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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连世子,心真脏 ...

  •   刚踏进春华楼的门槛,就听着左厅里传来阵阵筝鸣,弦依高和断,声随妙指续,一曲终了,余音不绝。也是来得巧,柳娘子自不做各自改当老鸨之后,许久不曾弄筝,可惜了这当年名满秦淮的好筝技。
      “不愧是柳娘!”萧简拍手叫绝。
      “萧公子来了,许久不见萧公子,楼里的姑娘们可都等得望眼欲穿了呢。”柳娘玩笑着迎了出来,虽是徐娘半老,却仍风姿不减。
      萧简嘴角微勾:“别的姑娘们且缓一缓,莲美人应是也想爷了,美人如此牵肠挂肚,不负爷之疼宠,爷瞧瞧去。”
      “我呸,你他娘的算哪儿根葱,还想唐突莲娘子!”旁边一桌子吃酒划拳的人里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知怎么听了一耳朵蹿出来叫骂。
      萧简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衣带,罔若未闻,装得似模似样。
      在青楼这样的经典地盘,像这样色儿出场的角色,又带着“你他娘的算哪根葱”这样的经典台词,还碰上了世家真纨绔、出身侯爵之家、兼有堂堂一国之后裙带关系的后台硬得不能再硬的堂堂本公子,这不就是妥妥的被主角踩在脚下的炮灰剧情么,不装逼都对不起作者的良苦用心。
      柳娘忙赔不是:“让萧公子见笑了,他们初来京城,吃了莲锦的闭门羹,又用了些酒,有眼不识泰山。”
      萧简打了个哈欠:“无妨,柳娘,我先上楼了。”
      “哎,等等……萧公子!萧公子?”
      柳娘还没来得及叫住他,萧简已然堂而皇之的推开了莲娘子的屋门。
      “莲美人,许久不见……”看着眼这幅景象,萧简不由得喉头微动,一口老血涌上心头。
      屋中萦绕着浴桶中散发出来的雾气,有些湿乱的长发裹着玉白的背脊,一截皓颈微露,隐约还能听见浴中美人因人闯入而乱了呼吸,萧简一时语塞,空气都有些凝滞。
      别看他装出个拈花惹草、四处留情的风流模样,正经前后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揽过女人的腰,何况是看个大男人洗澡。萧简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干净了,好你个连庭轩,竟然出这么个下三滥的主意来恶心小爷。
      这段官司还要从三月前说起,赵、魏、韩、陈、楚等五国来朝,乃国之盛事,今上下诏宵禁延后、灯火长明,于是夜市直至三更尽,才五更又复开张,这么一闹腾,五国使者虽朝拜之后便早已离京,却让勾栏瓦舍捡了便宜,京师靡靡之音不绝,趁着这股东风,春华楼又捧红了位清世绝尘的花魁娘子,一众人簇拥着萧简要去看个新鲜。
      丝竹一奏,歌舞一起,那半遮半掩身段婀娜的美人出场在座没有不叫好的。
      萧简原本提不起兴致,无聊磕着瓜子,错眼一瞧,嗬,这陈国费了百般周折弄回去的世子爷看来是在大靖朝呆得不想走了,宁愿化成个女儿身也要留在上京城呢。
      一连十数日,得了空儿萧简就来这春花楼专顾着拿这莲美人来消遣,直到前月被皇帝关在了南山寺这才没了空闲去招惹他,这不,刚一从南山寺放出来便又来戏弄人了,谁料连庭轩脸都不要了,萧简只觉得梗得慌,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
      “萧公子,莲锦她今日略有不便,奴家照常命人在云峰阁为您备了酒菜,还望萧公子尽兴。”柳娘急忙上前去,又合上了屋门。
      他才回过神来,就着台阶下了,心想,这一遭爷算是记住了,君子报仇不争一时之气,然后无比熟练地挥手道:“柳娘费心了,老规矩,记阿澈账上。”
      萧简称的阿澈,是南远侯府的嫡次子顾连澈。
      顾家和萧家祖上都是开国元勋,跟着高祖铁马金戈打天下,两家侯府前后挨着就隔了一条街,萧家的定北侯府如今仍掌兵权,顾家的南远侯府已然三朝从文了。
      同为侯府的嫡幼子,然而顾连澈与萧简两人性子却是天壤之别,一个是胆大妄为、顽劣不堪,一个是谦谦君子、如琢如磨,顾侯爷当年为了防着萧家那孽障带坏了自家宝贝儿子,把那院墙修了要多高有多高,最后也没能拦得住。
