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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蓝顶魁星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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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屋子覃秦才认出这所谓的书房是文庙后街平房中的一间,出了门对面就是护城河的分支小河,身后就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成殿。
“我小学就是在这儿读的。”
覃秦指着身后的文庙,被充做校舍多年的文庙因为缺少切实的保护,早变得沧桑,甚至和寻常人家的普通平房一样破旧,偶尔还会掉下千年以前的瓦片。
不过现在映入他们眼帘的,仍是崭新又庄严的庙宇。
“大成殿前面的石梯和戟门前的石鼓,都被我们摸光滑了。”他抬着头往文庙的方向看过去,像是在回忆年幼时的美好时光,“在名胜古迹里念了六年书,一毕业就被划为文物保护单位再也进不去了,真是让人怀念。”
“怀念学校还是石梯?”他难得多过问一句无关紧要的闲事,连着又感慨了一句,“不过你们学校的魁星亭很有名,蓝顶的。”
当初市区重修文庙,还大张旗鼓地派了不少人来这里考察,声势浩大得连一马路之隔的对面中学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了,王琛比他大上一岁,当初也是亲眼见过连着小半年,两三辆大车停在马路边上的场面。
原本就不算宽阔的道路被大车一堵,就让对面中学的学生上学变得很是困难,至少会让他们放学回家的道路变得异常拥挤。
覃秦很是认真地观察了一番王琛的表情,确幸他没有揶揄的意思,才点点头感慨,“一共四十八个进士,可惜没有一个状元,没能把那圆顶涂红。”
“把我们拉入游戏的人对地铁站周围的环境很熟悉。”王琛抬头看向远处颜色艳丽,饱和度极高的蓝色,“你们学校的魁星亭这么有名,里面会不会藏着什么通关提示之类的东西?”
这猜测很合理,合理得让人找不出理由反驳,只是魁星亭作为文庙的重要组成部分,又因为里面的结构复杂,木质结构可能因为被虫蛀而松动,所以自覃秦有印象起,魁星亭就一直被封闭着。
而这地方说是亭子,其实按着准确的建筑分类来看,那其实应该是个魁星阁,既有门窗又有多层的建筑很不应该被称之为亭,不过这不大重要。
因为学校不仅只封了那一个亭子,就连周边五十米范围内,都被锁得严严实实,不许任何人进出,所以它到底是什么并不十分紧要。
“我没进过那儿,也不知道那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提示。”
王琛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昂首阔步地往文庙的方向去,现在的文庙范围还大得很,走过泮池还要再走上五分钟才能转到目的地。
新得仿佛能闻见油漆味的蓝顶出现在眼前,王琛率先踏进亭中,“我不信六年你一次都没来过。”
单以小孩子们的探索欲来看,即便学校再怎么三令五申,只要这门口不是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看守,总归会有胆子大好奇心旺盛的学生找着机会钻的。
覃秦的确是这些孩子们中的一个,不过他的运气不好,刚靠近魁星亭就被亭边银杏树枝上,倒吊的一条早早被晒干的菜花蛇吓得连连后退,再没靠近过这亭子一步。
小时候的惊悚回忆仍留存在脑海,即便环境不同,靠近魁星亭的附近仍旧让他产生了一些不可具化的恐惧感,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四周的树木,传说中有数百年树龄的银杏还未被种下,亭子周边都还是一些枝干细弱的松柏。
他跟在王琛身后踏入阴凉地冷风直窜的后脊背的魁星亭,暗淡的灯火勉强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区域,地上铺就的有着繁复花纹的木板,手边的扶手雕龙刻凤,无声展现着这小城镇的富足。
这城镇一向不安宁,因着是南下都城的最后门户,所以时常发生战争,在此处建造内饰精美的文庙好像并不十分明智。
一步步踏上难爬的台阶,木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响动,吱吱呀呀好不容易到了第三层,对着正中间的魁星画像,覃秦双手不自觉地摩擦着自己的胳膊。
