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尾蛇》一只会写作的鸟

136、我与“我”（回忆）

　　霜凌伸手想要抚摸小鹿的脑袋，它温顺地低头。
　　摸了两下之后，霜凌笑着开口：“你好呀。”
　　“谢谢你霜凌。”小鹿没有张嘴，声音直接传进他们的耳朵里，很轻柔像一阵风。
　　“不用谢，辛苦你了，坚持这么久。”霜凌转头对洳朔说：“喏，就是它了。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是一头小鹿。”
　　洳朔盯着它奇特的鹿角：“它只是外表看上去像鹿吧。”
　　霜凌笑着点头：“的确。它是由灵魂体的意识，加上世界的部分力量融合而成的生命，我称其为概念生物。”
　　小鹿的声音响起：“我现在已然算不上生命，只是一缕残念。”
　　霜凌垂眸轻柔地抚摸它的脊背：“概念生物是世界对灵魂体期待的回应，某种意义上可以称其为世界的礼物。
　　它们想要维持自身的存在，必须有足够的人‘知道’并且‘相信’它。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小鹿了，所以小鹿就不存在了。”
　　小鹿：“但我还有错误需要弥补，所以我想办法留下了这一抹残念。”
　　霜凌突然来了兴致：“洳朔，不如我们来猜猜小鹿是如何做到的。”末了他想到什么，立马低头对小鹿补充道：“你可不许把答案直接说出来。”
　　“当然。”小鹿圆润清亮的大眼睛朝洳朔看过来：“只是这对他来说是否有些太过困难。”
　　霜凌：“不，你要相信洳朔，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
　　洳朔挑眉：“我要是给不出一个像样的答案，是不是有些对不起你现在的夸奖？”
　　“当然不，因为我会偷偷帮你作弊。”霜凌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悄悄地说。
　　洳朔看着霜凌狡黠的眼神，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面上露出一抹笑意：“那就拜托你了。”
　　霜凌给他竖起一个“包在我身上”的大拇指。
　　小鹿：“其实霜凌你可以光明正大的作弊，这本来就是你提的问题，我没意见。”
　　霜凌：“哎呀，你知道就好，别直接说出来啊。”
　　小鹿虽然不是很懂为什么，但还是点头：“好吧。”
　　洳朔此刻正在脑海中将小鹿的身份与先前霜凌讲述的故事串联起来。
　　小鹿的力量必须通过“许愿”这一过程来实施。
　　奎向小鹿许愿，得到将人分割审判的力量。
　　小鹿想要阻止她，于是拜托她的好友艾琳来许愿。而艾琳许下的愿望是让奎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但小鹿实际上只是将奎的另一半复活，没有做到将她恢复。
　　那么，可以算作艾琳的愿望其实没有被完成。
　　理清这些洳朔道：“小鹿应该有类似必须完成许愿人的愿望之类的限制。所以它引导艾琳许下自己无法完成的愿望，这样就能利用这个限制，维持自身存在。”
　　霜凌立刻鼓掌：“八九不离十，不愧是你。”他拍两下之后，放下胳膊接着说：“虽然小鹿靠艾琳的愿望让自己不会消失，但随着时间流逝，它还是在一点点失去自己的力量。因此，靠它争夺力量的守城人也越来越弱。”
　　小鹿也抬起前蹄，挥舞几下为他喝彩：“你的确如霜凌所说的一样聪明。”它放下蹄子：“只是那并不能称为限制，而是我力量的一部分。”
　　霜凌解释道：“概念生物的力量取决于灵魂体对它的概念。当时的人们对小鹿的概念是，穿梭在森林中可以完成有缘人一个愿望的神兽。”
　　洳朔：“那要是有人许下毁灭世界这种愿望呢？”
　　小鹿：“那他就不再是我的有缘人了。”
　　洳朔：“所以你可以选择是否实现愿望。”
　　小鹿点头：“是的。”
　　霜凌在旁边补充：“因为人们对小鹿的概念就是这样，所以它可以选择。”
　　洳朔沉吟片刻开口：“如果我用某种方法，让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相信，在午夜会出现一只不停跳踢踏舞的猴子，那么猴子会出现吗？”
　　“会，我已经实验过了。”霜凌点头：“而且这个猴子的概念越清晰，出现可能性越大。比如确定它的外形，穿红色小丑服的猴子，这就比笼统地说一只猴子要更容易出现。”
　　洳朔：“……”他原本只是想让例子听上去荒诞一些，没想到霜凌让它更荒诞了。
　　他揉了揉眉心，将小丑猴子从脑袋里赶出去：“所以概念是什么不重要。”
　　霜凌：“没错，甚至不用拘泥于拥有形象。比如在晚上同时跨过三个台阶，就会被传送到有台阶的其他地方，这也可以形成概念生物。”
　　洳朔：“这也是你实验过的？”
　　“嗯哼。”霜凌双手叉腰：“我几乎把所有可能都试了个遍，所以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洳朔：“概念生物只要诞生就不会再改变了吗？”
　　“不会，它们会因概念的变化而变化。”霜凌眨眨眼睛：“还有问题吗？”
　　洳朔摇头：“没有了。”
　　霜凌有些遗憾地说：“好吧。”
　　随后他蹲下来抱住小鹿的脖子，温柔地在它耳边说：“辛苦你了，再见。”
　　“再见。”小鹿用脸轻轻蹭两下霜凌。
　　霜凌：“闭眼。”
