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时暮》初阳时暮

31、还钱

　　时容狠狠地瞪了她哥一眼，心里埋怨道：哪有人这样的啊。时遥却当做没看见一样，不闻不顾。时容见此情形，急得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初旸这边却是在安排尤君行下一周的学习计划，将已经写好的纸交到人前面，叮嘱了一番。
　　时容跟来倒也不是来诓骗人的，果真是拿了几个问题来问。时遥就立在门前，不动也不说话，冷眼相看，却不知在想什么。
　　期间时容与尤君行打听些大学的事，毕竟听得多了，不免有些憧憬。
　　初旸倒是不以为意，直言道：“你们现在考虑这些为时尚早。至少并不比高中三年轻松。”
　　“这是真的？”尤君行问道，心底还不相信，竟与老师所说相悖。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容貌似看了一眼时遥：他哪里累了？明明每天玩得飞起。
　　果然时遥也是不信的，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冷哼了一句：“危言耸听！”
　　有的人正在上进，有的人却正在摆烂。时容这么想着。
　　“说到底还不是看个人选择。”初旸没有与他争论，只是笑了笑说。
　　“要我选择，我宁愿不上大学。”时遥淡淡地说了一句，将尤君行想要说的话卡了回去。
　　瞧着尤君行欲言又止的样子，时容瞪了她哥一眼。
　　初旸看着时遥，目光柔和，倒没有生气。毕竟要作出选择，也需要勇气。“有方向，有能力，倒也没什么不可。”
　　时遥却是心中一喜，紧张的情绪舒缓下来。尤君行满脸惊诧，虽言行与平日的他相合，但对这两人却是有些不妥啊！时容也皱着眉，这算是怎么回事？
　　“可如你，如我，不都是以此为目标？”时容有些不满地说道。
　　若非如此，又何必请他呢？
　　时遥却是一脸得意，正要说什么，却听初旸说道：“说到底，这不外乎又是一个选择。”
　　时遥听了又想起了某个女人说的话，思绪不免飞走。直到最后，听到人说“你的人生，由你自己而定。”顿时有些讶异，难免对人又高看了一眼。
　　几人正说着话，惠荷来招呼几人落座就餐了。
　　小姨家的碗筷都要精致小巧些。姨夫自从跟爸爸创业去后，显然回家的次数也不多。时遥暗暗想到。只不过早上并未吃饭，此时肚内空空，哪里顾得上那许多，开始风卷残云般扫荡，弄得像十多天没吃饭了。
　　时容几人都惊异地看着他，貌似在责怪他不懂礼数。
　　惠荷笑道：“初旸别在意哈，这是我姐姐的儿子。”
　　初旸笑着点点头表示知道。
　　时遥听了皱了皱眉，吃到一半抬起头来，看到初旸正往这边看，顿时耳根一红，整个人气质一变，也学着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进餐。相比时遥那如狼似虎的形状，衬得初旸那是万分优雅，也不知是否挽回些许形象。
　　惠荷似是见惯了一般，并未呈现异色，倒是时遥有些讶异。他从来没见过一个男孩子吃饭这么安静，举止温柔平和，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只见初旸左手端碗，右手持筷，进退自如，行云流水，顺畅丝滑，没有丝毫迟疑。入嘴便是细嚼慢咽，不贪筷，不多语。若是有人问话，也不会立答。待到嘴里无食，以汤灌口，停箸罢碗方才开口答言。
　　两相比照，正是：风清气正水扬泊，舞笔执梜腕弄拨。松柏岁寒博浪涌，海川遥阔定风波。狼吞虎咽卷残云，细水长流淌漩涡。暖饮羊羔醉知春，冷看韶光空消磨。
　　大体上时遥清楚了，别人家的孩子为何总能获得青眼。从前的时候虽然算不上多优秀，好歹算得上是别人家的孩子，如今越发上不得台面了。
　　时遥有些忿忿地想着，自顾自地吃饭，并不搭理人，像是赌气一般，又像是要表现得十分优雅，所幸并无人在意。
　　这边时遥很快就吃完了，碗筷一放，靠在椅子上看着别人吃。然而也就前后脚的功夫，初旸也吃完了。初旸舀一勺清汤于碗中，晃荡几下后喝下，顿时碗变得干净而无杂物。随后将自己的碗筷收拾好后放到洗碗池中，再从饮水机旁拿出一个纸杯，接水后漱了漱口，方才来到沙发上落座。只见人挺直脊梁，正拿着尤君行的课本细细看着。
　　时遥在一旁看着，微微皱眉，心里想着，这人吃饭那么慢，吃饱了吗？见到人落座沙发，自己又挪了过去。
　　正待时遥想要找些话来说，初旸却是转过头来问道：“你可是在生我的气？”
　　“啊？我？”时遥有些郁闷了，这话是从何说起，“没有啊！”
　　“这样么……”初旸答了一句便低下头没有再说话了。沉默了一阵，转过身来很认真地说道：“我这个人许多事都不懂，说话可能比较直，没那么好听，要是你觉得不舒服或者是我冒犯了你，望你能晓示于我。”
　　时遥心头猛地一颤，自己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这话又是从何说起？难道是因为刚才自己出言跟他争论了几句？那不过是因为见不惯几人不理自己，加上还钱那事，心中有些郁闷而已。见到初旸那可怜样，好似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
