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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逝水美人 ...


  •   “为何不留活口?”华堂诘问。
      秀峰一时还有点发懵,未及回话,庄后已陆续有人赶来。德洪德沛等德字辈的叔伯们,还有晚峰霜峰等堂兄弟们。
      前庄的庄客也点燃了无数火把,整个前庄顿时亮如白昼。众人看着倒在地上的新奶奶,又看了看端木秀峰,再瞅瞅端木华堂。也都懵住了,愣谁都没有开口。
      此时,后庄又一人飞跑过来,是林峰的小厮墨竹。他气喘吁吁道:“我……我们爷脚筋断了,我们已将他扶回同袍阁,我要去徽州,请李朗中来。”
      “去吧。”华堂吩咐,然后游目四顾,看到端木登峰,又追加了一句:“大侄孙同去,路上看着点儿。”
      端木登峰应了一声,挤出人堆。就和墨竹往马厩方向行去。
      “说吧,为何不留活口?”华堂复问秀峰。
      端木秀峰已恢复镇定,他朝华堂略走了几步,在他丈远处站定,用极轻的仅两人可闻的声音,微笑着说道:“您天天让这么个象我母亲的人陪着您起卧,我看不见也就罢了,既回到山庄,我的脸面何存?捉不住她把柄我也就忍了,今晚递了这么好的刀子在我手上,我岂容她活在世上!”
      “好!有种!”喝彩的是晚峰。
      虽说秀峰放低了声息,但大家都是身怀内功之人,这当口儿,又有哪个人不是暗运内息伸长耳朵辨识语音话意?
      四周虽站满了人,却不闻一丝人声,只余火把燃烧的“哔啵”之声。这大约是大伙有生以来最为尴尬的时候,比林峰的祠堂拒绝叶氏进入还要难堪上万分。那时候,大家还有话可以说可以劝解,此时,无论怎么开口,都是非常不妥的。这涉及到华堂那曾经的,隐约的,令人参详的,不可告人的无耻心思——幸亏十一的母亲朱氏在庄内的时候一直深居简出,后来离开山庄也是走得干净利落。不然若被外面亲戚探知他的新夫人肖似他曾经的儿媳,别人会怎么想?
      华堂的表情也有一丝微妙,他轻咳一声:“只是巧合,你就多心至此,以至于痛下狠手?”
      秀峰收起笑意,冷声回答:“她伤了五哥,也有嫌疑杀德清伯父,该杀。”
      “失茶,茶庄被焚,你大伯父身死,你以为她一个人能做下来?今天她被你杀了,如何追查?”
      秀峰呵呵笑道:“爷爷老江湖了,有了水源,怕查不到源头?”他忽然微思了一下,轻笑补了一句:“爷爷怕是心存惜玉之心,舍不得吧。”
      “够了!”华堂呼喝,“江湖上我不管!这么个大活人嫁进我们山庄被你杀了,徽州府定然应付公事要追究的,你自己摆平。”
      端木华堂拂袖,回身往内庄去了。余下其余诸人都面面相觑,有些人犹豫了一下,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也跟着散去了。剩下秀峰的几个亲叔伯与亲堂兄弟们,都没走。
      德洪脸显担忧地说:“十一,这……这可如何是好?”他看看绮绣的尸首,又看看秀峰。
      端木秀峰点头道:“二伯,你们散去吧,快各自回屋,现在人都到了前庄,后庄只剩妇孺……如果叶氏还有外援,可就不大妙。这里我来处理。”
      其余众人才如梦初醒,各自吩咐自家仆人在此“帮忙”,便自散开往后庄而去。
      端木晚峰却走至秀峰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徽州府那边,我来替你挡。”
      秀峰致意:“先谢了,汪师爷是你外家的人,有些法道的。”
      端木晚峰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和端木霜峰伫在那儿,一搭一档的说话。秀峰看了看这俩。很明显,他们和那些受命各主家留下所谓的“帮忙”的仆役们一样,是看他如何行事,如何处置绮绣尸首的。
      “寄思!”秀峰唤寄思。
      “在,爷!”寄思在旁侧回应。
      “找一块布来,把她装裹了。驭到后山,随便找块地儿,埋了。”
      “好叻。”寄思回答,顺便问了旁观的前庄庄客一声,便往库房而去。端木德清办丧事用的白布还余很多呢,扯一块来就能用。
      “就这么完了。”晚峰不由出声问。
      “不然怎样?放到你屋里去藏起来?”秀峰淡笑,他撩起衣袍随意拭清了逆鳞刀上的血迹,还刀入鞘后,回身走了。
      看着他消失在巷口。晚峰颇有点瞠目结舌之感。
      端木霜峰沉默不语,看着寄思自库房来,把一大块布往地上一摊,抓住软塌塌的新奶奶往里面一丢,四角一系一裹。变成一个大包裹,又叫了旁观两名庄客一抬,他自己擎着一火把,三人一组出了山庄大门,往后山去了。
      霜峰颇有点恍惚:“真狠呐!烦扰了山庄众人大半年的美人,就这么完了。五哥折腾半天闹得人仰马翻,都不及今晚的这么一刀,就此一切归于尘埃。十二弟,你我可要小心了,十一弟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这就是真章了。”
      端木晚峰却摇头:“换我我也这么干!自己的脸面,山庄的脸面,说出去还要做人不?”
