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野草欢歌

11、第十一章

　　宿令本能地觉得有点危险，晏晏这个丫头实在是太不同寻常了，被她盯着，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宿令转过视线，他不再看向晏晏，就连晏姝若也没觉得晏晏的行为有任何的问题。

　　她甚至笑着问：“怎么了，晏晏，凑我这么近干什么？”

　　“晏晏肯定是想知道小姐平日里都用的什么熏香，所以身上才格外香。”水玉玩笑着，平日里，她也喜欢小姐身上的香气。

　　她以为，晏晏跟她一样。

　　“这有什么好闻的。”晏姝若挑了挑眉，“你不也有这样的味道。”

　　随着宿令的回来，廊上的人渐渐散了，很快偌大的庭院里就只剩下了晏晏一个人。

　　日光照到晏晏的脸上，她也不觉炎热，不是这样的，晏晏想要的是和小姐在一起。

　　就像宿令现在与小姐一般，她以为宿令会生气，小姐也会生气，而实际上，她都根本不配为宿令的对手。

　　她只是一个丫鬟而已，就算是对小姐生出了这样的妄念，旁人也不会一开始就往这上面想。

　　等到宿令死了就好了，等到宿令死了就好了。

　　她会让小姐跟她在一起，世人一看到她们并肩而立，就会知晓她们是天作之合的一对。

　　晏晏痴痴地笑了，她隔着窗户去看小姐的剪影，小姐是那样好，等目光移到旁边的宿令身上的时候，晏晏的神色猛地冷下来。

　　飞鹰那边答应过她，不出三日，她想要的消息就会有人送到她的手上。

　　到时候，就是宿令的死期。

　　“圣上已经决定了，两日后，入山避暑。”

　　宿令杯子里的茶没了，晏姝若替他斟满，她问：“怎么这样着急，离三伏天还有几日呢。”

　　宿令不喝茶，手指摩挲着杯子，“皇后病了，太医诊断，是中晔了，圣上一向心疼皇后，这才决定提早进山避暑。”

　　这位皇后，在圣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陪伴在他身侧了，只是她身子一向不好，圣上又格外顾及她，皇后中晔，圣上心里着急，有这样的决定也不算意外。

　　“都有什么人跟着？”

　　“还是老样子，三品官员及家眷。”

　　在宿令娶到晏姝若之前，他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他只是个六品修撰，是在迎娶晏姝若之后，才晋升成了三品侍郎。

　　他的才华是出众，但从六品到三品，朝廷里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宿令这是仰仗了侯府。

　　倘若没有侯府，他不知道要在翰林院待到几年才能有如此好的仕途。

　　“那就要好好准备了。”晏姝若看向香冬，香冬会意，原本以为入山避暑还要有三五日，但有这两日，影一那边应该也能将账目理清楚。

　　父亲给她的人，能力总是出众的。

　　“小姐放心，侯府年年都要跟着圣上入山避暑，要准备什么，我们几个心里都清楚着呢。”

　　吴妈妈这话那可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没想伤了宿令的心，可宿令偏偏自个儿往自个儿心里放。

　　晏姝若看着他的脸色冷下来，肯定是被戳中伤心事了，可不得伤心吗？入山避暑这样的事，她身边的丫头都轮过几回了，宿令还是头一次。

　　他那点儿微末的自尊心，自然摇摇欲坠。

　　“那就劳烦吴妈妈了，从今日就开始收拾吧。”

　　“诶诶，好。”

　　“宿郎，宿郎。”

　　晏姝若连连唤了两声，宿令才看向她，眼睛里的迷茫散了大半，“怎么了，姝若？”

　　“我是想说，明日就是魏国公夫人的寿辰了，单子虽然已经列好，那些东西最好今晚上就装起来，也免得你明日冒冒失失，失了分寸。”

　　晏姝若情真意切，宿令恍然大悟，这他倒是没想到，幸亏晏姝若提醒他，他连连点头，“我会吩咐福伯办好的。”

　　“福伯办事这样利索，回头让他管家我也好放心。”晏姝若一顿，像是想起什么，关切地问了一句：“宿郎，要不我还是看看单子？”

　　这话一出，晏姝若便有些后悔，又将游记按了回去，她歉疚地笑了笑，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福伯是你身边的人，你有状元之才，你身边的人又怎么差，是我失言了。”

　　她是真心实意，只因为福伯是宿令身边的人，只因为福伯一直照顾着宿令，她就可以一直对福伯放心，其实也是对宿令放心。

　　宿令看着晏姝若明明不安还要浅笑的样子，心口最酸软的地方忽然被刺中，其实晏姝若是个合格的妻子，总是事事为他考虑，他心底免不了有几分动摇。

　　可人一旦选择了野心就不能停下来了，停下来等待着他的只会是万劫不复。

　　宿令拢住晏姝若微凉的指尖，诚恳道：“你我夫妻，谈什么失言不失言。”

