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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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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疑了会,陶心然才回:“都过去了。”
秦妄便也不再多说,跳过这个话题,对他说:“梁九川的事解决完了来找我吧。”
拿了罐雪碧,拧开拉环,陶心然仰头喝了口,提醒:“风口浪尖上呢,还不避嫌。”
lucky玩毛线球玩得不亦乐乎,在陶心然腿上爬来爬去。
秦妄盯着陶心然的脸看了好一会,才开口,“有些事,想和你说。”
时针在墙壁上走动,秒针不停歇,一切都在驶向一个未知的终点。
松开拉环,陶心然轻松地笑了笑,“遵命,秦老师。”
挂了视频电话,陶心然打开梁九川发来的信息,出乎意料的,竟然不是威胁人的话语。
而是他的请求:[程词,求你帮我,我现在没钱,求你帮九哥交点保释金。]
[我现在在警局,今天早上冲动打人了,现在要交保释金才能出去,才不会留下案底。]
[词儿,求你看在这么多年情分上帮我一把。]
眼底的光渐渐变冷,陶心然直接删了短信。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走向都在预料之中。
梁九川落魄出现在众人面前,公开道歉,称自己做了对不起大众的事,求大家原谅他,并且求品牌方违约金不要催得那么紧,他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
甚至他在记者面前下了跪,双手痛苦地捂着脸,崩溃地哭出来。
台下观众看他如小丑,责骂声不绝于耳,还有人往上面扔石子,扔菜叶烂鸡蛋砸他。
后面梁九川发展到不敢出门,一直蜗居在之前和程词租住的那个小房间里,胡子拉碴的,再没有平日里的半分光彩。
他现在只要一出门就会被人骂,指指点点,嘲笑他是恶心的同性恋,甚至有人威胁寄花圈给他,烂菜剩饭都往他门口倒。
他像蛆虫一样躲在暗里,不敢在互联网上说一句话,也不敢出门。
这样过了近半个月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梁九川接近崩溃的边缘。
—
陶心然又看见了那只黑猫,一双碧绿色的眼睛莹莹闪着幽光,从海边的礁石间一跃而过。
剧组还在准备新的收尾工作,夜幕渐渐笼罩在幽深的海面上。
这是他陪秦妄跟组的第九天,这次的拍摄地点在海边,一个小渔村。
秦妄这次的角色是一个小人物,偏执孤僻的阴郁少年成长为一代传奇影帝,扬名立万。
与其说是电影,更像是他的一部自传。
掏出手机,陶心然对着刚刚那只猫逃走的地方拍了张照片。
197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陶燃,梁九川目前的痛苦值顶峰已经超过了九十。”
“还差最后十点,我们的任务之一就能完成了。”
海风咸湿,拂在身上,陶心然想直接躺在沙滩上,他轻轻开口:“随便吧。”
不重要了。
这两周网上对啊梁九川的讨伐声势浩大,他几乎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道歉的视频被人鬼畜,经典语句“求你们放过我”也被制成表情包,玩梗到处嘲讽。
他身在漩涡中心,被看不见的风暴撕扯,重新体会到了和当年程词一样的遭遇。
身处顶端坠落,粉身碎骨,身败名裂。
他追求的,在意的,名和利都离他远去。
197看出陶心然有心事,忍不住问:“要离开这个世界,宿主你不开心吗?”
不开心吗?