　　洳朔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两个字听起来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蕴含了某种力量。直到自己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合上，他才发现霜凌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过了好一会儿，霜凌再次开口：“结束了。”
　　洳朔这才重新得到眼皮的控制权，他睁开眼睛疑惑地问：“刚刚……你对我做了什么？”
　　“一种以语言为媒介的力量，这个你应该挺熟的，原理和你的技能差不多。”霜凌直起身，他的面前空空如也，小鹿已经消失了。
　　洳朔依旧有些不解：“我为什么要闭眼？”
　　“因为小鹿的一部分来自世界，它消失的瞬间，整个世界的信息会通过你的眼睛全部涌入你的精神中。你现在还不能承受这种冲击，所以要闭上眼睛。”
　　霜凌伸了个懒腰，长出一口气：“终于彻底结束了。”
　　一缕清风带着花香拂过两人的面颊，洳朔顺着香气望过去：
　　只见大片不知名的花朵和野草不断从地下钻出，周围的建筑却逐渐坍塌变成废墟，各种藤蔓渐渐爬满断壁残垣……
　　这座空城好像将百年间的时光浓缩在这短短几分钟。
　　霜凌走到一堵残破的墙壁旁，上面的藤蔓坠满浅黄色的小花。
　　他伸手摘下一捧，抱在怀里。回头对洳朔说：“走吧，去给我们的朋友送个临别礼。”
　　洳朔：“老德恩？”
　　霜凌：“没错。”
　　两人在废墟中穿梭，洳朔总觉得他们经过的地方花开得格外多。
　　霜凌一路上看到好看的花就会摘下来放进花束里。
　　洳朔盯着他的动作，突然发现霜凌只有在拿刀的时候是用左手，其他时候用得都是右手，包括之前用长枪时候也是右手。
　　洳朔觉得十分奇怪，于是他直接问出来了。
　　霜凌脚步不停，语气平淡地说：“这个啊，因为之前有段时间一直用刀，恰好右手出了点毛病用的左手，所以习惯了。”
　　“是吗。”洳朔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但也没有追问。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走到塞卡镇。
　　镇上依旧是那副人来人往的热闹样子，大概还没人发现，屏障已经彻底消失了。
　　两人穿过人群，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
　　霜凌敲响老德恩的店门。
　　“来了。”浑厚的声音从里面响起，老德恩走出来发现是他们两个，有些惊讶地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霜凌笑笑：“向你道别。”他从花束里拿起一朵浅黄色的小花，递过去。
　　老德恩沉默良久，艰难地伸手接过花朵。他低下头注视手心上的东西，心中五味杂陈。
　　这花他再熟悉不过了，它被称为冒险者之花，象征百折不挠的勇气……
　　老德恩久久不能平静，他将小花郑重放在心口，抬头想跟霜凌道谢。结过面前空空如也，两人已经离开了。
　　老德恩有些懊恼，如果自己再干脆一点就好了……也罢。
　　他很快振作起来，走到店铺深处一个不起眼的箱子前。
　　箱子外很干净，显然是有人经常清理。老德恩俯下身温柔地抚摸箱子表面，对它轻声道：“老朋友，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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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段时间后，终于有人发现守城人不见了。顿时这个消息如一阵旋风，迅速席卷整个塞卡镇。
　　街上越来越冷清，因为人们要不跑去了屏障外围，要不就是在准备去的路上。
　　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真正进入遗迹，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静观其变，等待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芬尼也就是之前和跟霜凌推销书籍的小贩，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摊位上，他也很想去遗迹看看，但光凭他自己肯定是不行的。
　　他郁闷地叹口气，小声嘀咕：“要是团长愿意一起去就好了。”
　　“你是指新德恩冒险团的团长吗？”
　　芬尼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喜地抬头，看到全副武装的老德恩。他左手扛着一把巨斧，胸前的口袋里放着一朵淡黄色的小花，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芬尼一个激灵站起来，他实在太激动了，他好久没见到如此神采飞扬的老德恩。一时间百感交集各种思绪涌上心头最终化作一句：“团长！”
　　“芬尼团员，还愣着干嘛，赶快回去穿上装备，准备出发。”
　　芬尼立刻站直高声答道：“是！团长。”随后他一溜烟地跑去拿装备了。
　　老德恩看向远方目光坚定，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新德恩冒险团的第一站，失落王国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