼都能画出来。只是男人每次都会把现场搞得很血腥，不知道是在报复自己，或是Alpha像狗狗一样可以从中得到撕咬的快乐。

　　唐允芒心怀愧疚，不是因为昨夜骗色得逞，而是周晏的母亲早上给他打了电话。纵是皮厚如他，看到周文馨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时还是心虚了一瞬。
　　周文馨不知道自己的病情被用来威胁周晏签下包养协议，以为唐允芒和儿子只是单纯的恋爱关系。平心而论，周文馨对唐允芒是非常好的。她本就是个温柔的Beta，虽然病魔夺走了她的美丽，但可以想象从前一定很受人欢迎。
　　周文馨所有的医疗费用都由唐允芒承担，她的治疗费用几乎是天价，只因为使用的治疗仪“迦楼罗”有价无市。“迦楼罗”，官方产品名称第十六代非介入式人体治疗仪，是当今最先进的医用治疗仪器。坊间传言只要人还活着，哪怕是碎成块了，“迦楼罗”都能把人恢复如初。听起来透着一股人工加工的味道，但行业内从业人员都知道这并非谣言，在上市之前“迦楼罗”几乎通过了所有极端测试。因为设备原材料的稀缺，导致这种设备产量有限，养然医疗所拥有的这一台是除军部外唯一一台民用仪器。当年唐允芒的哥哥唐允乔为了购入这台设备几乎烧光了养然大半家产，事实证明当年的钱砸的够值，如今整个帝国之内再没有能和养然竞争的医疗体系。甚至有时出于一些见不得人的原因，连皇室成员都会悄然造访。
　　周文馨罹腺体坏死，腺体作为最重要的器官之一，已经引起全身其他器官衰竭。唐允芒头顶养然医疗副总的名头，和周晏共同以医疗试验的名义说服周文馨接受这项昂贵的治疗。昨天她刚结束例行治疗，今天就打了电话让唐允芒和周晏有空回家吃饭。
　　唐允芒自然是求之不得。周文馨的关怀经常让他回忆起自己的母亲。

　　他站在落地窗前，遥望不远处养然总院的建筑群，洁白的中世纪风格建筑群在阳光照耀下有一种圣洁的味道。有人在精心养护的草坪上放风筝，估计是儿童部的小病人。在白色建筑群的背后有一座高耸的塔楼，仿佛手举圣剑的白衣骑士忠诚捍卫着养然。那里是整个集团的核心，他哥哥唐允乔的总裁办公室就在顶楼。
　　而自己所处的这栋办公楼距离总院只有两个街区，坐落在第九区的中心商业区，建筑风格是简洁利落的玻璃幕墙风格。要知道这种大面积被玻璃围合的风格在现今推行垂直绿化的星都是财富的象征，养然每年都要为此支出一笔昂贵的环保费用。
　　普通人看到这两栋截然不同的建筑，应该就能明白养然的用意。中世纪风格的塔楼象征唐家立业的根本，也即传统医疗；而商业区的玻璃大楼则揭示了如今养然最能赚钱的业务，三十年前养然通过并购成立的子公司养臻。
　　当年养然并购了一家名叫臻美的美妆公司，以此成立了医疗美容部门，也就是现在美妆保健全面开花的养臻。唐允芒和唐允乔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臻美是唐允芒他母亲娘家的产业。他成年后，他哥为了安抚方家不安分的亲戚们，直接让唐允芒当了养臻的总经理。

