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时暮》初阳时暮

8、已为人父与人合租

　　时遥回神走去望望，只见一个瘦高的男人正弯着腰低着头，他的手中还拉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都是只顾着看地下。
　　时遥蓦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只见那个男人替小女孩解开书包，自己提溜在手上，然后放在一旁的鞋架子顶部。然后又蹲下去拿出拖鞋给小姑娘换上，之后再自己换了双拖鞋走进来。
　　由于男孩子落后于小女孩一步，看到她停在过道口，自然问道：“怎么不进去？还没做好饭吗？”
　　小女孩没有回答，反而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一副老气横秋的派头，俨然是这个家的主人：“你谁啊！”
　　这个时候，那男人也抬头看见了，脸上有些讶异，随即转念一想：五哥也在家的，这人既然能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想必是五哥认识的人。也没有大惊小怪，只想到这里，男人不禁苦笑起来，半是苦涩，半是喜悦，似是想起些过往来。
　　那男人朝着小女孩说道：“你先进屋去写作业吧！饭好了我叫你！”
　　然而小女孩并未应答，反而伸过头去，笑着问道：“你到底是谁啊？难道也是他捡回来的？可是看你这衣冠楚楚的模样，也不像是落魄之人。”
　　说着歪头朝厨房吼道：“爸，我这成语有没有说错啊！”
　　男人听了面露难色，而暮时遥也顺势看了过去，心中纳罕：原来这就是他的孩子么？竟长得这么好看。只听得里面当啷一声，然后传来声音：“估计差不多！”
　　暮时遥没回答，小女孩也没在意，轻手轻脚迈了进去。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说：“别去打扰五叔，去那边坐着。”小女孩回头看了男人一眼，冷哼了一声，果真转身走了。男人也没多问，放下手中的书包后走进厨房去，显然是见怪不怪了。
　　如此一来，暮时遥倒是坐立难安了。原本只是头脑发热，想来要个结果，却不想看到别人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氛围。一对璧人，一个孩子，这是何其美满的画面。
　　如今这三人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居然没有人再多问一句，他便显得格格不入。而且听那小孩子这般说，莫非这孩子是那两人的？但是从两人相处方式看来，两人的关系似乎又不那么亲昵。心绪不宁，各种愁绪涌上心头，好想一次性问个够，但又觉得自己似乎早已没了那个立场。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也跟进去，只是厨房狭窄，实在难以容下了，只得站在门口看着。想要离开，却又心存不忍。
　　看着两人低声窃语，有说有笑，暮时遥真是如芒刺背，心中后悔极了，两人的关系看起来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亲密，本不该来这的。看来这两人的关系确乎超出寻常，尤其是这一室一厅的布局下，角落里那张大床分外显眼。想他暮时遥都没跟阿阳同床共枕过几次，可这个男人却能天天抱着自己心爱的人入睡，心中的醋坛子早已打翻，像湖水一般淹没了他的心。只是生气、吃醋，似乎都已经失了立场。
　　正当时遥五味杂陈，那男人便笑嘻嘻地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着他。自我解释道：“我叫穆辰良，很高兴认识你！”
　　暮时遥这才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小男孩：这男孩生的皮肤较为白皙，比自己稍黑些；个头比自己低，却比阿阳高一截。身材瘦瘦的，似乎有些营养不良，虽不是瘦骨嶙峋，但也略有菜色。面上虽然笑意盈盈，仍掩不住眼底的疲惫。再与阿阳一比，面色体态竟也差不离，两人有些同病相怜之感。只是阿阳虽稍显壮实，精神头也要好上许多，似乎少了些烦心事。
　　暮时遥则有些纳闷，阿阳何时喜欢上小白脸了。这不想也就罢了，此时对比阿阳，竟不觉他黑了很多，尤其是额上的创可贴，更是十分碍眼。
　　时遥只顾着自己思考了，忘了面前这人。
　　穆辰良说完就伸手等人，见暮时遥一动也不动，便笑着缩回手去，却什么话都没说，也没生气，摇头叹息后，径直离开，去收拾桌子了。
　　暮时遥正想要说什么，却见阿阳端着盘子走出来。穆辰良便喊道：“媛媛，出来吃饭了！”
　　媛媛闻声便从房间内跑了出来，然后坐到桌子旁。而穆辰良便帮忙去拾掇碗筷菜碟了，竟无一人去理会暮时遥。
　　暮时遥顿时不知该如何了，走，不太好，已经能听见打鼓声了；不走，这家人根本就没理会自己的意思，似乎厚着脸皮也不太好。思前虑后，终于要开口了，却被穆辰良抢先一步说道：“你若是饿了便留下来吃吧！”
　　暮时遥也不客气，直接拉了个凳子坐在小孩子身边。
　　穆辰良刚一坐下，便对阿阳说道：“五哥，明天我要加班，你能不能去接一下媛媛。”
　　媛媛听了却很不高兴，立马转头问道：“为什么要爸爸去接我？你不去接我吗？”
　　穆辰良被人一顿抢白，顿时脸色都青了，忙解释道：“我明天要加班……”
　　“加班重要还是我重要？”媛媛气呼呼地说着，同时将筷子用力扔到桌子上，捏着小小的拳头，气呼呼地瞪着人。
　　不巧那筷子直接扔到暮时遥碗中，溅起一阵汤汁，污染了身上洁白的衬衣。
　　暮时遥皱起眉头，嘴角抽了抽，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这时阿阳说：“你穆叔叔明天要加班，我下班就去接你——”
