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时暮》初阳时暮

23、残酷的真相

　　阮湘波就读于玉华大学——时遥想起，好似那人也在那的——在中学以南，两校直线距离有二十公里，坐公交难免绕路，好在还有地铁直达，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该线路则是一路往北而去，而时遥家在中学以东，倒是不经过时遥家。好在这片区域一直安排了相应的公交线路，将其串联起来。
　　从中学往南不过四五公里便是玉陆学院，时遥每次都是坐公交去的，也就两三个站，并不算太远，虽然地铁线路也在那设了点。
　　进了地铁站，时遥抖了抖钱包，唉声叹气。什么时候才会给我买辆车呢？非得等我毕业之后么？也就在这芜杂的思思绪中，时遥赶到了玉华大学。
　　时遥抵达对方学校的时候，正是日头薄山顶，只剩半圆脸了。方才下了车，就看见阮湘波陪着一个男子，正有说有笑地往学校去，此刻已经要进入校门了。时遥及时出声叫住阮湘波。
　　阮湘波闻声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到是时遥，面露讶色。而那男同学也顺势停了下来，只是两人个头差距不大，时遥也只见到那人半个脑袋，以及浓密的头发，那是大多数学生都会留的学生头，前不过眉，侧不盖耳，后不过领，简洁美观。
　　阮湘波转过头，似乎跟人说了些什么，那同学点点头，也没往这边看来，转身进校去了。
　　时遥远远看着，两人身量竟相差无几，不，尽管男生衣着宽松，看着倒比阮湘波更苗条些。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将精力放在阮湘波身上来了。
　　阮湘波大踏两步，气势威严地走到时遥面前，一副不屑的口吻，一改之前的嬉笑脸色，看上去有些恼羞成怒，“叫我做什么？我们已经分手了！”
　　待到人走进了，时遥才发现，这人与之前略有不同。一改之前着装暴露之态，褪去高跟鞋，换上厚底增高运动鞋。上身白色单衣赛雪，下身黑色休闲裤如墨，本就身材高挑，肤白貌美，此番更显得高傲，真是个养在闺阁的女子。原本凹凸有致，身形姣好的身材，此番掩盖在衣服之下，显得不那么明显。
　　“我……”
　　“怎么？还不死心？”时遥正准备接口，却不想阮湘波先一步截断，“看来我昨日的话说得轻了。有些事你我心中都明白，何必说出来讨没趣呢？还是说你不甘心，想要扳回一城？”
　　“……”
　　“罢了，大家也不必打哑迷。我知道你根本就不爱我，从头到尾不过都是玩玩而已。如今我也爱上了别人，你也不必再花心思在我身上了。”在时遥错愕的眼神中，阮湘波就这般平平无奇地说了出来。
　　时遥瞥了一眼校门，刚刚离去的那个身影，莫非是他？但此刻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也无法得知那人的形貌了。
　　“既是如此，当初为何对我那么好，还主动提出来做我女朋友？”时遥不甘心，自认还是对她付出了感情的。虽然确实谈不上多喜欢阮湘波，依旧忍受不了她率先抛弃自己，还用上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不相信，阮湘波真会如此做。想当初，本就是这人主动接近自己的。
　　当时时遥高考失利，又被母亲篡改了志愿，跟人大吵一架离家出走。只是离了家，漫漫无所依，不知何乡是归处。
　　就在此时，时遥父亲有一生意伙伴——名阮留洲的，有一女名唤湘波，比时遥尚且小两岁，如今刚考上玉华大学。家中诸人正为她在酒店举办升学宴，以庆贺之。同行的还有些亲戚，外带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恰好时遥父母也在受邀之列。
　　席间，几家父母自然谈起自家儿女来，倒弄得阮湘波有些脸红。后说到时遥时，阮湘波自告奋勇，表示可以前去安抚，时遥父母见两人乃是同龄，相识已有一段时间，都说年轻人之间有共同话题，自然笑着应“好”。
　　后来阮湘波果然也找到时遥，时常去安慰他，一来二去两人就相熟起来。或许是正值空虚寂寥之时，便让人得以乘虚而入，不久便确立了恋爱关系。其实说到底，不过是时遥自觉人生了无意趣，也就随意答应下来。可自从将她当做女友后，也是付出了真情实感的。作为男朋友该做的事，他自是一件未曾落下。
