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华衣故人去》水戋浅

28、第二十八章

　　四月五日，正值清明时分，小雨淅淅沥沥，一早就下个不停。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妇女，撑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在留故家族后门转个不停，时而透过木门向里面张望，时而掏出怀里的一张折的整整齐齐的纸条察看字迹有没有被雨水晕染，面色紧张，踌躇不前。

　　她叫何大妮，是慈幼院的一名小管事。

　　十几日前东家这边的一个弟子送来了一个非常黑的女人，让她们好生安顿。送来后她见那个女人身体虚弱，又是个哑巴，觉得可怜便暂时没有给安排活计，一直让修养在后院的大通铺里。由于不知道她叫什么，大家便都叫她黑丫。后来白日里一起做活时总听和她同住在一个大通铺的姑娘们聊天时说，黑丫自醒来后就对她们比比划划的，还拿着她们的手在手心里写字。

　　可是她们哪里能看得懂，饭都吃不上哪有钱学字，就算东家在前院请了个教书先生，但是那都是孩子们学的，她们都是妇道人家，脑子也不行，学不懂，况且学了也白学，便没人懂她的意思。

　　黑丫可能也知道大家都看不懂字，便放弃了，每天醒来就跑到院子里拿一根树枝在院子的土地上写写画画。

　　然而就在昨天，在前院读书的孩子们听说后院来了个很黑的女人，都非常好奇的偷溜到后院看黑丫，结果一看就看到了黑丫在地上写着“我是非黑”四个大字。

　　非黑是谁？那可是东家家族里赫赫有名的非管事，经常来慈幼院给他们送衣服食物纸张笔墨，性格温柔和善，孩子们都很喜欢非管事，而这个女人竟敢冒充非管事，孩子们气不过就找黑丫理论。

　　黑丫一看孩子们识字，便拉住其中一个孩子不放，那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引来了她们。她们来了后就见黑丫一脸激动的抓着那个孩子的衣领，一手还指着地上的字，嘴巴张张合合，着急的要表达什么意思。

　　最后弄清事情真相后，她们中有一个姐妹觉得会不会是孩子们认错了字，便请来了前院的先生看，先生一看，孩子们没认错，就是“我是非黑”四个字。

　　先生找来纸币给黑丫，黑丫手臂微微颤抖着拿起毛笔，写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笔将纸递给先生，先生接过念着黑丫写下的字，大概意思就是说，她才是真正的非黑，她在投奔留故的路上被人追杀，后来被另外一个势力救走，但是他们将她关了起来，还告诉她已经有人代替了她的身份，现在在留故里混的风生水起呢。直到一个月前那人将她带到风月城的一个小巷子，告诉她她表弟常墨迹会来接她回留故，可是她表弟并不认识她了，将她送到了这里，写到最后还求她们送她回留故，她要见凌家主。

　　这可了不得啊，她们一听，第一反应这黑丫怕不是个骗子吧，但是看黑丫也不像啊。先生就建议说，先把黑丫写的信呈给凌家主，是与不是自有凌家主定夺。

　　于是，今天她带着这张纸来到了留故家族门前。

　　可是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她一大早就来了，一直在正门处逗留，但是看着正门的那个骇人的气势愣是不敢进去，后面她还看到琳琅管事骑着马冒雨赶了回来，她向前一步准备直接给琳琅管事算了但又躲了起来，没敢上前，最后想了想又转道跑到了后门这里。

　　后门这里看起来才像是她这种人能走的。

　　“明日各大家族将会一起抵达风月城，接待事宜都准备好了吗？”离开百花院，走向前殿的路上，凌倾与莫君卿各打着一把伞，并排走着，一边走凌倾一边问着。

　　他们刚看完翠花出来，由于明日各大家族齐聚，还有很多事要忙，便也没有多逗留，与林添打完招呼就走了。

　　林添自几日前回来后，只要忙完手头的活便来百花院这边守着翠花，无微不至的照顾着翠花，看样子也是喜欢翠花的，就是不知道以前为什么老拒绝翠花。若是翠花醒来，看到林添这样，该有多高兴啊，她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惜......

