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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有孕在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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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语坐在窗前,茫然地望着外面缠绵的细雨,手不自觉地抚弄着腕上的玉镯。温润的风隔着碧纱窗,若有若无地撩拨着,使她心中的纷乱荡成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也许是第一只手镯得来的太容易了,第二只就注定要费一番周折。虽然有了解药,展聿淇的毒却解得缓慢而又痛苦,眨眼间,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她再归心似箭,这时候却也急不得。
可能解毒需要动用真气吧,尚寒汀也总是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人瘦了一圈,话也愈加稀少。沈小语帮不上什么忙,只好照顾他们的三餐,不过他们二人吃的很少,倒是她自己闲闲无事,胃口却大开。或许是春困秋乏的缘故,近来她变得十分懒散,总喜欢靠在芙蓉椅上打盹儿,连起身去个厨房,都还要下半天决心。
外面的雨下得有气无力的,沈小语懒得撑伞,径自去厨房端菜,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吃饭了。她把东西都放在托盘上,罩上纱笼,一转身,却看见尚寒汀手中拿了一把纸伞,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外 。
“我来端吧!”他把伞递给沈小语,自己拿起托盘,见她只是把伞顺手往地上一放,不由得皱眉,“小心淋了雨会生病。”
沈小语觉得他有些夸张了,不甚在意地说:“雨又不大,而且也不需要走很远。”
“你要当心身体。”他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忽然变得温柔而执着,看得沈小语很不自在,只好打开伞,在他前面快步走着。
“不要走这么快。”尚寒汀伸手稳稳地拉住她,令她十分气恼,她不喜欢他的碰触,几乎想拿雨伞戳他。
“放开。”她一边低声喝斥,一边挣扎,想甩开他的手。
尚寒汀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小心动了胎气。”
沈小语脸上的血色忽然在一瞬间褪去,她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尚寒汀上前搂住她的腰,她也忘了要推开。
“你说什么?”她喃喃问道,心中却早就凉了一半。
“我们先进屋好吗?”尚寒汀在她耳边低声恳求道。
沈小语机械地走着,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无法消化这个可怕的消息。她希望尚寒汀只是吓唬她,可是想得越多,就越明白他没有骗自己。她错过了上个月的例假,这个月的也没有来,不过她向来不规律,也没有很在意。怎么办?怎么办?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办?
尚寒汀感觉到她的颤抖,能体会她心中的每一丝慌乱和无助。他心疼她的同时,又有一种无处发泄的怒火,不由得紧紧拥住她脆弱的身子,多希望她明白,无论如何,他愿意做她的依靠,只是她肯给自己一个机会吗?
每次疗伤之后,展聿淇不能马上起身,需先静躺片刻。这次他听见外面静悄悄的,觉得奇怪,往窗外一看,正好看见表弟搂着沈小语向这边走来。他愣住了,心中痛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如果沈小语谁也不爱,他还能泰然处之,可是她却选择了别人。
尚寒汀把托盘随手放在厅里,然后送沈小语回房。
“你别担心,也许是我弄错了。”上次沈小语中毒,尚寒汀把脉时便测到了微弱的迹象,但是那时太早,做不得准。
听他这么说,沈小语心中又升起了一线希望,主动把手腕伸给尚寒汀。尚寒汀轻轻握住,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喜脉滑走如珠,他不会弄错的。
沈小语看他的脸色,已经明白了八九分,忽然疯了似的抓起床上的枕头向他劈头盖脸地打去:“你这个庸医,说话啊!怎么不说话?”
尚寒汀一声不吭,动也不动地任她打骂,沈小语却颓然停下,神色恍惚地看着他。我是疯了吗?我怎么会这么歇斯底里?要么不是我,要么就是我疯了。她捂住脸,伏在床上低泣。
“你不要哭了,这样对孩子不好。”尚寒汀手足无措地坐在一旁,笨拙地试图安慰她。
他不说还好,一听到孩子二字,沈小语哭得更加伤心。在现代的话,她也还是个孩子呢。她曾经存着侥幸心理,有朝一日能回去的话,在古代发生的一切都会自动消失,就像小时候看的童话一样:一群小孩钻到壁橱,进入另一个世界,经历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历险,长大成人。从壁橱回到原来的世界之后,时光仍停留在从前,他们还是一群小孩,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小语也希望所有的伤害都会随着她的返回而烟消云散,然而她却有了孩子,让她再也不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要回去,一定要在孩子生出来之前回去,她想,这样一切还来得及改变。想到这儿,她豁然起身,直奔展聿淇的卧房。尚寒汀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不敢拦她,只有在她身后紧紧跟着。
展聿淇一个人坐在房内黯然伤神,突然看见沈小语双眼红肿地闯进来,吃了一惊,但看到后面的尚寒汀,以为他们是在赌气斗嘴,心中酸涩不已。
“你什么时候能带我去拿镯子?”