他应该开心吗。
不远处的沙滩上,秦妄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衬衣,在镜头下孤独地眺望远处的大海,他的脚边有条狗,懒洋洋地盘坐着,舌头吐出来,是他最忠诚的朋友。
陶心然眼睛黯淡了点,静静开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小时候养了条狗,到我膝盖那么高,见我就热情地摇尾巴,喜欢拿头蹭我,喜欢舔我,我走哪它跟哪儿。”
“那时候我妈特别忙,她经常不在家,所以只有我的小狗陪着我。”
“它叫旺财,他们都说这个名字好,一点也不觉得土。”
“旺财会在我受伤的时候在我身边陪着我,它陪我玩游戏,让我摸它耳朵和肚皮下的毛,甚至会和我一起睡觉。”
“我特别喜欢它,和它分不开。”
“可是后来,那些大人把它杀了,做成狗肉端上桌,还问我吃不吃。”
“我只知道哭,从此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再也不对一件事投入过多的爱。”
旺财是怎么死的呢,大概是队上打狗大队的一队人来了,看着这只乖巧的黄色狗儿,恶狠狠地说,“陶阿姨,你们家这只狗是疯狗,要打狂犬疫苗,不打的话就要打死。”
陶芸白没什么文化,也没钱,最后阻拦不成,二十块将这只狗卖给了邻居。
邻居杀了它吃肉,最后还端了一碗来分给他们。
杀旺财的时候,陶心然在学校,回家的时候那只乖巧的会蹭他腿的狗儿已经死了,尸体都荡然无存。
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很久,眼神空洞,默默流泪。那时候他觉得活着只有痛苦。
所以如果以后爱上别人,不得不忍受分离,他宁愿去死。
平静地叙说,陶心然开口:“所以,197你懂了吗,如果离开这里再也见不到秦妄,我宁愿我自己是死了。”
197凝望着他的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才开口,“陶燃,你还有机会的,二百积分。”
声音被风轻轻一吹,荡开,消失无影。
…
那之后,一切事的发展都不在陶心然的预料范围之内,他们被一双名叫命运的大手无形地推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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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室内,灯泡挂在镜子上,灯光昏黄,这地方很狭窄,只容得下四五个人。
陶心然早些时间就到了,秦妄在外面做造型,他一个人就缩在这里的椅子上打游戏。
没什么目标就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因为他不想去触摸真相。
植物大战僵尸卡在了最后一关,怎么打也过不了,重复第三遍的时候,陶心然泄了气。
手指无聊地把向日葵种在第三列,音乐声间隙隐隐约约听见椅子搬动的声音,他没放在心上。
把坚果种在第五列,最后一个还没松开,就感觉附近有一股寒气,还有极其浓重的烟味。
陶心然皱了皱眉,想到什么,抬眼往门口看了一眼,愣住了。
男人穿着破烂被老鼠咬出洞的T恤,颧骨突起,嘴唇破皮上有血点,胡子拉碴,一双熟悉的眼底此刻尽是阴霾。
他手里提着一把刀,削骨很锋利的菜刀,折射着明晃晃的光,寒意毕现。
他盯着陶心然,声音森然,“程词,拿命来赔我。”
手心起了一手的汗,一手抓着手机,陶心然想给秦妄打电话。
可梁九川不给他反应时间,直接挥着刀砍过来。
昏黄灯泡被剧烈动作撞得东闪西闪,电线勾得室内的化妆品摔了一地,空气中混杂着恶臭的烟味和鱼腥味,一切都令人恶心得想吐。
而那把刀盯准了他,直直地劈下来。
力气不敌梁九川,陶心然闭眼,以为这里的一切都要这样结束时。
千钧一发。
菜刀掉在地上,灯泡晃动映出两个人打斗的身影,梁九川被人撂在地上捂着腰口的伤,痛苦地尖叫。
睁开眼睛,陶心然看见秦妄的脸,下颌骨折角显现,骨相优越,侧脸绷直,额角都是细密的汗珠。
梁九川被制服,报了警。
心跳几乎停滞,那一瞬间,陶心然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最后没出息的哭了。
而秦妄弯腰抱他入自己怀里,大手轻轻拂过他的碎发,声音低沉着安慰:“别哭,有我呢。”
心中涌起巨大的无力感,陶心然埋进他的肩窝,眼睛红红的,他咬紧牙关不想再哭,可眼泪却自己流出来。
秦妄低头亲吻了下他的眼睛,吻走眼泪,轻轻说:
“别哭,永远爱你。”
—
梁九川被警察拷走,临走时那双阴毒怨恨的眼睛还隔着警车玻璃直勾勾地盯着程词。
海风拂起衣衫下摆,陶心然和秦妄并肩站在沙滩上看着警车远去。
陶心然刚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脆弱地哭。
怕死吗?也不是特别怕。
他只是想到再也见不到秦妄,黄泉路也得自己一个人走,他受不了。
秦妄低眸看他,牵起他的手和他一起在海边走,“怕死吗?”