　　媛媛看了阿阳一眼，但看人眼神坚定，不容拒绝，就什么话都没说，捡过筷子来，擦了又擦，自顾自地开始吃饭了。但看她使气扒拉饭的样子，显是气还未消。
　　这一幕却是说不出的怪异。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庭？暮时遥一时想不出来。而他还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突然门口传来敲门声，打断了暮时遥的思绪。阿阳起身去开门，时遥并未跟去，只听得门口一个苍老的声音指责道：“楼下乱停的车是你们的么？”
　　阿阳明显愣了一下，连忙赔笑着说：“对不起，马上就挪走。”
　　时遥恍然大悟，急忙追至门口，只见到一个老者缓缓离去的背影。正要说什么，一阵铃声响。暮时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却是暮时容打来的。显然是见自己这么晚还没有回去，故此来电询问，变背过身去接电话了。
　　事实也果真如人猜想那般，暮时遥也就一会儿功夫，便回到桌旁，对着阿阳说道：“今天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
　　暮时遥也觉得这里气氛沉闷，深感无趣，索性离去，那人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却无缘得尝一口。只是阿阳目送着暮时遥离开，眼底满是失望。
　　穆辰良抬眼看了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五哥，是他吗？”只是五哥并未回答，可是他的神情早已说明一切，穆辰良就叹道：“何必呢？”
　　“都说你懵懂憧无知，怎么这一点上精明无比？”五哥回过神来，自然而然笑着说道。
　　“都是被伤过的人，自然敏感了些……”
　　五哥摇了摇头，“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何必苦苦痴缠。”
　　穆辰良正想说话，却又被媛媛抢白了一句：“难道你又想插足？”
　　听着媛媛阴阳怪气的话，穆辰良讪讪地笑了两声，没有接话。
　　几人便在沉闷的环境下吃完这顿晚餐。
　　却说暮时遥自离了阿阳家，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只得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或许我们就不应该再一次遇见。”
　　回到酒店，见暮时容在酒店大厅坐着，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径直走到人面前，“你……”
　　话还没说，只见暮时容有些嗔怪地说道：“这么晚了，一声不吭的，有没有吃饭啊？”
　　暮时遥还以为时容会责备自己去找人，未想却只是关心他有没有吃饭，只得点点头。
　　暮时容迟疑了一阵，“是去找他了？”
　　暮时遥没有接话，只是停了半晌，点了点头。
　　“那他怎么说？”暮时容盯着暮时遥，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暮时遥失落地摇头：“什么都没说。”
　　暮时容看了看暮时遥，耐心地劝道：“他已经成婚生子，你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既然已经找过了，是不是以后就能真正放下了？”
　　“可我不甘心……”暮时遥有些激动地说道。
　　“唉——”暮时容不禁也唉声叹气。当年两人暂时分开的时候，恐怕谁都料想不到，这一别便是八年。而八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性，改变一个人的人生，也能让彼此淡忘。一别经年，想要重回过去，谈何容易。
　　暮时容想着便劝道：“当年他离开地如此坚决，你再不甘心又如何？如今他不仅结了婚，还生了子，你们又怎么可能回得到过去？”
　　暮时遥看向暮时容的眼早已是烟雨朦胧，迷离而恍惚。她所言的，自己又何尝不懂。只是情之一字，越是沉迷，越是难以自拔。
　　当年两人说好的，两年后再见，可是当他回去的时候，那人早已失去了踪影。尽管他心里很不甘心，可是当他再去查探那人的消息时，得到的也只是寥寥数语，再无详情。只听说那人结婚后，也鲜少再提了。只是无论谈了多少个女朋友，终究难掩对那人的思念。
　　“罢了，有些事……不说也罢……”暮时遥无心再交谈，简短地说着，摆摆手往楼上去了，“回去休息吧！”
　　“哥，你应该要忘了他。”暮时容有些不甘地说道。
　　“哪能说忘就能忘的。”听其言语还有些忧伤。
　　“可是已经八年了，八年了，人生能有几个八年！你对他念念不忘，他却从未将你放在心上！你对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我嫂子？”暮时容有些动怒，原以为他见了那人，说清了因由，便能拔出泥沼，怎料越陷越深。
　　“她不是你嫂子，我们还没结婚呢。”
　　“可是她等你四年了！”
　　“我有让她等吗？她是玩够了想找个老实人接盘，我有那么蠢吗？”暮时遥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让你去找他是为了说清楚，不是让你沉湎其中的。”暮时容望着远去的人，大声吼道，却是色厉内荏，显然是知道些情况，并未追上去。
　　看着暮时遥的背影，时容眼珠子转了两转，一时计上心头，便也没有计较，也随之上楼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