“我凭什么要带你去?”展聿淇不看她,却瞟了尚寒汀一眼,没好气地说。
沈小语被他的话噎住了,是的,她凭什么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会帮自己呢?她要想回去,就不得不依靠他,而他却没有非帮不可的理由。尚寒汀虽然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却从她垮下的双肩感觉到她的沮丧,便不悦地叫了声“表哥”。
然而展聿淇被嫉妒和失落冲昏了头脑,无视他的警告,继续说道:“皇上早就封了尚家堡,你不知道吗?说不定镯子也被搜了去呢!你就别找了,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吧!”
沈小语咬着嘴唇,忍了半天,才没有流下泪来:“你告诉我你放在哪儿了,我自己去找还不行!”
她那副伤心还要故作坚强的样子,让尚寒汀十分不忍,他低声哄着她,要她先回房休息,等她一走,便关上房门,对展聿淇不满地说道:“你今天怎么了?干吗要冷嘲热讽的?她有身孕了,你……”
尚寒汀还没说完,鼻子上就挨了一拳,人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好几步,鲜血从他高挺的鼻子里流了出来,
“畜牲!”展聿淇咬牙切齿地又向他扑来,却被他躲开了。
看到展聿淇痛心疾首的表情,尚寒汀霎时明白了一切,他一言不发,与他扭打在一起。二人虽然都是怒气冲冲,但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存,没有动用武功,只是像两个斗殴的毛头小伙一样,用蛮力把对方揍的鼻青脸肿。展聿淇毒伤未愈,一会儿便气喘吁吁,疲倦地躺在地上不动,尚寒汀懒得和他纠缠,坐在他旁边,小心地查看自己的伤口。
“是你的吗?”展聿淇不看他,失神地望着屋顶。
“不是。”尚寒汀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苦笑着回答,难道他们还真把他当畜牲了?
“王爷的。”展聿淇想起了那张几欲发狂的脸,尚寒汀也想起了拥她入怀的那个男人。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尚寒汀不明白为什么野心勃勃的表哥会为一个女人和他大打出手,他不是总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吗?
“比你早。”展聿淇闷闷不乐地说。
展聿淇的毒还要一个月才能解完,不过他们向沈小语保证,一等这一切结束,会立刻陪她去尚家堡把手镯找回来,即使被皇上搜走,也会去宫里把它偷出来。他们的话并不能令她破涕为笑,相反,她有个不好的预感,觉得回家之路变得渺茫起来。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之后,沈小语反而胃口大减,几乎没有什么食欲,下巴瘦得尖尖的,看上去随时都会香消玉陨似的。尚寒汀主动揽下做饭的事情,绞尽脑汁地变换菜色花式,就为了她能多吃一点,暗地里也看一些安胎保养的书,悄悄把补药炖到汤里。尚寒汀虽是尚家堡的少主,却喜欢离群索居,又有洁癖,多数时候是自己做饭。男人不下厨则已,一下厨,手艺往往不凡,更何况他是一个很挑剔的人,比沈小语这样半路出家的人做得好吃多了。即使这样,她仍然食不下咽,常常需要尚寒汀耐心哄劝。他不敢再拿孩子当借口,只说去尚家堡路途遥远,不养好身子怎么行。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从一个冷漠孤僻的少主,变成了一个温柔体贴的保姆。
担心怀孕有损肤色,尚寒汀特意给沈小语调配了药水敷脸。谁知一看到熟悉的紫金兰,她便想起了以前他拿她的脸做试验的事情。
“我那时是吓唬你的。盆里的泥巴是从温泉里弄来的,我用它来清洁和放松的。给你敷脸的紫金兰本是给我娘准备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不信。现在你脸上的疤淡掉了,一定是那次拿我做的试验比较成功,你才用到了自己脸上。”
尚寒汀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脸上的疤本来就很好去掉,只是以前他想留着而已。无论是娘找来服侍他的女人,还是她有心结交的名门闺秀,见了他脸上那亥人的一道,无不惊惶失色,正好省了他的麻烦。可是她那天那么嚣张,还不把他放在眼里,让他忍不住想给她一点教训。其实他是相信玉莲传说的,他也不想死。当他知道她就是传说中的仙子时,心中竟然有一丝窃喜。如果她愿意给他解毒,他也愿意娶她,一切都皆大欢喜。他的心正要萌动一种模模糊糊的幸福感,却被她毫不掩饰的厌恶浇了一盆冷水,那一刻他十分后悔把自己的脸弄得如此狰狞。那狂暴的一晚对她是一个噩梦,对他何尝不是?