      霜峰一笑:“你?呵呵。走了……真是可惜了如斯美人,同猫狗一般的下场。话说回来,猫狗是不伤山庄脸面的,所以再美的美人,伤了脸面就该死。”
      *** *** ***
      横塘在当晚就知晓绮绣死了,是霜峰报得信儿。登峰连夜去了徽州请郎中,霜峰被他父亲勒令来梅楼值宿。因此横塘与梅影得以知晓全部原委。
      第二天一大早,梅影便拉着横塘去探视受伤的林峰。
      “两位妹妹请回,我还行。”林峰的脸色有点苍白,他坐在外厅的圈椅上,淡淡笑着。
      梅影哭出声来:“五哥,会好吗?郎中怎么说?”她蹲下身去,便去查看林峰的受伤处。
      林峰却腿一缩,拒道:“十四妹快起来,就算是堂兄弟也男女有别。”
      他以前从未用如此生冷的态度说过话。端木梅影起身,委屈地盯视着他。
      林峰萧索地微笑:“五湖废人而已,十四妹不值当如此。”
      梅影有丝气愤了,“五哥为什么这么说,我难道是势利人?”
      横塘忙拉住她,对林峰致礼告别:“五哥请放宽心,改日我们再来看你。”
      她拉着梅影出了同袍阁的大门,适逢秀峰进来,两相点头致意,插肩而过的刹那,秀峰忽然回头道:“横塘妹妹,稍等方便的话,请来我下处……”
      梅影疑惑地看看横塘,又疑惑地看看秀峰。横塘忽然有点心虚,含糊应了一声,挽着梅影的手走了。
      “我十一哥叫你会有什么事……”梅影兀自嘀咕。
      横塘摇头:“我也不知。”
      横塘心里乱糟糟的,回到梅楼后坐在廊下,对着庭中老梅发怔。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往西南阁而去。
      白天的西南阁大门是大敞的,横塘站在院门前张望,正好秀峰自楼梯下来,他漫声招呼:“妹妹请进。”
      西南阁远不及同袍阁阔朗,更比上秀峰在徽州的屋子。
      在厅内坐下后,横塘好奇地打量了下四周。寄思用托盘给她奉上一盅茶,忽然向她做了个鬼脸,才退下。
      横塘不去睬他,把目光放在了茶几上。
       白色洁净的瓷杯,放在古朴的黄檀木盘中,旁边还有茶巾茶匙。未尝茶味,先闻茶香。极醇极香的味道,还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味,这次的茶与上次去“端木宅”时的毛峰不同,它的汤色是金红的,茶汤与白瓷茶盅的接口浮面处,浮着一层“金”圈儿,茶叶的叶底,则是嫩红软亮。
      “妹妹怎么不饮?”端木秀峰坐在主座上,笑着说。
      “色泽太好看,舍不得饮用。”
      “这是用我的松萝茶做的。”秀峰道
      “松萝茶?不是这个样子啊。”
      端木秀峰笑而不语。
      横塘便端起茶盅,,借着喝茶的缘头,挡住了自己的脸庞。
      她实对他有点发怵,这人昨晚刚刚杀过人,虽说是反击之举,但毕竟是杀人了,何况绮绣那么美,虽有祸心,但实令人下不去手。而这位十一哥不仅仅杀了她,今天还和颜悦色恍若无事般坐在这儿和她叙话,这份铁石心肠……
      “妹妹厨艺不错。”秀峰的话打断了她思绪。
      横塘心中一凛。他叫她过来的原意,她已略微猜到,也有所准备。
      “这几天,每日中午送来我宅院的饭菜,是妹妹自己亲手做的吧。不是庄中仆妇那股味儿。”
      横塘冲他微笑,腼腆地摇头,轻声细语:“十一哥客气了,横塘有求与你,身无长物,只这点微末技艺。”
      “还是为了求砚?”端木秀峰问。
      “嗯。”
      “只是我好奇,妹妹是山东凌家的人,我祖母家别的没有,钱财是有的是,妹妹风雅好砚,却为何连一千两银子也拿不出手?此其一。其二,凌家虽属商贾之家,但使奴差婢、金堆玉养可是寻常事,我祖母在世时,完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态势,旁边十多个丫环环绕着她还不够。可妹妹厨艺马术皆不错,难道凌家现在改了家风不成?”端木秀峰说至此处忽地一笑,又继续往下说:“更何况妹妹说话软糯,容颜灵秀不可方物,通身江南女娃的调子,妹妹,难道是凌家遗落在江南的遗珠不成?”
      他说话带着三分调侃揶揄,又似乎是极认真的态度。真真假假的,分不清他是什么心肠。
      横塘一时默然,脑子有点费劲了,该如何入手说明自己的身份呢?
      端木秀峰忽地执起一书卷来,当着横塘的面已自顾看书了,并丢下了一句:“吃人嘴短,妹妹如果连实话都不说,就别费劲替我备酒置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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