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心动》何弥初

47、新的线索

　　孟文昊竟然就住在余温附近的酒店里，接到电话后他立马打了个车过来，到小区甚至都没用到半小时。

　　然而在走进这个家之前，他还是踌躇了片刻。

　　他环顾着这个陌生的家。
　　此刻是他离这个“可能是自己父亲的人”最近的时刻。

　　“他的所有东西都在这个家里，平时的生活也很简单，咖啡、书法和钓鱼，基本没见他干过别的事情。”叶昔归适时出生。

　　“你好，孟先生。”池嘉木打了声招呼，“久仰。”

　　孟文昊露出些许疑惑：“您…认识我？”

　　“我是嘉仕集团商场业务的负责人，池嘉木。”池嘉木礼貌颔首，“孟先生三年前有一场大型签售会和书迷见面会，就是在宜京最大的嘉仕商场中庭举办的，那时候我虽在国外，但依然对当时现场的火爆程度有印象。还托人买了几本您的书。”

　　他说的这件事，叶昔归也有印象，当时上了热搜，主打的那本就是她喜欢的港风商战文《风花不眠月》。

　　“我家里也有一本您的亲签呢。”叶昔归笑着说。

　　二人的友善适当消弭了孟文昊的紧张。

　　“池总好。谢谢你们的喜欢。”孟文昊礼貌一笑，而后目光又在他俩身上逡巡片刻，“所以叶小姐是……”

　　池嘉木将她揽过：“我是她男朋友，今天陪同过来的。”

　　“哦……”

　　叶昔归其实不太明白，这种情况下，为什么池嘉木要多余寒暄这么一遭。于是往茶几的方向指了指：“刚刚找到的东西都放那了，过来吧。”

　　她将他们刚才找到的东西都摆在了茶几上。
　　简单和孟文昊说明了几句。

　　“这个‘桂’的字迹和摩卡壶上的一样，我也找到了照片，年轻时候的师傅和你给我看的那一张合照，脸是能对上的。但是家里并没有找到您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所以我们也只能确认我师傅和您母亲确实是旧识，是不是恋人关系，没有证据。”

　　“找你来主要是想问问，一些我们比较疑惑的地方。”池嘉木抱着电脑过来。

　　孟文昊匆匆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没过多停留，转头：“什么？”

　　池嘉木把屏幕翻转过来，上面是那篇有问题的专访：“2010年，你母亲首次对公众披露自己有个儿子。那个时候你18岁，但你母亲却说你16岁。你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吗？”

　　孟文昊皱起眉，接过电脑将这篇专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他苦笑，眼眶微红：“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确实18岁了，而且还在叛逆期呢，天天和她作对，高中毕业会考一结束我就和同学溜去周边国家旅游了。她还感谢我…”

　　孟文昊从小就在法国长大，自由惯了，似乎也从来没关注过这些事情。

　　他叹了口气：“总不至于是记错了吧？”

　　“对了，你的父亲，就是法律关系上的那个，”叶昔归问，“现在能联系到吗？方便问下他情况吗？说不定他知道原因呢。”

　　结果孟文昊更迷茫了：“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没有父亲啊。我妈从始至终就没结过婚，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的。”

　　这下轮到叶昔归和池嘉木面面相觑了。

　　“啊？”叶昔归不解，“但是记者问她结婚没有，她还说‘我儿子都有了，你说呢’。也是在伪装自己已经结婚？”

　　“国外对单亲妈妈的话题，也不太敏感吧。”池嘉木也说。

　　孟文昊皱着眉头，垂头思索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在另一只手背上轻轻点着，似乎在一点一点将身世与线索穿起来。

　　“我妈没有结过婚，这是她去世我办理手续才知道的事情，”孟文昊喃喃道，“不是没有结过第二次婚，而是从头至尾，都没有结婚。”
　　他抬眸：“所以我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私生子。这说明我的父母在我出生之前就分开了，我母亲一个人把我生下来的。”