看他额头冷汗涔涔,面露痛苦之色,沈小语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想到他对自己的悉心照料,觉得他顶多是个别扭的人,但未必有恶意,便接过紫金兰往脸上一盖,说:“好了,我敷上了。”
紫金兰清凉水润,不止她的脸上觉得舒服,身上的燥热好像也少了许多。她舒服地躺在床上,手不自觉地轻抚着仍旧平坦的小腹。脸上盖了东西,她的胆子大了许多,罪恶感和愧疚也被很好地掩藏起来。她吞吞吐吐地问道:“你会配堕胎药吗?”
本来尚寒汀看她的动作,以为她终究接受了怀孕的事实,刚要松口气,却被她冷不丁的问题吓了一跳:“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说呢?”
“我是不会让你吃那种药的,很多人吃了会流血不止而死。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古代的人信奉多子多福的观念,除了未婚生子的姑娘和妓女,堕胎药少人问津。当然也很少有人专门研究堕胎药的药方,所以它的药性很不稳定,胎儿能打掉,体弱的孕妇通常也活不了。
见她不肯说话,尚寒汀终于问出折磨他已久的一个问题:“你要我去告诉孩子的父亲吗?”
想到那张俊美忧伤的脸,沈小语几乎崩溃。如果她能忘记她的父母,忘记他对她的伤害,忽略他是王爷的事实,甘心把未来交到他的手上,只记得他的好,只想着肚子里的宝宝,那么她会去找他。可是她已经往回家的路踏上了一只脚,她也不敢再相信爱情,所以她想牺牲未出世的孩子来换取日后的平静。为什么每个选择都那么艰难?为什么每个决定都令她泪流满面?
“你不要担心,我可以照顾你们。如果你不想带走小孩,可以把他留给我,我会当他是自己的孩子。”尚寒汀不知道她和王爷之间发生了什么,听她失声痛哭,还以为是王爷不愿娶她。他本想说我愿意娶你,可是却说不出口。
“你为什么不给我药呢?要是我生下他,怎么会舍得给别人?如果我带着孩子回去……”
“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回去?你的世界就那么好吗?”尚寒汀粗声粗气地打断她的话。
沈小语为他的想法感到奇怪:“我父母在等我呢!要是你莫名其妙的失踪,你的父母不会着急吗?”
“我在哪儿都能活下去,他们也不会为我担心。”自己还未出生,父亲便离家出走,偶尔回家一趟,估计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幼年的时候,他还对着父亲的画像偷偷落泪,长大了心便越来越冷。他的母亲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当年和爷爷联手设计了父亲,如愿嫁入名门,却守了二十多年的活寡。然而她要的不过是名和利,丈夫是手段,儿子是希望。所以对于母亲,他又爱又恨,又怜又怕。如果他失踪了,她会伤心吗?是伤心没了儿子,还是伤心日后没有指望?因此他也不能理解沈小语和她父母之间的感情,总觉得那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真正的原因另有所在。
“你是大夫,只管配药。吃完药后,我是死是活,你干吗要管?”沈小语生气地把紫金兰扔到一边,坐起身来,对着尚寒汀很有气势地说道。
“我不是大夫,为你做这做那,是因为我爱你。我管你的死活,也是因为我爱你。你可以对我颐指气使,却不能逼我配药害死你,因为你人都死了,我再爱你又有什么用?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不要想什么堕胎药!你知不知道身为女人,却想弄死自己的孩子很可耻?如果你怕没人娶你,我愿意娶你;如果你怕孩子拖累你,我愿意养他!你要想回去,先把身子养好,你要是吃了堕胎药死了,你父母这辈子再也别想见到你了!”尚寒汀被沈小语的顽固不化气坏了,终于失去控制,对她大吼大叫。吼完了自己也愣住了,他是个很冷漠的人,平时寡言少语,生气了就干脆不说话,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样发威。再想到自己说的话,又有些脸红,尽管他长得比较黑,还是能看出一溜红晕从脸上绵延到脖子上,消失在衣领中。
他的相貌冷酷,所以怒气冲天的样子十分可怕,有那么一会,沈小语以为他会动手打她,至少也要揪着她的衣领子摇晃两下。可是说完了,他却害羞到脸都红了。蓦然想到他说的话,她也尴尬起来,想避开他的眼睛,却正好与他躲躲闪闪的目光相遇。然而一遇上她的,他却不再躲闪,狭长的眼睛里倏地燃起了一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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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谢谢各位提供关于探脉的知识,这样我就知道自己不是胡写一气了!
to foreverdh:我把那个梦删掉了,其实我当时就是随手写的,想引出下文,没有暗示她恨王爷的意思。既然引起歧义,俺就不要它了。
to 林下风致和呀呀词:有些地方女主角的心理描写,我是特意写得比较含蓄。要让我写得比较清楚明白,我怕拿捏不好,反而坏事。我先记下,等我想到好的修改方式,再动笔。
预告:下面几章,女主角的悠闲日子结束了,不过不要担心,她是孕妇,我不会虐过头的,基本上是有惊无险的。
现在我的牙好多了,如果没有意外,我又可以每日一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