      南远侯府。
      传话的小厮穿过回廊,经过一片竹林小径,到了二公子顾连澈的木洗阁。
      石生听着传话不由得皱了眉,这个萧三,又拿着他们家公子的银钱去厮混。奈何公子被这纨绔儿骗得苦,总叫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操心。
      心里不情愿,但也不敢瞒着,拿着传话小厮递的纸条子到了二公子的书房,小心的敲了三下房门,听得一声沉稳的“进。”才敢推开门。
      屋中陈设古朴大方,斑驳的光透过窗棂照在桌案上,也映在少年脸上,不必华衣繁綉的装饰,只一袭干净利落的烟灰色外裳却掩不住风华。
      饶是石生从小就伴着二公子,每回见着了也总要愣神,画儿上的神仙也不能比公子更好的了,石生瞧着这满京待嫁的小姐怕是也没一个配得上公子的。
      “何事。”顾连澈停了手下的笔,抬眸看向石生。
      “公子,萧三公子又花了三千银,还给记您账上了。”石生都替自家公子肉疼。
      “他回来了?”顾连澈唇角微扬。
      “公子,那可是三千两啊!”
      顾连澈却只问石生:“他在哪里?”
      石生撇了撇嘴:“听传话的人来说,现在应当还在春华楼。”
      “好。”顾连澈仍旧伏案写注,但整个人却不若刚才那般沉闷,说不出来的地方细微的变了。
      还能有什么呢,石生嘀咕,也不知道萧三公子给咱家公子下了什么迷魂汤,只要是他在,公子嘴上不说,但心里总高兴,可萧三公子又是什么好人么,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还成日里往那销金窟里窜,倒是还不忘让咱家公子往里头搭钱,再这么着,公子有再大的家业也不够这么折腾的。
      “公子不去见他吗,要叫小的说,萧家三公子成日不着调,公子不见他也好。”石生一边说着,一边帮着研磨。平日里公子总一个人待着也不叫人侍候,现下公子既没撵他,他也好为公子尽心。
      顾连澈闻言略皱眉:“不可妄议。他要来时,自会来的。”说罢,又凝神专注着笔下的文章。
      “阿嚏”
      这边萧简刚夹起一个热乎的蟹黄包,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筷子一抖蟹黄包就掉地上了,默默腹诽,谁背地里说你老子坏话。
      来一趟春华楼不尝尝这儿的淮扬菜可算白来,拍姜腊肉蒸鲈鱼、香椿酱爆墨鱼柳、荠菜蛤肉炒年糕、薄皮儿多汁儿蟹黄包……这都是独一份儿的地道。
      萧简蹲下身,一脸痛心的戳了戳地上晶莹的包子皮儿,又看四下无人,这可是最后一个蟹黄包了,他下定了决心,抓起地上的包子正要往嘴里送。
      云峰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站在门口的“女子”一脸黑线的看着他,咬牙道“萧简,你可真出息。”
      萧简讪笑,放下了在地上滚了一圈有些灰溜的蟹黄包,干咳一声,重又坐回了凳子上。
      来人正是莲锦,一袭嫣红的裙摆飘扬,衬得肌肤更加白皙,疏冷的眉眼在眉心一点花钿的点缀下格外勾人,腰身细得不盈一握,风姿卓绝不愧为绝世佳人,只可惜这“绝世佳人”略高挑了些。
      从进门的那一刻,萧简就知道,连庭轩怕是不愿再玩这世家公子与绝代花魁的艳情话本了,但他管不住自己嘴,依然如惯常一样不正经的调侃道:“莲美人既然来了,还不伺候爷用菜。”
      都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不过不得不说,自连庭轩潜匿春华楼扮成个小娘子到如今还没漏出过什么马脚,连月来骗得一干京中子弟不知多少缠头却终究难瞒得过萧简。
      都是曾经一路儿厮混过的,连底下二两肉什么模样都门儿清,打量换身儿绫罗绸缎还能让人不认识了。
      “怎么,前日里爷还没被皇姨父撵去南山寺时,小莲儿你还小意侍候着,怎么这番如此冷淡,恃宠生娇了要不得哎。”
      莲锦,不,应该说是连庭轩,默了片刻,牵了牵嘴角终究没有说话。
      “哟,哑巴啦。”直到萧简嗅到空气中弥散的一丝血腥味,狐疑道:“你受伤了?”
