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曾是浮生

5、殤

　　4.殇

　　而自从晋王回来的那天后，再也没有到过玉暮这里来，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晋王是不会再来了。

　　反倒是玉暮，我本以为他会大吵大闹，极不甘心，谁知他自晋王刚回来那天的失常后，这些日子来竟都安安静静的。

　　就这样过了四日，晋王府突然沸腾起来，太后的生宴都还没到，晋王府却办起了喜事。

　　连玉暮这里也发来了请贴，竟是那名叫方晓义的男子的生宴。

　　玉暮冷漠的接过了请贴，看似不在意，我却看到他眼中露出了愤恨，让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宴会很早就开始，玉暮一大早便起身梳洗后，又像那日般的坐在窗前发呆，寒风刺骨，他却似没感觉似的一身单衣坐在大开的窗前。

　　我一进门便看到此景，不敢怠慢，赶紧拿了件大毛裘给他披上。

　　怎料玉暮拉了拉身上的毛裘，甩到了地上去，口中喃喃的道，「人都留不住了，这衣服要来干什么！」

　　我移目看了看地上的毛裘，狠不得把自己头上那胡途的脑袋拍掉。

　　我竟把晋王送给玉暮的白狐毛裘拿了给他穿，这毛裘是玉暮初承恩泽时，晋王送给他的，玉暮以前极为喜爱，此刻看来，却似在讽刺着他的遭遇。

　　「主子，天气冷啊，你不喜欢这毛裘，我这就给你去换一件。」我捡起地上的毛裘，好好拍干净，拿去了衣柜换了另一件来，又在房内生起了火。

　　玉暮青色的脸这才有一些血色起来，但他也就这样坐了一个下午。

　　快开席的时候，我正犹豫要不要劝玉暮别去的时候，他竟然开始细心打扮起自己来。

　　身穿起晋王的白狐毛裘，在眼睛上点上了一印梅花，俊美无比，艳光四射，彷佛他从来未曾失宠过。

　　我知道，他虽失意，却不愿在人前失态。

　　宴会办得有声有色，更破例把男宠也请来了宴会，而那个方晓义，明明是他的喜宴，他却整个晚上都以黑纱蒙面，似是非常不满于这场宴会，虽然如此，晋王却还是显得非常开心，对他百般呵护。

　　「哼！装模作样！」玉暮悄悄的对着我道，一脸醋味。

　　我笑而不答，专心的为玉暮倒酒。

　　这时候，忽一阵寒冷的凉风，把所有的灯熄灭，四周蓦然一片黑暗，妻妾的惊叫声四起。

　　又此，竟突然一阵刀剑声，眼前一阵一阵的闪光，打斗起来。

　　玉暮惊慌的拉着我的袖子，但我已无暇安抚他，因空气中传来了一阵异香，那香味虽细，但我知道那是迷香，立即用两手掩着自己和玉暮的口鼻。

　　这种香虽是迷香，分量却很少，一旦吸入只会让人昏迷，并没有太大的害处。

　　一阵迷香不久便过，我把玉暮压倒在地上，玉暮似也被吓了，紧张得身体都僵住了。

　　此时那班前来打斗的人点起了一丝微微的烛火，我和玉暮从桌底下的缝子看出去，只见一座箭架对准了晋王，那方晓义就站在那群外来之人的最前方，用剑指着愤怒的晋王。

　　「方晓义！你这算是什么？！」晋王一掌拍在桌上，问道。

　　方晓义冷笑了几声，答道，「这王爷您还用问吗？」

　　晋王瞪着方晓义，不作声。

　　「虽然你只当我是替身，但也的确对我用情不假，看在你痴情的份上，我可以让你死得快一些。」方晓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忘了告诉你，我这张像极你那位爱人的脸，也是造出来的。」

　　晋王还是静静的，目不斜视。

　　方晓义似是被他那眼睛盯得有些慌，指着晋王的剑微微的抖了抖。

　　「你可知道我此刻为何这么镇定？」

　　方晓义用力捏紧剑柄。

　　「因为中计的，是你，不是我。」

　　那些人算得极精准，晋王才刚把那我字说完，屋顶上便跳下了数十名宫廷侍卫，直将刀子往那些人那砍，似是割草似的。

　　只那一眨眼的时间，地下漾开了恐怖的血水，源源不绝。

　　我接着玉暮的手渐发抖，我眼虽不见那腥红之血，但刺鼻的血气一阵阵的涌进鼻子，腥得呕心。

　　一恍神，便脱了手，玉暮疯似的尖叫起来，从我身边冲了出去。

　　一道刺肉之声！

　　竟是那从小便在晋王身边侍候的全福，只见他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刀子插进了玉暮的腹中，热血洒了他双手，他惊呆了，连被晋王一掌拍在胸口撞在墙上，也忘了呼叫。

