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五十五 ...

  •   透明王妃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沈芝兰想。
      起码顶着王妃名头的她能够随意进出王府,也无人在意她,拦住她。偌大的王府更不会短缺了她的吃食穿衣,只是现在这一身喜服太显眼,她不能走太远。
      走着走着,她竟误入一处庭院。
      庭院不似荒废模样,种有些许叫不上名来的草药,这会是深冬,草药长势不喜,有些枯黄稀疏。
      沈芝兰在那一丛丛枯黄稀疏的草药里看见一张有些许苍白但翩翩似玉的面庞。
      世间少有如此俊美的男子,虽脸色苍白,但眉眼如晨星。
      “我不太会种植,总觉得它们要被我养死了。”
      男子对于穿着喜服,突然闯入的她,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一般同她说话。
      沈芝兰有些讷讷:“兴许只是因为如今深冬……冬天很难适合种些什么。”
      “可是我娘亲会,不论严冬还是酷夏,她总能种活很多花花草草。”男子神色有些许黯然。
      沈芝兰:“……”
      她张了张唇,还是没能说些什么。
      她没有接触过这些,深居闺中最多只看过些书。
      但她还是走过去,蹲在男子身旁,学着男子的模样,试图帮上些什么忙。
      “这身衣裳很好看,别脏到了。”男子轻轻取过她手里的花锄。
      沈芝兰摇摇头:“没有人在意的,王爷也不会看。”
      “新娘子,就应该漂漂亮亮的。”男子说。
      沈芝兰只好在一旁看着他动作。
      “你叫什么名字?”沈芝兰问。
      男子回答她:“你唤我阿余便可。”
      “阿余……”沈芝兰喃喃。
      阿余笑了笑:“大家都这样唤我。”
      “你是下人吗?”沈芝兰问。
      阿余想了想:“算吧?我不知道怎样说,因为我也不用做下人的事情。但我也不是主子,我没有主子的权利。”
      “门客吗?”沈芝兰又问。
      阿余:“貌似更像是这般,但也不是什么显赫的客人。”
      “我也是。我虽然是王妃,但也不是什么大名头的王妃,也没有人注意。”沈芝兰拨了拨花盆里的某片叶子。
      阿余:“我知道你,礼部尚书嫡女,沈芝兰沈小姐。”
      “我母家不显赫,在朝廷也没有什么实权,我这个王妃也可有可无。”沈芝兰说。
      她虽是礼部尚书嫡女,听着显贵,但自小她在一众大家闺秀,名门嫡女里是个透明存在。宴会上她埋没于出身显赫的小姐里,游园会上她淹没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闺秀之中。
      阿余只笑了笑,道:“但也能少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较量,不是吗?”
      “也是。”沈芝兰也笑了笑。
      风云暗涌不只是在手握大权,运筹帷幄的男人之间;官家小姐,名门闺秀也存在不少暗地算计较量。
      她这般透明存在,确实能够避免很多心机算计。
      沈芝兰不能留太久,她要看着时日回去等王爷,临走时,阿余请她吃了一盘糕点。
      “好吃吗?”阿余问她。
      那一盘糕点掺了些许药草,吃起来阵阵清香;不干不噎,饿着肚子的沈芝兰正好吃了半盘。
      “好吃。”沈芝兰说。
      阿余:“喜欢的话,再来找我便好。我在这儿孤独一人,难得……也有人愿意来看我和我说说话。”
      冬风隐隐,沈芝兰抬头看,脸色有些苍白的阿余比她高一个头,在枯黄将死的药草里竟是这儿唯一的一抹生机。
      六王爷入房时喝得醉醺,也没有太留意沈芝兰,撑着一丝理智掀盖头,吃生饺,喝交杯酒后便借着酒劲同沈芝兰圆房。
      饶是路上被嬷嬷教了如何在新婚夜服侍丈夫,也看了宫里宫娥们送来的图画,沈芝兰在床上仍旧僵硬得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做。
      所幸六王爷喝醉了,并不计较,圆房只是一项需要完成的任务,只要帕子有落红,以便第二日宫里嬷嬷收走便好。
      沈芝兰险些没能下床。不是因为六王爷对她颇有宠爱,而是因为莽撞。
      她最直观的感受便是疼痛,下意识想要逃离,又被一只大掌抓住了后颈不得逃离半分,只能在原地,承受凌虐一般的圆房。
      她在昏睡前想,为何会有人说这是快乐事,会形容作“鱼水之欢”。
      次日醒来后便要入宫行礼,汀水州远离京城,免不得一番折腾。饶是不如何娇气,一年到尾也少有生小病,身体康健的沈芝兰,在下车后脸色苍白,险些昏厥。
      避免殿前失仪,她缓了半日,被宫娥喂了补气益血的药汤,才回光返照般恢复。
      对于无心争夺皇位,早早便讨封地,远离政治中心且资质平平的皇子大婚一事,老皇帝没有多看一眼,倒是皇后夸赞了沈芝兰一句。
      端过茶后的沈芝兰跪伏在地谢过夸赞,入座后也不敢逾矩抬头正视圣容。
      只有在临走前,坐在马车里的沈芝兰小心地掀起帘子,回头看一眼皇宫。
      檐上积雪未消融,她便盯着那垂挂下来的六角宫铃。
      叮当,叮当,她似乎听见响声,又似乎被风雪声掩盖。
      她想起阿余。
      那日走得急,她只匆匆瞥见阿余手腕处有一只银环铃铛。
      像是家中爹娘为最宠爱的孩子精心挑选,用来报平安,希望孩子无灾无难的银环铃铛。
      她也有些时日没去找阿余了。
      再见便是在一日午时,雪停了,出了些日光。
      阿余给她熬了一碗药汤,絮絮叨叨说这是助她恢复,有助于让她补气益血的,温和的汤药。
      “宫里汤药除却开给圣上及后宫妃嫔的汤药,多数药性过猛。”他说。
      “温养才能漂漂亮亮的。”
      末了,沈芝兰得到他给的一块饴糖。
      她没吃过这种市井小贩卖的饴糖,一时觉着新奇。
      放入嘴里含着,不到片刻便尝到甜的滋味。
      “甜吗?”阿余问。
      沈芝兰点点头,一双眉眼弯弯。
      后面她才知晓,那个颇受六王爷宠爱,但不得被抬为王妃的男子,便是阿余。
      可传闻到底是传闻,阿余没有得宠,他在庭院里孑然一身,没有半分外面人传的那样风光。
      沈芝兰时而听见衣衫单薄的他低声咳嗽。
      她从嫁进王府起便没想过如何争宠,长期而来被忽略,作绿叶衬托其他鲜花的经历,使得她没有觉得丈夫未娶自己便有了宠妾是奇耻大辱。
      谈不上嫉妒,更说不上厌恶。
      知晓阿余便是那位“久负盛名”的男妾,她亦没有什么异样感受。
      阿余是好人,阿余待她好,她知道,感受得到。
      她很珍惜任何人给予她的好,也珍惜任何人给予她的留意。
      没有外界预想的正妻同宠妾争宠吃醋情节,只有空荡寂寞的后院,两个孤独的人相互温暖。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