　　见晏姝若不回应，似乎还在愧疚，宿令瞧见了晏姝若发髻上的那朵荷花，为了让她开心，夸赞道：“这荷花倒是很衬你。”

　　“是吗？”晏姝若果然开心了几分，她去摸那朵荷花，细细抚过娇嫩的花瓣，“我也这样觉得。”

　　因为不是你送的啊。

　　下午，书房里，宿令要给云州知府去一封信，晏姝若站在旁边替他研墨，正是夫妻和乐的好时候。

　　“云州的水患如何了？”晏姝若拎了手帕，擦了擦宿令脸上的汗。

　　“前前后后派了四趟赈灾的银子，这些日子云州那边暴雨少了，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他也可以松一口气了，不止是他，很多人都可以松一口气了。

　　晏姝若替他高兴，“如此这般，宿郎当真是干了一件大好事，云州百姓会记得你的恩德的，于你的仕途也有助益。”

　　“幸得圣上器重，”宿令停笔，看向晏姝若，“还有父亲的帮衬。”

　　“我们是一家人，父亲自然要帮你，但你若没有才华，就算是父亲一力保举，也没什么作用。”

　　这话让宿令听着舒心极了，是啊，有侯府的助力又如何，最后还是他这个人才华横溢，懂得把握机会，那些在背后骂他的人，即使到了他这个位置上，也到不了他的高度。

　　福伯在外轻轻叩了叩门，“少爷，我过来了。”

　　“进来吧。”

　　趁着福伯推门的功夫，宿令向晏姝若解释：“我叫福伯过来，叮嘱他一二，你在旁边，也可好好嘱咐嘱咐他。”

　　都这个时候了，宿令竟然还想着将她扯下水，从始至终魏国公府的寿辰礼都是宿令和福伯准备的，她什么都没参与。

　　要是真的如宿令所愿，嘱咐了福伯两句，怕是东窗事发的时候，宿令又要没头没尾地埋怨她，免不了一场争吵。

　　宿令可真有意思。

　　晏姝若不怕同宿令吵，宿令也不一定胜得过她，只是她不想再把心力浪费在宿令这样的人身上。

　　她得往前看，前面千山万水，哪一处山水不比眼前的宅院好。

　　“好。”

　　福伯走到近前，他有几分怕这个少奶奶，就跟他有几分怵晏姝若身边的吴妈妈一样。

　　“少爷好，少奶奶好。”

　　“福伯，让你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按照少爷你的吩咐都准备好了。”

　　少爷都告诉他了，只要这一次他办得好，少奶奶就会将管家的权力从吴妈妈手中分一半交给他，想到这里，福伯忍不住挺了挺背。

　　宿令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看向一言不发的晏姝若：“姝若，你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宿郎，福伯既然是按照你的吩咐，那肯定万无一失，我没什么好嘱咐的，”晏姝若巧笑倩兮，“我相信你。”

　　“那明日，姝若可要与我同去？”

　　“再有两日，就要随圣上入山避暑了，我想在府里多盯着些，劳烦宿郎替我转告国公夫人一声。”

　　晏姝若说的也在理，府里虽然是吴妈妈打理，但大事都要从晏姝若手里过，毕竟是陪伴圣驾，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马虎，有晏姝若盯着，宿令也好放心。

　　“好，国公夫人定不会怪罪于你的。”

　　她是不会怪罪我，但怪不怪罪你，可就不一定了。

　　晏姝若仍旧笑着，国公府只是晏姝若计策的第一步而已。

　　晏姝若出了书房，就见晏晏捧着满手的花瓣，在廊上等着她。

　　晏姝若走到她身边，问：“怎么了？”

　　晏晏没说话，将手往前伸了伸，晏姝若看了她手里的花瓣，不由得失笑，“再去摘一朵就好了。”

　　“摘了，也留不住。”晏晏道。

　　晏姝若脚步一顿，“是留不住。”

　　晏姝若取了一片花瓣，在晏晏的手背上碾压磨碎了，蔷薇的香气便都沾染到了晏晏的手上。

　　“是笑春风，只有我有，旁的地方都没有。”

　　晏姝若眨了眨眼睛，也低下头，下巴点在晏晏的辫子尾巴上，“以后你只要闻见这样的味道，那就是我了。”

　　“知道吗？”

　　盈盈的香气围住晏晏，那是独属于小姐的香气，晏晏反应过来，小姐说的是香的名字。

　　只因为她想知道，小姐就惦记着要告诉她。

　　她揉了揉发尾，心中的热意扩散。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