　　「把全福带下去，找人看着他，不许他自尽，我要亲自审他！」晋王冷冷的盯着全福，那眼神比发怒时更令人发寒，全福摊在地上震了震，没有反抗，也无力挣扎。

　　幸好晋王还算有良心，急召宫中的太医前来晋王府。

　　玉暮受了伤，躺在床上似很恍惚，眼光散漫，宛如离了魂。

　　我流着冷汗，紧紧握着玉暮的手，那手竟是分外冰冷，指间一阵寒气。

　　「王爷！似乎是中毒了。」那个刚刚从家里赶来的御医用布按着玉暮的伤口，老太医的手有些颤抖。

　　我一惊，冲上把沾了些玉暮的血，血已发黑渗紫，放在鼻下一闻，竟有一阵刺鼻的气味，我又把手指搭在玉暮的手腕上，他的脉搏似一道断弦，似有若无，时强时弱。

　　「忘日月？！」我不自觉的呼了出来。

　　忘日月，中毒者渐失神智，长年迷失于美梦，久久不能自拔，身体亦渐腐烂，意识犹在，直到全身腐烂至骨后，中毒的人方才能真正解脱──也就是死。

　　「你说什么！」晋王忽然重拍案上，大喝。

　　老太医吓得在我身后微微颤抖，不能言语，我亦没有答王爷的话，只坐在床上沈思。

　　忽然，晋王粗鲁的扯起我的后领，血红双目狠狠的瞪着我，他神智已有些疯狂「我不管你为什么会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我只要你马上想出办法救他！听到没有！！」

　　我一时傻住，晋王眼中的急切之情如此真切，完全看不出一丝虚假。

　　「．．．．．．王爷．．．．．．你让我好好想想办法好吗？」我轻轻的说着，也把晋王请了出去。

　　＊＊＊
　　我用干布擦去了玉暮身上的汗水，小心翼翼的躲开他的伤口，自从那日后，晋王虽然日日派太医来，送最珍贵的药材来此，却再没有亲身来过，玉暮也没有再提起晋王，每日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盛放的梅花，原来俊秀妩媚的脸渐渐变得灰白。

　　我用药使他不至陷于梦中，不知日月，本该是好的，却不知在此刻对于他，是清醒还是醉于梦中好。

　　「那璃．．．．．．我会死吗？」玉暮的声音嘶哑，声线细如蚊蚋。

　　「不会，有我在你绝对不会有事的。」我拂去玉暮散乱的发丝，以指为梳，把他的头发抚顺。

　　玉暮嘴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抓住了我正在梳理他的头发的手，摊开，把另一只手伸进枕下，取出了一个小锦囊。

　　「那璃，你帮我收着这块玉，好好的收起来，如果有一天，有一个自称我哥哥的人来找我，你就把玉交给他，告诉他：对不起，我等不到他了。」玉暮淡淡的道，似是看透了生死。

　　我苦笑，下一刻却被锦囊中物惊震了。

　　那是半块白玉，若未碎，必是一条雕琢得栩栩如生的白龙，只是被硬生生的碎开两块，这半块玉只留下龙尾，残缺不全。

　　我捏着白玉，力道大得有些不能自控「你说．．．．．．你说这是你哥哥给你的．．．．．．你哥哥去哪了？．．．．．．」

　　玉暮有些昏昏欲睡，仍然回答了我「不知道，他自我七岁那年便离开了，去了投军，可是他答应了我，一定会回来找我，只是我等不到他便被卖到戏班去，他从来都没有骗过我，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我已泪流满脸，拼命的点头，想抱住玉暮，却又怕弄痛了他「玉暮．．．．．．他有来找你，他真的有．．．．．．他很想你，天天把那半块白玉带在身边．．．．．．他把那玉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连给我看看都不肯．．．．．．玉暮．．．．．．」

　　玉暮，玉暮，就在三年前，我失去了你哥哥，此时此刻，我又遇着了你，是上天眷顾，让我遇上了他的亲人。

　　我亲吻着玉暮的白玉，心中欣喜若狂，三年多的愧疚和伤痛，竟因在得知玉暮是他的弟弟后，得到了安宁。

　　玉暮，你放心，就是要了我这条命，我也绝对不会让你有事，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