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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吕洞宾与狗,农夫与蛇,萧复之与君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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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简再一次推开君宵那屋的门时,只见满地水洼,四周都是碎布条。
君宵蜷缩在角落上,身体因失血而瑟瑟发抖,肉眼可见的剑痕便有十来处,胸前被一块白布潦草的缠着浸满血渍。
都这样了还被丢在浴桶里泡了半晌,伤口都在泛白。
幸好,还活着。
“艹,真TM沉。”他捞起奄奄一息的君宵,掀起被子将人塞了进去,半点不敢耽搁的掏出了脖间挂着的狼牙项链,取出了藏在里边的归元丹就要塞进君宵嘴里。
然而君宵人已经昏过去了牙关却还咬得死紧。
萧简急得满头大汗,“真是头犟驴,都这个时候了还难为人。”
他在床边踱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一边掐着君宵的人中,一边在他耳边轻声道:“君宵,若再不醒,你寝殿暗格里的东西,可就藏不住了”。
起初没什么反应,萧简有些犹疑,直到他看见君宵手指动了一动,他才放下心来,一遍又一遍的对着君宵耳边念叨。
“咳。”人竟然醒了,刚一睁眼就瞪着眼睛像是要吃人,萧简趁机把药喂了进去。
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保住了君宵一条狗命,还用了老爹给的保命符,这个人情可欠大发了,这没良心小畜生,可别忘了还,亏本儿的买卖爷不干,想着想着,抵不住倦意袭来,昏昏沉沉的靠在床边睡着了。
梦里,萧简还在大快朵颐,夹着热乎的蟹黄包子,没有掉地上,也没有莲美人搞事情,正要送入口中,突然窜出了一条野狗,抢了他的包子还追着他咬。萧简怒了,翻身要打狗,只听得“啪”的一声,萧简手也麻了,人也恍惚着醒了过来,然而眼前这活色生香的一幕刺激得他浑身打了个激灵。
真是一幅玉树琼枝相偎傍的好景色。
不让人省心的小崽子,搅和了爷的美梦不说,这下连清白也难说了。
面前君宵这野狗还在啃食,舔得他浑身的哈喇子,脸上还挂着鲜红的手掌印。
想必是归元丹起了效用,把这混小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却激发了另外一种不可言说的药性以至如此。
萧简欲哭无泪,这要叫往常,谁也想不到一惯清冷矜贵的小王爷也会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萧简仿佛看到了君宵眼中因理智还在挣扎产生的羞愤和克制而血丝涌现,这是造的什么孽。
萧简叹了口气,一如三年前一般紧紧环住了怀里的人,将他的头按在了自己的颈窝,不经意间碰落了束发的丝带,墨黑的发束垂落下来,穿插在发间的红丝线缠住了萧简修长莹润的手指。
一滴温热的液体划过萧简肩胛,怀里的颤动使他不禁僵直了背脊。
“萧简……别走。”
一阵的呢喃摩挲直击萧简的心房,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凌乱的发丝打在脸上,额头烫得都烧手,两眼润湿着,隐忍着抽噎,也就是如今,被坑害到这步田地才褪下了防备,让人没来由的心疼。
越是不忍看到君宵这幅模样,萧简越是暗恨连庭轩下手之毒,也心悔自己不该优柔寡断,两国之间,哪来什么情义好讲,他不是不知道连庭轩自幼心有成算、行事不择手段,却没有早做提防。
这种事,向来是不能忍的,萧简意识到事态愈发控制不住的时候,不由哀叹,老天爷,不带这么玩儿的!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事到如今,也只得行此一招了。
他一掌劈晕了怀里的少年,轻轻把他放倒在床上,沉痛道:“君宵啊,你再坚持一会儿子……哥哥一定给你找来清白人家的女子,绝不会委屈了你的。”
说罢,踉跄着逃离了这间屋子。
待君宵昏昏转醒的时候,已然清醒了七分,偏头一看,只见屋内一片狼藉,隐隐还能听见有女子的啜泣,心中不由得一惊。
“公子……呜呜,您终于醒了,吓死奴家了,萧公子只说让奴家来伺候,谁知公子竟伤重至此,奴家只怕惹了人命官司,还恕奴家不敢从命……”
君宵听着脸越来越沉,那女子见他一身血污,又黑着一张脸,气势凌厉逼人,被吓得打了个颤,只恨不能逃出这间屋子。
“公……公子,奴家,奴家身体不适,还望公子怜惜,可否改日……再来伺候公子。”
君宵薄唇轻启“滚。”
那女子如蒙大赦,慌忙跑走了。
“萧复之,干得好。”君宵收紧了拳头,攥得掌心都抠出了血痕,这一笔账,本王必要你百倍奉还。
再说萧简,虽然给君宵送去了“解药”,然而仍放不下一颗老父亲的心,就守在了廊外,四更天没忍住困意,待到醒来已是天亮。
他瞧见那给君宵挑的小娘子出了房门,料定事情想必已经成了,松了一口气,此时的萧简并不知道君宵恨惨了他,他一厢情愿的以为,君宵这小子总该记着自己这次待他的好,往后可别再告他黑状了,还自顾自的慨叹,两世为人没曾想却让君宵这个小崽子先成了真正的男人,无言以对家中父老啊。
然而当他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看到君宵冰冷的眼神时,就知大事不妙。
萧简干笑了两声:“哈哈,那个,阿宵啊,哥哥也是为你好,你也知道,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不得已而为之啊,形势比人强嘛!”