      连庭轩一哂,“我在自己的地盘怎么可能受伤。”
      “这些时日跟演西洋戏一样扮成个花姑娘在爷跟前都装了这许久相,这下猖狂得狐狸尾巴都不惜得藏了,这大靖王朝,君家天下,什么时候成了你陈国质子的地盘。”萧简气极反笑。
      “何必如此挖苦,原本没想过瞒得住你,如此一番苦心遮掩不过为你不受牵连罢了。”连庭轩冷凝了神情,背过身去,“你既一早认出我,又没有上禀靖皇帝将我抓获,可是还念你我情谊。”
      萧简混不吝:“是啊是啊,爷等着在这大靖混不下去了,去找你奔个营生。”
      这话一出口,两人相对无言。
      终究是连庭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阿简,我要走了。裕王……他恐怕知道了些什么,为三年前那件事,你早已得罪狠了他,他一路追查到我春华楼,已被我的人拿住……”
      萧简收了不正经的神色,掐着连庭轩的臂膀,一字一顿的诘问:“你把他怎么了。”
      连庭轩定定的看着他:“裕王不死,待我离去,死的就是你,我滞留上京,你瞒而不报,裕王既已知情,叛国之罪株连九族。”
      萧简嘲讽:“连世子操的哪门子闲心,你这个敌国奸细要是不做些什么,我这个窝藏的罪也无足轻重,陈国皇室权力交接出了岔子,你既要去争,念着你我情谊,是我托父兄上折子劝说宣成帝放你离去,可你如今潜藏在这秦楼楚馆又是作何谋划,可敢坦然相告。”
      “阿简……我不能说,你信我。”连庭轩垂眸。
      “你还要我如何信你,想来是我不该插手,你自来有你的主意,但是君宵,你不能动他。”萧简攥紧了拳头,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把人藏在哪里。
      连庭轩沉默。
      这时,萧简脑中却闪过刚才萦绕着雾气的隐隐颤抖的背脊,而眼前这人一身干爽,哪里像是刚出浴的样子,脱口道:“你既然在这儿,那屋子里的是谁?”他压下眼底闪过的不自在,暗道连庭轩卑鄙,嗤笑:“好歹大家一处儿长大的,这种下作手段你也使得出来,不愧是能屈能伸的莲美人。”
      “阿简到底还是念着那个小子的……”连庭轩低语,再抬头,萧简已经不在跟前了。
      “主子?”看见萧简急匆匆的出了屋门,柳娘轻轻地走了进来,候在了一旁,“主子瞒着萧家公子这样久,现在让他知道了您的身份可有碍么。”
      连庭轩微微有些出神,半晌他挥了挥手:“你还真当他看不出来么?”
      “这些日子委屈主子了。”柳娘俯身施礼。
      连庭轩敛了敛神色:“该走了。”
      “是,主子,一切都安排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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