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野草欢歌

9、第九章

　　是夜，晏晏越过无数的房顶，轻巧地落在城北的庭院里，院子里野草疯长，这是一处废弃已久的院子。

　　但晏晏模糊的记忆指向这里，她走到廊上，使劲推了推其中的一扇门，推不动，门是从里面锁了的，晏晏趴在门板上，她能听到门背后的呼吸声，不止一人，越来越近了……

　　刀子捅破门板之前，晏晏就已经退到院子里，她毫发无伤，月光洒到她的身上，让她更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从门后出来的人都被她这副架势给镇住了，一个两个拿着刀，却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领头的人恨铁不成钢，“一个小丫头片子，就让你们怕成这个样子，首领说了，没有暗号的人都要杀无赦。”

　　干他们这行的，那是刀尖舔血，处处都要小心为上，宁为错杀不为放过。

　　晏晏已经被团团围住，原来他们来者不善是因为她没有暗号，晏晏用力敲了敲脑袋，关于暗号她没有任何线索。

　　她只知道，来到这里，她会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长刀已经向着她的面门而来，晏晏想都没想，拔出腰间的匕首，长刀对上匕首，那使长刀的人竟然被晏晏打了回去，一寸长一寸强这样的技巧，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并不奏效。

　　匕首在月下发出更加冷冽的光，仿佛见血封喉，领头人一顿，喃喃道：“是独月。”

　　竟然是独月，时隔半月，独月又重新出现了。

　　晏晏转向领头人，眼底的寒意令领头人浑身发冷，晏晏扬着匕首问：“你认识它？”

　　她指的是她手中的匕首，倘若眼前这个人认得她贴身的匕首，必然也会认得她。

　　领头人当然认得独月，只是上一次见到独月，拿着它的那个人蒙着面，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犹如利刃。

　　只让人觉得不愧是凌云山最好的杀手，光是一眼，就让他们这些人情不自禁地往后退。

　　而今日……领头人大着胆子扫过晏晏，丫鬟的服饰，姣好的面容，梳着两条小辫，这些东西怎么看怎么违和，她们真的是一个人吗？

　　如果不是一个人，谁有胆子能从凌云山的杀手手中夺过独月，只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那眼前的人就是那个杀手了，是什么让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领头人还在思量，晏晏转了转手里的匕首，显然是有几分不耐，领头人这才发觉自己耽搁了太多时间，他咽了咽口水道：“我认识。”

　　他又接着问：“你想要什么？”

　　他们之间是有暗号，但更服从于凌云山，拿着独月匕首的人是凌云山的人，即使没有暗号，他们依旧可以为晏晏办事。

　　匕首被晏晏收起来——

　　“我要你们帮我查个人。”

　　就在晏晏走后不久，一身玄衣的男子也到了，他看着满院的人，只有一个人受了轻伤，不是说有人来砸场子，难道来者只是个毛头小子？

　　他冷笑一声，真是什么人都敢来招惹他们。

　　将领头人招到眼前，还没等他问话，领头人便已经和盘托出。

　　拿着独月的人出现了。

　　他们和凌云山掘地三尺也没找到的人，竟然送上门来了。

　　和芳园里，晏姝若坐了起来，安神的熏香还在燃，隔着窗户去看，书房也早就熄了灯，她一时昏昏沉沉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启唇唤了一声晏晏，没人应声，晏晏趁着夜色出去了。

　　晏姝若敲了床头三下，很快就有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进来，跪在她的床前，晏姝若按着眉心问：“晏晏呢？”

　　黑衣人回话：“出去了，影四已经跟过去了，小姐放心。”

　　既然有人跟着晏晏，那就应该不妨事，晏姝若又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忽然压低了声音问：“宿令那边呢？”

　　“就在书房榻上睡下了。”

　　还活着，晏晏暂时不会去找宿令，晏姝若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宿令今晚去了什么地方？”

　　晏姝若当然不会去找人查宿令，因为自始至终都有人跟着宿令，他的一举一动都将落到晏姝若手里。

　　影三毕恭毕敬地呈上纸条，晏姝若将其展开来，她饶有兴致道：“去了城西的宅子，他倒是很有意趣。”