　　不久之后，初旸已经收拾妥当，便起身提出离开之言。时遥沉默不语，冷眼旁观，只待人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上了。
　　惠荷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两人之间气氛有些不对，只是白嘱咐初旸一句：“路上小心。”
　　初旸点头应声，随即便离开了。
　　瞧着一前一后离开的两人，余下三人面面相觑。惠荷叫住时遥还想说些什么，对方却并未停下脚步。反倒是时容若有所思，拦下小姨，随他而去。
　　走了一程，初旸发现时遥跟了一阵，背后那压抑的气场，实在令人不舒服，只好停下来，看着他，“我又说错了什么？”
　　“是！”
　　“啊？！”初旸一时愣在原地。
　　“你怎么都不听人解释，就自作主张地认为我生气了？”
　　“我……我……”初旸结巴了一阵，到底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我没生你的气，只是心情有些不好而已。”
　　初旸礼貌地笑了两声，没有接话。
　　见人无动于衷，时遥只好拿出钱包，抽出一沓钱递过去，“还你钱。”
　　“啊？”初旸虽心中讶异，但还是默默地接了过去。
　　时遥见状，也是心中一痛，显然意识到初旸误会了，补充道：“我妹妹不让我拿。非逼着我还给你。她说你出来家教，本就不容易，怎么能再拿你的钱。”
　　初旸开朗地笑道：“无妨，我不缺钱的。你要是着急就先拿着用。”说着便递了回去。
　　时遥一高兴，也不理论，乐呵呵地一把接了过去，笑道：“那你可得在我妹妹面前给我作证，可不是我不愿意还。”
　　“嗯！”初旸笑着点了点头，这不是什么大事。
　　话说完了，两人却都站在原处，一言不发，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开口。两人明白过来都是笑了。
　　初旸便笑着说：“不过有句话虽然知道不该说，但还是要说，”
　　“哦？是什么话？”时遥来了兴趣，盯着人乐呵呵地问道。
　　初旸突然有些脸红，磕磕巴巴地说道：“就是，就是……以后能不能不要喝那么多酒。喝酒适度便好。所幸这次我是男子，若侵犯的是女子，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果然见时遥沉思，初旸有些抱歉道：“虽然我知道说了你会不高兴，但也只是劝你一句，你若是真不想听也无所谓的——”
　　“哎呀，你不要这么想！我只有那一次而已。”时遥连连点头，深表同意，赶忙解释，“都是分手闹的，现在不会了。”
　　初旸后退一步，讶异道：“是我唐突了。”说着又安慰人，“世间之事，最难说的便是情爱，分分合合也是正常。与其醉酒伤身，不若趁早放下，听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时遥一脸苦恼的样子，口中淡淡地说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似乎意识到两人年纪相差无几，时遥主动住了口，但瞧着初旸双眼满是无辜的神色，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时遥心头猛地一颤，一股无法遏制的念头涌上心来，脱口而出：“那你做我男朋友？”
　　“你说什么？”初旸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惊讶地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嗨呀，你被吓到啦？”时遥忙不迭地说道，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冒撞了，担心他疏远自己，急忙又解释道，“都是被你一番话勾引的，胡言乱语罢了。”
　　可他竟也没发现，对方似乎脸颊上一片绯红。
　　这边用着笑语掩饰尴尬，那边却轻柔至极：“倒不用如此诚惶诚恐，你之前那般横冲直撞我都不会计较，何况这些许言语上的冒犯。反倒是我有些冒撞了，不该说那些话的，反倒勾出你的伤心事来，以致于言语颠倒。”
　　时遥闻言一愣，但见人温润如玉，谦逊有礼，越发不忍放弃了。“你这样说，倒显得我小气了。实在是因为跟我那前女友分分合合，闹腾了许久，心中难过，所以才冲撞了你。”
　　“可是……”
　　“哎呀，你要跟我在这里互相道歉到何时？”时遥双手按住人的肩头，忽闪着一双大眼睛。虽然第一次被人拒绝了，但暮时遥也不气馁，只得另找时机再说。在人如春风和煦一般的言行面前，似乎一切暴戾都化为了无形。越是如此，暮时遥越发觉得自己有责任守护这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