　　“都差不多了”，想到这里，莫君卿叹口气，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这几日真是把他累坏了，“黑子真厉害，这么多年一直处理这些七七八八的事务也不嫌累，我就不行了，这几天跑来跑去忙这些东西，累死我了。”

　　听到莫君卿提起非黑，凌倾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的微微笑了一下，看来他之前是误会非黑了。

　　林添回来后说，他见不到柳风，无法问出什么东西，但是他打听到了以前和那个下毒弟子钱多多的同居室弟子的下落，那个弟子告诉他，钱多多在柳啸雪去世前一年里，经常和常墨迹一起约出去看戏，那时两家关系还行，他也只是提醒了一下钱多多别和常墨迹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便也没多管，后来柳家主审问时他也说过，就没有别的了。望文也问过守揽清小门的弟子，守门弟子说，常墨迹在柳啸雪“风寒”前，以找钱多多为名，给他塞了十两银子放他进去，前家主去世后，柳家主也派人问过小门有没有来过什么可疑之人，因为害怕被处罚，便瞒了下来，至于现在嘛，揽清都没了，也就没了瞒下去的必要。

　　以此来看，常墨迹就是隐藏在家族里，挑起两家族争端的内奸，但是常墨迹并非幕后之人，他的意外死亡说明常墨迹知道的太多，被杀人灭口了，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潜伏，就是不知道“他”是潜伏在家族里，还是远在千里之外操纵一切。

　　“对了，黑子那边怎么样了？”由于最近一段时日特意避开非黑的消息，凌倾已经很久都没有问过非黑的事了，昨日莫君卿收到了非黑的信，正好问问。

　　“哦，黑子说四月一日她给她的便宜徒弟送上大礼后，已经把她那便宜徒弟送去早日投胎了，陌妍已经先派了一部分弟子来参加选拔赛，她还在整顿周晁留下来的残余势力，至于戚漾师姐那边暂时还没有下落，但是她已经打听到一些线索，估计处理完，算上路程的话，还有四五天的样子就能回来，或许赶不上选拔赛了”，莫君卿简单陈述了一边非黑信上的内容，又想到自己那了无音信的媳妇，惆怅的问到，“对了家主，我媳妇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他媳妇琳琅已经走了快半个月了，黑子都知道送信回来，可是她媳妇一出去就像放飞的鸟儿，连个口信都不递一个，害得他整日的担心，要不是家族规矩不能过问他人的任务，他都想问问家主把他媳妇派到哪儿了，是不是丢了。

　　“应该快了吧”，凌倾算了算时间，应该快了，不过也没有要查黑子的必要了，便道，“待会我让人送信给琳琅，若还没有查完便不查了，早点回来参加选拔赛。”

　　凌倾话音刚落，琳琅便风尘仆仆的迎面而来，看到凌倾后先行了一礼，然后一脸肃然，面色凝重的叫道“家主”。

　　“咦，媳妇你回来了，我和家主刚刚谈起你呢”，见琳琅回来，莫君卿一脸惊喜的走到琳琅面前，将伞撑到琳琅的头顶，细细打量着琳琅有没有受伤，注意到琳琅衣服和头发都被雨水打湿，心疼的说道，“媳妇你衣服和头发怎么都湿了啊，待会头又该痛了，要不我们先回去换身衣服再来找家主？”

　　琳琅只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一看到琳琅这个表情，凌倾心里“咯噔”了一下，面无表情的对着莫君卿说道，“君卿你去找林添到议事堂议事，琳琅你先回去换衣服，我到议事堂等你们。”

　　“好”,莫君卿再迟钝也看出了有大事发生，将伞递给琳琅后自己淋雨原路返回。

　　“是”。

　　琳琅应完声后立刻转身，疾步离开，早点回去换完衣服好说她查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