　　她在湖心亭听晏晏说秘密，宿令就耐不住性子去城西的宅子找他的红颜知己，两人颠鸾倒凤，还扬言是去找尚书大人，可不是很有意趣。

　　杨尚书已经年过半百，要是知道宿令以他做借口去行这样的事情，只怕是也会觉得晦气。

　　“你知会影一一声，入山避暑前，所有的账目都要整理清楚，另外查一查……”

　　影三听完之后，向来古板的脸上硬是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她问：“小姐，他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有没有，查一查，不就知道了。”晏姝若漫不经心，甚至有些事不关己，仿佛陷在这些阴谋里的人不是她一样。

　　影三微微攥紧了拳头，“小姐放心，属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要是他真的有那样的心思，侯爷定要扒了他的皮。”

　　晏姝若轻嗤一声，“多脏啊，他这样的人也配父亲动手?”

　　她要宿令与权势富贵再无瓜葛。

　　影四远远的跟着晏晏，晏晏的功夫太高，她刚刚只是近了一步，晏晏就警惕地回头。

　　直觉告诉影四，晏晏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她来自江湖，深谙弱肉强食之道，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小姐实在是太大胆了。

　　院子里传来兵刃的声音，影四给了自己一刻钟的时间，要是一刻钟之后，晏晏还不出来，她就要冲进去，因为小姐从始至终的命令都是保护晏晏。

　　小姐对晏晏很上心，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一刻钟之后，晏晏出来了，她跃上房顶，沿着来时的路线准备回去，这一路上都是些无人居住的房子，影四小心翼翼地跟着，前面，晏晏忽然停了下来。

　　影四也一顿，急忙掩藏好身形，难道就连这样的距离，晏晏也发现她了吗？

　　是影四多虑了，晏晏飞身下去，她只不过在其中一户人家的院子里看见了一方荷池，同侍郎府里的睡莲池一样。

　　只是荷池久不打理，洋洋洒洒地开了满塘。

　　晏晏走到近前，在池子前探出头，她拨开近处的荷花，清澈的池水映出她的面容，就连垂在颈侧的两条辫子都一清二楚。

　　影四琢磨不透晏晏想要干些什么，只见晏晏突然开始动作，她将两条辫子解开来，很快乌黑的稍微有些卷曲的头发柔柔地披在她的背上。

　　小姐说要帮她编新的辫子，旧的辫子自然就无关紧要。

　　小姐问她，在她心中最宝贝的是小姐，还是辫子？

　　其实后面那一句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她心里就有答案了，是小姐。

　　她心中最重要的永远只有小姐。

　　手攀上荷花，轻轻一折，那支荷花就到了她的手里，晏晏想要拿回去给小姐看，站在和芳园外，又怕小姐问她。

　　晏晏只好随手将荷花放在了窗外，就当是无名人给的。

　　晏晏回来了，晏姝若放缓呼吸，双手合在锦被上，装作已经睡熟的样子。

　　晏晏不疑有他，小姐怎么样她都是信的，她头微微往下低，头发就跟着落到晏姝若的脸上。

　　痒痒的，晏姝若琢磨不透晏晏想要做些什么，她只觉被分外灼热的目光注视着。

　　而今这道目光正因为晏姝若睡着而毫不顾忌地注视着晏姝若的粉唇，越来越近了，呼吸咫尺可闻，小姐近在眼前，晏晏的动作却顿了顿，灼热的目光移开了。

　　她有点担心招致小姐的厌恶，要再等几日，等到消息回来，等到她将宿令杀死，小姐就会是她的了。

　　晏晏伏在床前，她拎了一缕自己的头发放到晏姝若的掌心里，又用手包住小姐的手，两人齐齐握着那缕头发，晏晏就这样睡了过去。

　　黑暗中，晏姝若睁开眼睛，她不敢妄动自己的手掌，晏晏最是警惕，稍有动静，她就会醒。

　　晏姝若微微仰起头，去瞧掌心里的那缕头发，即使要编辫子，也不用这么早吧。

　　晏姝若轻轻一笑，又闻到莫名的荷花香气，她伸出手，悄悄勾住晏晏的手指。

　　荷花香气是从晏晏身上来的。

　　也许正有一支荷花，等着晏姝若去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