阴湿的环境滋生出特殊的霉味,只有在雨后,纯木质结构搭建出的楼阁之中,才会出现这样明显的气味,外面的阳光正好,要不是进了这亭子,恐怕他们不会知道昨天下了雨。
“我之前来过一次这里,也是雨后,外边的银杏上吊着一条早就被晒干的拇指粗细的菜花蛇。”他的半边身子都缩在王琛身后,一边说话还一边打量着三楼的内饰环境,“下了雨,湿了水,它就水灵灵地随着风来回摆动,树上的水珠顺着它的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滴在地上。”
覃秦咽了口口水,紧张得就差伸手去掐王琛几乎贴在自己胸口的胳膊,“我运气不好,顺着它身子滴下来的水珠刚好砸在我的头顶,吧嗒一声,我抬头去看,那时候天还没大亮,灰蒙蒙的一条蛇悬在我的头顶,也就半臂的距离,差点没把魂吓出来。”
“然后呢?”王琛半侧过脸随口问了一句,这第三层的环境的确有些吓人,微弱的灯火因亭内细微的空气流动而摇晃不安,连带着光源也忽明忽暗得极不稳定。
他感受到身后那位的不安,意识到他可能有些心不在焉,便自顾自地开口,“这里边的环境实在不适合孩子进,难怪你们学校早早封了起来。”
话音未落,覃秦便一把卡住他的胳膊,伸出略有些湿润的手从后捂住他的嘴,回荡在空旷亭中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能让人汗毛直竖的冷血动物才会发出的嘶嘶声。
难得带着凉意的手触碰在温热的唇瓣之上,两人同时僵直的身子却不是为着同一件事。
王琛一动不动快速扫了一圈自己能够看见的四周,又顺着时有时无的声响盯向魁星挂像。被卡住的手略动了动,将人往自己身后挡了挡,让他整个人藏在自己身后。与此同时,覃秦也放开了他捂在别人脸上,看起来很不合适的手。
“别慌。”
“没慌。”覃秦小声驳了一句,很不合时宜地继续解释,“只是有一点童年阴影。”
童年阴影没那么容易被消除,即便长大以后他既不怕黑暗也不怕雷雨更不怕蛇虫,可这三者要是同时出现,多少也还是有些让他心有余悸。
他很是乖顺地跟在王琛身后,这恐怕是他成年以来少有的安静又听话的时刻。
王琛一步步慢慢靠近画像,手里握着为以防万一才捡的树枝,眼疾手快地将挂画的铁钩挑去一边,装裱完成的画像没有那么容易被损坏,但落在地上也不可避免地被略带潮湿的地面弄得脏污。
发出声响的那东西正盘在画像后边的壁龛之中,威吓得立直了前一小段的身子,吐着信子表达着自己的警告与不满。
“真凶。”他拎着木棒就往壁龛里打,动作快得连覃秦都没看清打在哪里,那蛇就已经软趴趴地瘫在一边了。
“你,你也挺凶的。”覃秦往后退了两步,拉开和那蛇的距离,再不肯靠近一步,不过壁龛里放着的木盒让他心动,他冲王琛努了努嘴,“把盒子带走。”
王琛嗯了一声,用木棍敲击着壁龛四周,确定其中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才伸手把木盒拿了下来,“怎么你小时候没打过蛇?”
“只听过打蛇打七寸,鬼知道七寸在哪儿。”他接过被锁得严实的木盒,略放松下来。
这木盒上的铜锁看起来并不难拆,只不过这里实在太暗,没法就地打开,他晃荡着木盒静听里面的响动,“说不准有用,回去拆了看看,没用再给送回来。”
木盒中大约被放了铃铛,摇起来声音清脆地很,即便隔着木盒也听得一清二楚,两人一面慢悠悠地往下走,一面晃着这盒子好玩,只刚下到二层,那令人汗毛树立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覃秦回身看了一眼,只觉得头皮发麻,黑洞洞的楼梯口上,有无数吐着信子的菜花蛇以极快的速度游冲向他们,他伸手一推,只来得及叫出一个跑字。
王琛的反应依旧如故,耳朵里听见指令,身体反应也快得很,甚至来不及回头多看一眼,反手就拉住他的手往下飞奔。
狭窄的木制楼梯上楼困难,下楼更是麻烦,覃秦只觉得自己被带着一路狂奔,快得几乎就要飞起来也追不上王琛的速度。
在这大概差不多的身高下,腿长和腿短的区别一清二楚,覃秦始终落后他一臂的距离,也就是慢了这一臂,才让他被为首的一条蛇猛的咬住了小腿。
他低骂了一声,王琛少不了慢下脚步,身后的东西紧追不舍,覃秦反应极快地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不给他问出怎么了的机会,“没你我真得死在这。”
“死不了,菜花蛇没毒。”他下意识以为这是覃秦的夸奖,恰好出口又就在眼前,猛的冲出魁星亭,早已升至头顶的阳光天然阻隔了那些爬行动物的活动范围,只留他们在门口来回游动,“还好……”
“不好。”覃秦掀起被宽大下裳挡住的左腿,一直小臂粗细的菜花蛇紧咬住他的脚踝不放,整个身躯都缠在他的小腿,甚至在持续不断地收紧缠绕,“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