　　叶昔归：……

　　“所以…你母亲故意在媒体上这样说，是为了撇清和江老的关系？”池嘉木

　　孟文昊却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但我不认为是恶意或者恨意的。因为从母亲平时对我说起父亲的态度，他们之间，不像是决裂的那种关系，反而非常眷恋。”

　　他顿了顿：“我母亲，非常爱他。”

　　空气沉默良久，叶昔归叹了口气，坐回沙发上，自我说服了：“如果阿姨是出于某些自身形象的顾虑，也是有可能的。”
　　她叹了口气：“我们的线索，到这里就又断了。”

　　孟文昊抱着手臂：“你们现在怀疑……”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好像用什么都不太对，于是堪堪用了一个“他”来代替：“怀疑他的失踪和我母亲的动态有关系吗？”

　　叶昔归点了点头：“因为你妈妈去世的消息放出来不久，我师傅就失踪了，再联系上他这么多年练字都在写和桂有关的文字，很难不朝这个方面联想。”

　　池嘉木补充道：“也是在依据结果反推，毕竟我们所知有限，只能看蛛丝马迹能不能对上。你那里除了照片，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呢？”

　　孟文昊摇头：“没有，信件、短信……任何可以证明他们还保持联系的东西，我这里都没有。甚至我想喝一杯我妈妈做的那种咖啡，还要满世界各个地方找……”

　　两位中年人的爱情故事，实在是……太令人费解了。

　　“两个人真的可以几十年不通信，靠着意志爱对方那么多年吗？”叶昔归实在觉得费解。

　　她说完后，感觉池嘉木似乎偏头看了她一眼。等她看过去，池嘉木依然是认真在看电脑的模样。

　　线索断在这里，谁也不好受，家里也已经翻完了，再没有什么确凿的物件被翻出来。

　　三个人都有些不甘心。

　　“找不到就算了吧。”孟文昊指了指电脑，对池嘉木说，“这个报道合集，可以拷贝一份给我吗？”

　　池嘉木盯了他几秒：“没问题。”

　　孟文昊说得很平淡，但那句“找不到就算了吧”，却卡在叶昔归心上，不上不下的，特别难受。
　　就是她之前有所感觉的，孟文昊并不在乎，他的这个父亲，也不在乎父母之间究竟有什么爱情故事。

　　对他而言，找不到就是一场淡淡的遗憾。
　　但对叶昔归不是，找不到的背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命，如果她放弃追查，哪怕是师傅的遗体，她都不可能再见到。

　　“你从头至尾都只想要知道这里有没有母亲的东西对吧？”叶昔归忍不住了。

　　孟文昊也一怔。

　　叶昔归垂着的手攥成拳：“你知道你此时此刻，所在的这个房子里，有个人失踪了两年吗？”

　　孟文昊笑了笑，尖锐地反问：“如果他真的是我的父亲，他失踪的岂止是两年？”

　　“在我的生命里，唯一重要的就是我妈妈。她现在去世了，什么念想也没给我留下，我也一直走不出我的瓶颈期。我的人生也这样停滞了两年。”孟文昊指着自己，“你也可以理解为我很自私，我想尝试自救的办法，就是去找这个世界上可能还存在的生父，问问他那个拿手咖啡怎么做，未来我即使一个人，也可以做给自己喝。”

　　“我并不想知道，他当年是怎么狠心离开我妈的，也不想了解他过得如何，”他顿了顿，“因为我根本没把他当成过我的父亲。一个从来没有履行过父亲职责的人，不值得我付出，或者留恋。”

　　叶昔归说不出话来了。
　　车子里，池嘉木对她说的那句话和此刻诡异地重合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被池嘉木说过，便宛如打了一个预防针，有了一些心理准备。
　　她甚至都不太惊讶。

　　良久。
　　“我会教你那个咖啡怎么做。”叶昔归肩膀垂下，目光却仍然灼灼，“作为交换，你从现在开始想关于父亲的线索，你成长过程中的每个经历都不要放过，如果有请务必告诉我。”

　　“没人替他查，我会查下去。”她声音坚定。

　　孟文昊喉头动了动，最终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冲她颔首：“我会配合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