　　当时时遥答应去上学，或多或少也有此女的关系，也或许为的是那每月高昂的生活费，也或许只是为了跟人风花雪月。不过没人想到，时遥父母会答应地如此爽快。
　　如今看来，想必两家背后也是有些不为人知的交易吧。
　　也不知是交易结束，还是自己东窗事发，总之主动提出在一起的人，主动提起离开了。不管是为了那付出的情感，还是为了保住自己奢侈靡费的生活，实在不能轻易放下。
　　只是阮湘波去意已决，并没有给人留下退路。如今见到时遥死缠烂打，眼神飘向校门，阮湘波心中冷笑一声，不免也撕破脸皮。
　　“你当真不知？”阮湘波嘲讽道，“莫不是你真以为我看上你了？虽然门当户对，说到底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时遥有些怔住，得知真相，却是如此苍白。宛如晴天霹雳之言，时遥心中响起了一句话：女人心海底针。原本就无心爱女子的他，自此更是拒人千里之外。
　　“既然如此，为何不将这交易继续下去。”时遥倒不是真心挽留，不过是利益使然。男女之事本讲求一个自愿，如今也再难要求人，只不过心中还有一丝希冀。
　　阮湘波轻笑一声，“为何？因为没钱了吗？”
　　时遥闻言脸色一沉，默然无言。
　　“不过你有钱没钱跟我也没多大关系，我也没花费你分毫。至于你送的那些礼物，还你便是。”阮湘波手撩开散落的发丝，淡淡地说着，端的是风情万种，只是言谈中多出些鄙视地意思。
　　虽说不甚在意，时遥亦是有些气不过。“既然不在乎，为何靠近我，还极力要我提及生活费的事。”
　　阮湘波似乎并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便冷冷地说道：“莫非你以为我满心愿意？你也不想想你读的是哪个学校。”
　　时遥不由得愣在原地，蓦然想起昨日的话来。那时阮湘波好言好语地说道：“你我学校不同，学历差距太大，不会有未来……”
　　这是阮湘波的理由，这话听起来相当理智，毕竟时遥由于种种变故，不仅没有上的了心仪的专业，连学校也没得选而入了玉陆学院。或许这个理由是真的，也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理由。
　　连时遥自己也清楚，玉陆学院懒散成性，少有建树，再是有心努力的人，也会被这股风气带偏，将来未必能有成绩。反观玉华大学，良好的学习氛围蔚然成风，所见之人无不是奋勇争先之辈。相比时遥没有方向的迷茫，这些人无不是目光坚定之人。
　　“原来她一直瞧不上自己的学历，既是如此，可为什么又极力鼓动自己入这个学校？”时遥心中暗自疑惑了一阵，很想要问出口，还没来得及就听人解释道：“再说你父母只要求你去上学，其他的便不是我能管的。”
　　“听说你昨夜还醉酒了，怎么，动真情了？你不是毫不在乎么？”阮湘波瞧了一眼时遥，接着说道。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时遥有些不敢相信，喃喃问道。
　　“想说便说了。再说了，你不是对此毫不在意么？你不是自诩要听从安排吗？”阮湘波讥讽道。
　　“所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我爸妈的意思？”时遥眼中充斥着愤怒，不知究竟因何而来。
　　“这重要吗？反正你也没有方向，不妨听我一句劝，好生上学……”
　　原本时遥也是挺聪明的一个孩子，如今见这形貌，哪里还不知道这背后存在交易。所谓的风花雪月，说到底不过是一场幻梦。或许他们只是将自己骗进学校，之后便是温水煮青蛙般，渐渐缩减用度。所谓的许诺，不过都是一场骗局。自己已经听从他们的安排，难道还要完全摆布自己的人生？此刻的时遥，眼中除了愤怒，只剩下迷茫了。
　　“你陪着他们演戏，现在倒还来劝我。哼……”时遥说着，冷笑了几声，又忍不住看向校门口，阴沉着脸说道：“你说爱上别人了，难道是刚才走进去那男子？”
　　阮湘波顿时勃然大怒，斥道：“不许打他的主意。”
　　时遥万万没想到阮湘波的反应如此之大，那种感觉好似自己心爱的玩具被人染指。时遥眼中阴晴不定，心中翻滚不已，原本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人直接暴怒。心中更是讶异，眼神又往校门飘了过去。