君宵冷然道:“萧复之,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定北侯家送来给皇家表忠心的玩物罢了,也配和本王称兄。”
从古至今,臣子一旦功高震主那便如步履薄冰,定北侯麾下十万精兵虽保得北疆固若金汤,也使得皇帝如鲠在喉,萧简父兄皆征战沙场,他作为幼子却不得不滞留京师以慰帝心,萧家看似鲜花着锦、简在帝心,实则进退维谷。
萧简的笑容一僵,虽然京中类似的流言蜚语从未断绝,但他从未想过这番话会从君宵口中听到。
“怎么,这就戳到痛处了,萧简,比起你待我的,还差得远呢。”君宵挥身而起,与萧简擦肩而过时嗤笑道:“萧哥哥?我一见你就恶心!”
君宵走了有半晌,萧简还立在房中,唇角微动,如果凑近了听,就知道他碎碎念着:“莫生气,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莫生气,莫生气……”
要知道,三年前的君宵与现在的君宵简直判若两人,如果说三年前的宵儿便是招人疼的小狸猫,那么现在的君宵就像浑身带刺的野狼,都说是野狼了,野狼咬住了人那是要生生撕下一块肉来的。
君野狼的报复来得很快。
京中从来藏不住秘密,特别是萧三公子竟公然给裕小王爷招妓这样的桃色新闻,不到三日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满京皆叹,不愧是这位爷,这兴风作浪的本事无人能及。
宣成帝震怒,连累皇后也遭叱咄,陛下实打实让人打了萧简二十个板子,据说当日从京师快马加鞭送往北疆共计六封书信,内容不外乎“老哥,你儿子和我弟弟去逛青楼了”“那小子被我狠狠教训了一顿”“老哥,我办事,你放心,你儿子的教育问题就交给我了”……
众人心照不宣,这回,萧家这小孽障全是踢到铁板上了,皇家血脉岂能含糊?这等大事,萧简竟敢自作主张,真是虎父养出个草包,活该受罪,也算是让平日里被萧简欺压惯了的权贵子弟出了一口恶气,这横行霸道的祖宗总算有人能治得了他了。
要说萧简被打板子时是怎么扛过来的,一开始,他还顾得上哭爹喊娘,后来就直指着君宵骂,什么叫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吕洞宾与狗,都不及他萧复之与君宵,都是没良心的畜生!直到最后,彻底没了力气,也不骂人了,也不哭求了,时不时地抽搐着。
打完了板子。萧简下身已然血肉模糊了,偏他死要面子,不肯扒了裤子打,如今布料混着血肉黏在了一起,上药时被疼昏了,又疼得醒过来,唇角控制不住的抖,出了一脸的虚汗,眼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外甥遭这个罪,聂皇后心里直发酸。
“你啊你!姨母说你的道理你什么时候能听得进去?你就是个孽根祸胎,早知道你这么不让人省心,何必抱你来,你自外边儿野去!”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
“姨母……不必伤心,这点儿疼,不算什么的。”萧简抬起头来努力扯着嘴角冲聂皇后笑了一下,却比哭还难看,这万恶的封建王朝,上了刑后,才叫人明白什么叫圣旨皇权,呸,都是狗屁,他唇色惨白,呼吸都渐弱了,人也晕了过去倒在床上。
聂皇后见了,脚步一晃,幸而身后的奉春掺住了,半晌才稳住了心神,颤声道:“薛太医,宫里属你医术高明,妙手回春,本宫的简儿就托付给你了。”
薛太医沉稳道:“娘娘宽心,臣必竭尽全力。”
中宫彻夜灯火通明,沾血的布条,送出去的血水看得人触目惊心。
聂皇后守在床前,眉头紧锁,吩咐道:“奉春,去,查一查是哪个不要命的下了死手打的。”
自来皇帝身边的人下手不会这么没轻没重,想必中间是出了什么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