　　轻柔的音乐突然响起，秘书通过内线告诉唐允芒，他的姨妈暖阳娱乐的方馥女士突然拜访。
　　唐副总哀叹了一口气，吩咐秘书谭樱准备一杯双份糖浆的榛果拿铁随时待命，谭樱心领神会。
　　方馥身着一套烟灰色的套裙款款走了进来。她身形不高，脚踩一双高跟鞋，鞋跟仿佛要刺穿唐允芒的地板。
　　“姨妈，您今天怎么有空来？”
　　方馥在办公桌前坐下，瞪他一眼，“怎么我就不能来。”见唐允芒乖巧地陪着笑容，气势顿时垮了下去。唐允芒皮肤白眼睛大，长得就像她已故的妹妹方郁，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方馥的身形有些圆润，这是她多年在高强度工作下生物钟紊乱所导致的。当年唐允芒的父亲续弦娶了方郁，推动养然收购臻美，方家各支都拿到了养臻的股份，反倒是她这个亲姐姐因为是beta不受家里待见，被Alpha弟弟抢走所有好处。后来在方郁的资助下，一手创立暖阳娱乐。不懈耕耘紧抓潮流，暖阳娱乐终于跻身帝国十大流量平台前列。

　　方馥做事雷厉风行，这是她的习惯。和唐允芒闲扯几句后，开门见山道，“我来和你谈暖阳娱乐和养臻的整体合作框架协议。”
　　唐允芒两手一摊，“姨妈这事你让两个市场部开个沟通会不就好了。犯的着您亲自来吗？”
　　方馥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市场部新来的那个副总推三阻四不办人事。”
　　唐允芒嘿嘿一笑，给了方馥一个你懂的眼神。
　　方馥没好气，她是很宠唐允芒的。方郁夫妻在小孩九岁的时候死于飞行器失事，当时唐允乔刚刚成年，临危上任力挽狂澜。两兄弟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唐允芒很会讨人喜欢，老大从小就宠小的，倒也没吃什么苦。后来唐允乔又在商场上多次提点暖阳娱乐，这么多年来她早就把两兄弟当亲生儿子对待。“你也真是的。你舅舅弄这么个人进来你怎么不拒绝。”
　　唐二少摇了摇头，“大哥会解决的。”

　　方馥念了他几句长不大，从挎包中取出一份文件。“这是一份计划书，你看一下。”
　　在方馥这些年的运作下，暖阳娱乐早已不满足于成立之初的视频平台，在前年开始走向艺人经纪领域，并培养出一批流量艺人。这些艺人的美容保养，整形微调都是一笔固定开支。在整个星都，除了养臻，方馥找不到第二个更合适的合作对象。
　　“我旗下艺人所有的美容整形费用都要走合作价，艺人的美妆护肤品也都要用养臻旗下的高端产品线。作为交换，我会在平台上给你做营销和软广。”
　　唐允芒随手翻了一页，正好看到成本利润核算，密密麻麻一页数字，看得他两眼发晕。“那就这么办吧。”
　　方馥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把那些数字敲进他脑壳里。唐允芒揉着脖子求饶，一手摸到办公桌下的某个按钮。

　　谭樱手捧两杯咖啡，挂着职业微笑出现在门口。
　　“唐总，方总，请喝咖啡。”
　　双份糖浆粘住了方馥的嘴，唐允芒如获大赦，捧起自己那杯咖啡，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他看了眼谭樱，谭樱笑眯眯退了出去。唐允芒感激地大灌了几口。
　　方馥放下咖啡，她刚才就留意到对方脖子上的胶布，以她的年纪又怎么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沉吟着缓缓说道，“上个月艺人管理部招了几个新人，有两个Beta我觉得不错。你要不要见一下。”
　　唐允芒无辜地眨着眼睛，“他们是想整容吗？”
　　方馥被他打岔竟没有生气，像是早就预料到对方的反应。她又说道，“当年我看你追不到周晏那么伤心，怕你年纪小想不开，才建议你用点手段。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发现A和B并不合适，没想到居然过了那么久。”
　　“你笑什么。”方馥伸手打了他一下，“你以为姨妈这么想当红娘。昨天的热搜是你撤的？”

