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还我的狗》先雪春休

4、第 4 章

　　二人拎着螺蛳粉回家时，雪下得愈发大了。

　　傅宜秾用筷子戳着螺蛳粉，看着窗外鹅毛般的雪片纷扬下落，莫名地就跑神了。

　　蔚清介歪头看她的表情，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傅宜秾回神，有些兴致勃勃道：“你说的有道理啊，既然现在已经是这样了，咱们发愁也没用。体验体验电影里的剧情，未尝不可。”

　　蔚清介：“那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傅宜秾夹了根香菜，“还没想好。”

　　她想起初中时写的流水账作文。不知道蔚清介从哪里得出的荒谬结论，她羡慕偶像剧男主隐身的超能力不假，但原因却与少女心思无关。

　　做什么呢？
　　拯救世界？锄奸扶弱？还是助人为乐？

　　傅宜秾摇摇头，这些内容写进作文里可以得“优”，但在现实里，难道要他们顶着风雪蹲在银行门口，看见有劫匪奔逃，蔚清介一抻腿将人绊个大跟头吗？

　　傅宜秾问道：“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蔚清介掰开筷子，满脸嫌弃道：“我想拔光世界上所有的香菜。”

　　傅宜秾视线一低，看见他的汤里漂着一抹细微的绿，无语伸手，夹走那一片可怜兮兮的香菜叶。

　　蔚清介扬眉：“大恩不言谢。”

　　傅宜秾轻哼，就不该指望他能正经。

　　“天气这么冷，不如窝在被窝里。”傅宜秾一边嗦粉，一边道，“你现在这个状态，万一吓着人怎么办？别人肯定当我疯了。”

　　蔚清介：“不想揍坏人了？”

　　傅宜秾停下筷子，疑惑道：“话说，你怎么对我的初中作文记那么清楚？”如果没记错，这是她唯一一篇写跑题的作文。

　　蔚清介不怎么喜欢螺蛳粉，将一大半都拨进她碗中。

　　她突然发问，蔚清介不自在地咳了咳，坦诚道：“初一第一次月考，你语文考117那次，我……考了55分，作文只有10分，后来语文老师估计是觉得我朽木不可雕也，干脆就让我开始背优秀范文。她把你所有的作文都复印给我了，我看了之后，还是最喜欢你那篇跑题的。”

　　傅宜秾“噗”地笑出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10分？”

　　蔚清介：“吃你的螺蛳粉。”

　　傅宜秾看着他，艰难憋笑，拿筷子的手都在抖。

　　蔚清介无奈，“想笑就笑吧，我语文烂，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傅宜秾：“难怪当时你死活不给我看分数。”

　　初中时的蔚清介最讨厌语文，高中时的蔚清介看见阅读和文言文更是能瞬间睡死过去。后来为了帮他拔高，傅宜秾下了不少功夫，高考成绩出来后，蔚清介考了三年里最好的分数。

　　傅宜秾得意道：“看来我教得很厉害啊！”

　　蔚清介失笑：“谁说不是呢，傅老师。”

　　自从上了大学，他就很少用“傅老师”调侃叫她。突然熟悉的三个字，让傅宜秾怔了两秒，不由想起高三时，她每天早上抽检他背单词、背理综知识点的时光……

　　两人都不提分手或者复合的事，蔚清介也识趣地不谈狗，气氛意外融洽。

　　饭后，傅宜秾终于找到了一部能看下去的电影，蔚清介坐在一旁，顺便给蔚脑袋梳毛，二人偶尔讨论两声剧情。

　　之前的十天似乎只是短暂的别离，如今与分手前的日子其实并无二致，每分每秒，都是细水流长。

　　……

　　故事落幕，斑斓屏幕黯淡下来，只剩卡司滚动、音乐将歇。窗外夜色渐深，雪却不见停。

　　“你什么时候走？”

　　蔚清介还在用拖鞋逗狗，装模作样道：“我去哪？”

　　傅宜秾道：“别装傻。”

　　蔚清介哼哼道：“从这儿到我家得走一个小时，现在这个点地铁也停了，公交车出租我都坐不了，天又这么冷，你忍心吗？”

　　傅宜秾偏开头，一言不发。

　　空气静默良久，蔚脑袋似有所感地抬头张望，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轻轻呜咽两声。

　　蔚清介垂下双眼。片刻后，他缓缓起身，含笑道：“开个玩笑，是很晚了，我就不打扰你睡觉了。”

　　说着，他朝门口走去。蔚脑袋依依不舍地甩着尾巴追过去，蔚清介俯身揉了一把，笑道：“晚上睡觉要保护妈妈。”

　　他拧开把手，凉风肆意地涌入屋内。蔚清介的眼角颤了颤，没有回头：“我先走了，你早点睡……”

　　“嘭。”
　　轻轻一声，门被拉上了。

　　蔚清介怔忡在原地，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屋门将室外的冷意阻隔，让他觉得自己似乎被人从冰窟里捞了出来，暖意瞬间从手背拥裹全身。

　　傅宜秾移开手，蔚清介方如大梦初醒。他几近想要抓住她的衣袖，然后紧紧拥入怀中，她的温暖是他十数年的贪求，一分一秒都不曾舍得放手。

　　他喉咙滚了滚，“柚子，我……”