　　阮湘波挡在人面前，冷声说道：“够了，看在双方家长的面子上，我才没有多与你计较，非要我将事情都捅破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时遥蓦然一愣，随口说道。
　　“有些事各自心里都清楚，何必说得那么明白？”阮湘波不欲与人继续纠缠，冷冷地扔下一句便要转身就走。
　　看着阮湘波转身离去，时遥心中的愤怒一下子喷涌而出，一把抓住人的手腕。阮湘波疼得柳眉倒竖，龇牙咧嘴，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怒斥道：“放手！”
　　时遥一个愣神，被人用力甩开。
　　“看来不说个明白，你是打定主意要与我纠缠下去。也罢，反正你我本就没多大的关系。”阮湘波也停了下来，转过身来，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时遥说。
　　阮湘波那也是有脾气的人，哪里容得了人死缠烂打，便是一番疾言厉色：“本来你上什么学，与我没有关系，我也不关心。当初我家那位看中了你，想着门当户对的。阿姨又对你的未来做了全盘的规划，想着你毕业了好歹有个稳定的工作。打算走着看看，那也是自然的事。虽说这些时日，得了些好处，但我岂是那目光短浅之人。”
　　只见阮湘波一脸鄙视地看着人说道：“你现在有什么值得我去考虑的？以你这种状态，是没有出路的。我还有理由跟你在一起吗？”
　　有些事情，时遥自己也很清楚，但是他不愿意反抗，却也不愿意顺从，或许这般浑浑噩噩地混下去，也不失一种办法，然而阮湘波明显不想就这么过。
　　未来的潜力？如今已是看不到了。
　　她顿了一下，冷冷地说道：“你以为他们真的只是因此扣减你的生活费吗？你不会以为你私底下的那些事都没人知道吧？你从未在乎过这些事，又怎知不觉之间早已人尽皆知。”
　　正说着话，越来越多的人从此经过，阮湘波却突然停了下来，示意人往后面看去。时遥转过身去看，更是如五雷轰顶，那不是一直以来跟自己暧昧不清的男孩子吗？也是昨日告别那人：“从此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时遥一时呆若木鸡，傻傻地站在那里，眼中没有了阮湘波的身影，只有那有说有笑的两个男生——尤其是其中身着白衣的男孩子，眼睛像是装满星辰，闪烁着活力。
　　“怎么，见到心爱之人，不上去打个招呼？”阮湘波说道。
　　“够了！不要再说了。”时遥知道自己彻头彻尾的输了，好想就此逃离。
　　时遥已经没有底气，然而阮湘波却是不依不饶：“现在想躲了！你非逼着我把话都挑明了！那我何必顾忌你的感受！你跟我在一起，真的只是因为喜欢我吗？我看未必吧！你跟你哥以前干的那些龌龊事，当我都不知道呢？你们那些勾当早已成了别人的笑谈，恶心，肮脏，龌蹉……无论用什么样的话来形容都不为过。虽说叔叔阿姨再三保证你已经改过自新，可如今看来却是狗改不了吃屎。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是拿我当幌子，背地里可找过不少年轻漂亮的男孩子。之所以愿意陪你演戏，不过是看在你叔叔阿姨的份上陪你玩玩罢了。我本想给你留点面子，体体面面地分手，没想到你居然还腆着脸追上来，当真是恬不知耻。”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也不知她是从何处听来，总之被雷轰炸一般，面色铁青，双手颤抖，来自心底的恐惧正在蔓延。一直以来都想竭力埋藏的过去，如今被人撕开，摊在阳光下，那一刻，血肉模糊。
　　听阮湘波如此说，两人竟然已经认识，时遥心头升起一股寒意。
　　见到时遥恍惚的样子，阮湘波也没有再多说，就要转身离去。正是此刻，时遥阴恻恻地说道：“所以昨天他找到我说分手，也是你撺掇的。”
　　阮湘波微微有些错愕，但却没有丝毫负罪感，更是无所惧怕，她的眼神非常决绝，神情坚定。
　　“哦，是吗？我只是将此事告知于他，其他便不知了。”阮湘波掩嘴笑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