　　“那你可把钱准备好了。星都娱乐台要做一档新节目，邀请他做固定嘉宾。”
　　“什么？”唐允芒一下被吓到了，“你说周晏？”这电视台有点东西啊，这么快就找到流量密码。“他能干什么啊？表演缝合手术线？”
　　“是一档医疗主题的观察类纪录片节目。拟邀请三位主持人，其中一个是号称新生代综艺之王的邱云津。”邱云津是星都电视台的收视吉祥物，凡是有他在的综艺各个大爆。这资源可以说是非常好了。方馥自己都觉得人选的不错。周晏原先当过医生，又是教授，还是个招摇的3ALV5，光凭那张脸就很有热点。“这节目打算上平台同步播出，风吹到我这。”
　　唐允芒依旧一脸疑惑，方馥看不下去直接锤死道，“他昨天签了。你要看合同吗？”
　　“我不明白。他图什么？”
　　“我也不明白。”方馥再次警告，“我劝你早点结束关系。他是个聪明人，不会一直任由你折腾。”
　　方馥觉得周晏不安好心，她和唐允芒却一致认为不存在严重的影响。因为在这段关系中周晏完全处于被动，他没有机会接触到任何养然的机密，以周晏骄傲的性格，更不会公开自己和唐允芒的包养关系。

　　唐允芒送走方馥，回忆起昨夜周晏的脸色。虽然不知道周晏为什么想上节目，但他现在有点老妈子心态，他男朋友昨天脸色那么臭别不是被人欺负了。本来他就觉得娱乐行业不是很阳光，背地里暗潮涌动，周晏又是个容易多虑的人，动不动就会不高兴。
　　他思索片刻，想到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总裁办公室内的唐允乔突然收到自家弟弟的电话，他刚放下手上的文件，唐允芒的声音就从话筒里蹦了出来。
　　唐允乔边听弟弟汇报日常，边抬手看了下表，这个点还在办公室，有进步。唐允芒絮絮叨叨，说自己做了好吃的酸梅鸭腿，下次回家给大哥做。唐允乔在行业内参加会议的出席费用都是按分钟计算的，他的团队因此以专业高效闻名。惜时如金的唐总此刻正耐着性子听他弟弟说废话，唐允芒翻肚皮撒了会娇，小狗一翻身坏心眼摇尾巴。
　　“哥，我有个很好的营销方案。”
　　唐允乔挑眉，“要多少钱自己找财务。”

　　“不不，我有个宣传养然的好方案。星都娱乐要做一个医疗观察节目，难得有医疗类的节目，养然不赞助一下吗？”
　　“你有没有看过上个月的绩效考核，以现在门诊和住院的工作量，下个月各行政单位还要开展年度体检，这个时候不需要额外投入营销成本。”
　　唐允芒干咳了一声，想起确实马上要到养然每年最忙的时候。立刻乖乖低头，“周晏要上这个节目，就当支持一下嘛。大家都是一家人。”
　　唐允乔冷笑一声。谁和周晏是一家人。
　　他的弟弟总有一种错觉，只要他对周晏足够好，那张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包养合同就会被忽略。

　　“既然是这样，顾华正好在这里。”他看了眼斜对面坐着的人，顾华笑吟吟打了个招呼。
　　养然总院有两位院长，负责科研的是帝国知名医学家陈天蕤，而顾华则是负责行政的院长。陈天蕤醉心科研，每个季度才向唐允乔汇报一次业务。总院偌大的业务几乎全由顾华一个人在打理。她是养然的老员工，对两兄弟十分熟悉，从小看着唐允芒长大。
　　“这个节目不如就在养然总院录制。养然会承担所有病人的医疗费用。”唐允乔挂了电话示意顾华安排下去。
　　“帮我盯着他。”
　　“周晏在总院工作过。这里的流程他很熟悉。”顾华点了点头，脸上突然有些为难之色，“只是……”
　　唐允乔抬头。

　　“周晏母亲的病可能拖不了太久了。”
　　“连‘迦楼罗‘也。”他缓缓皱起眉，即使是最先进的仪器，也只能从死神手上偷走六年。“想办法延长她的生命。”
　　“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