　　傅宜秾转身，招呼蔚脑袋回屋睡觉，淡声道：“你睡客厅，夜里冷，记得把空调温度开高点。”

　　蔚脑袋没心没肺，瞧他不走了，便头也不回地蹭着傅宜秾进屋睡觉。

　　蔚清介站在沙发边，拿着她的窝瓜抱枕，越看越觉得喜感可爱，兀自失神淡笑。

　　卧室的门又响了，蔚清介忙转身。

　　傅宜秾抱着一床厚被子和枕头扔给他：“你的。”
　　顿了顿，“……晚安。”

　　*

　　蔚脑袋在睡梦中吧唧嘴，估计是梦到在吃什么好吃的。

　　傅宜秾闭了闭眼，毫无睡意。

　　手机屏幕突然在黑夜里亮起，傅宜秾泄气，终于不再试图跟失眠作对，伸手将手机捞进被窝。

　　消息提示，来自她初中时在微机课上注册的邮箱。

　　傅宜秾以为是广告，点进去一看，却是一个备注为“卖火柴的元宝哥哥”发来的邮件。这八个字让她出神许久，才缓缓点开——

　　卖火柴的元宝哥哥：【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行不？[流泪猫猫头.jpg]】

　　傅宜秾哑然失笑。

　　万万没想到，拉黑了蔚清介包括支付宝在内的所有联系方式，却独独漏掉了这个停用多年的邮箱。

　　她不慌不忙地点进微信，没着急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而是先找到牧况然的对话框。

　　傅宜秾：【笃笃。】

　　等了两分钟，那边终于回了消息。
　　牧况然：【说。】

　　傅宜秾：【看看猫。】
　　牧况然发来五张图片。

　　傅宜秾快速划过，牧况然体质神奇，养的五只猫全是懒鬼，没有一只睁眼的。当然，她也并非真想看猫，因喵喵心软了两秒后，就切入正题：

　　【在你眼里，蔚清介是个怎样的人？】

　　夜里似乎比白日里更为安静，而这份安静更易让她放缓神思。夜幕里，只有手机上的方寸小屏明亮，却放大了窗外隐约的风声、狗子熟睡的微酣和门外那人窸窸窣窣的翻身声……

　　她静静地看着屏幕，对方正在输入。

　　牧况然：【疯狗。】

　　这两个字在她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毕竟在她回忆里，蔚清介这个名字和“疯狗”总是同时出现。

　　牧况然：【好吧。】
　　牧况然：【他是个表里不一、花言巧语、死鸭子嘴硬的倔驴。当然，你要觉得不好听，我也可以违心称呼他一声好人。】

　　傅宜秾：“……”

　　傅宜秾：【他跟谁低过头吗？】
　　牧况然：【就他那个狗脾气，瞧着正常，说翻脸就翻脸，别说跟谁低头了，别人还得看他脸色。这么多年，我只见过他在你跟前任打任骂。】

　　傅宜秾心情颇好滴笑笑：【晚安。】
　　牧况然：【？用完就扔这手段，你真的用得游刃有余。[死亡微笑]】

　　跟他结束聊天，傅宜秾切换到蔚清介的界面，二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要狗的话题。

　　她其实还有些生气。

　　牧况然说的很对，他就是个倔驴。整日瞧着又心大又吊儿郎当，实则心思细腻，且绝不低头。可她没想到，连复合这件事他都不开口，也不知道在倔个什么劲。

　　难道让她来说？
　　傅宜秾忿忿地想，凭什么？又不是她提的分手。

　　算了，既然都不想低头，那就先拖着呗。傅宜秾将烦恼抛诸脑后，她终于大发慈悲地将人从黑名单中放出来，然后点了个句号发过去。

　　谁料那边回复极快，就在下一秒，蔚清介的消息就来了。

　　蔚清介：【怎么还没睡？】
　　傅宜秾：【你说呢。】

　　傅宜秾：【有屁快放，我要睡了。】

　　那边停顿几秒，新的一条消息蹦了出来。

　　蔚清介：【我刚刚在想……我们要不要做些坏坏的事情？】

　　傅宜秾：“……”
　　傅宜秾：“？！”

　　“砰”地一声，手机砸在傅宜秾的鼻梁上，疼得她生理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本就几近没有的睡意更是陡然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猛地坐起身，瞪大眼睛盯着屏幕上的几个字，以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什么叫“坏坏的事情”？！

　　蔚清介：【我其实早就想做了，就是怕你不愿意。】
　　蔚清介：【柚子，行吗？】

　　莫名地，一抹晕红从脖子处爬向她的耳垂。她顿时摁着键盘，茫然地不知道该敲些什么字。

　　她不受控制地想起以前，在昏暗夜色里，月光悄悄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他们呼吸交织，蔚清介低低的声音伏在她的耳边，一声一声地，带着笑意轻唤：“柚子……行吗……”

　　对话框上的最后一句，轻而易举地变成他酥哑的声音，若有若无地浮现在她的耳畔。

　　傅宜秾浑身一激灵，一个手抖将手机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