陶心然抿着唇角没回答。
秦妄却对他笑了下,很轻松地提起:“其实我,死过好多次了。”
在陶心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有力的臂膀一把抱住了他,将他带入自己的怀里,嗓音低哑,像手风琴拉出的乐曲。
可内容却令人悲伤。
他说,“对不起啊心然。”
“对不起,对不起我让你那么疼过。”
“对不起,我骗了你。”
沉默如海浪,陶心然不发一言。
靠在他坚硬灼热的胸膛上,他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他知道,他一直知道,知道秦妄有事瞒着自己。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缄默。
—
剧组后期拍摄需要,所有相关人员都跟组去了海岸线以南三百里远的一座岛屿。
在岛上的日子很平和,主人公陈跃独自在这座岛上度过了他的高中时期。
父母在他初三那年出海时因一场风暴双双遇难去世,只留下陈跃一个人生活。
周围有邻居愿意资助他读书,可陈跃一身傲骨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他把自己封闭起来,还把家搬到这座孤立的岛屿上。
岛上很多年没有人居住,只有简单破败的一片水泥房,陈跃给自己搭了个床,修炉灶,自己栽了一片小菜园,打渔换钱,一周上一次岸,采购生活物品和书本。
他在这座岛上自己学习文化课,专研表演,村上中学老师好心为他保留了学籍。
他在高考的时候独自去参加考试,拿了市里第一名,最后去了内地一所名校学习。
这三年,陈跃在孤岛上将自己也活成了一座孤岛。
屋后面,空地,临着海岸线,经常能看见他坐在礁石上,海鸥在身侧盘旋,而他眼底已经演绎出无数悲喜。
过早的通透,让陈跃变得沉默。
他很爱演戏,可深知没有立命之所的时候没有资格,于是他拿到了令人惊羡的学历后,才孤注一掷投身进娱乐圈。
出道巅峰,一部电影《问海》让他一举夺下最佳新人奖,和金像奖等众多荣誉奖项。
那时成名,无数人夸他是天才,无数人惊羡。
…
海风咸湿,拂面而来,烈日炙烤礁石,涛声阵阵。
镜头下的少年穿着洗的发白的T恤,裤子已经追不上他长高的速度,长度只及小腿。
少年拎着锄头在地里种菜,四野孤寂,无人知晓。
陶心然站在场外,看着镜头里的少年,汗水顺着他的额发滚落,他的着装和妆面让他看起来很年轻,骨骼清瘦,是独属于少年人的青涩。
一时恍惚,陶心然想起小时候总陪他玩的那个邻居小哥哥。
就比他大两个月吧,却成熟温和,是所有人喜欢的少年。
秦妄的年少与他有关,他们曾是邻居,他的母亲姓姚,全名已经记不清楚。
可陶心然永远记得,那个给他棉花糖的小哥哥也曾在他身处泥坑的时候拉他起来。
还在他被螃蟹夹的时候,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取下他脚上的螃蟹。
他淘气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是秦妄背着他在田埂上飞快地跑回家,让他妈妈带他去看医生。
送的及时,他断了的胳膊又被接上。
六岁至十二岁,秦妄对他的照顾无人能及。
旺财被杀,也是秦妄牵起他的手去那个邻居家门前据理力争。
他说:“你们没有资格杀心然的狗。”
“旺财是他抱回来的,也是他喂大的,陶阿姨没有资格卖,你们更没有资格吃,你们做的坏事,都会有报应。”
邻家的男人,一脸凶相,肥肉挤在一起,啤酒肚很显眼,出来骂骂咧咧赶走他们。
陶心然哭累了,秦妄带他去了一个地方。
是村子后面的山坡上,草木疯长,天高云淡,有一头牛在慢悠悠地吃草。
秦妄拍着他的肩,看着远处一排排缩小了的房屋。
他轻轻开口:“这里,这片村庄现在是我们的世界。”
“旺财是你生命中最喜欢的小狗。”
“可是以后,等你长大了,你会忘记这一切,也会忘记我。”
他这样说了,也这样做了。
成年后的陶心然,将秦妄忘得一干二净。
…
拍摄结束,陶心然递了瓶饮料过去。
秦妄仰头就往嘴里灌,喉结滚动,汗珠从下颌线往下滚动,没入衣领里,是说不出的少年意气。
“为什么选择这一生?”
秦妄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眼底沉寂下去,最后只是轻轻开口:“记得我你会痛苦。”
所以他改变轨迹,在陶心然记得的上一生里,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棉花糖也是交由陶芸白之手送给他。
旺财的死也都是陶心然一个人熬过去的。
所以重逢是陌生。
弯唇笑了笑,陶心然轻轻开口:“那你现在想到破解方法了吗?”
锐利凤眼里的光渐渐柔和,秦妄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低低道:“嗯,我会一直陪着你。”
…
小岛上消息闭塞,不上网就无法得知外界的一点消息。
某天夜晚,剧组点了篝火在海边烧烤,烤鱼和烤海鲜的气味鲜香传的很远。
小猫lucky在海滩上抓鱼玩贝壳,走一步,爪子就印在沙滩上一点。
陶心然久违的打开微博,才发现梁九川被判了刑。
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未遂起诉,他被判了七年。
还有品牌方的经济合同纠纷,导致他所有的钱都被上交了法院。
今天是他入狱的日子,网络上对于他的声讨又重现一遍,言语辱骂肮脏到极点。
197告诉他:“陶燃,梁九川的痛苦值已经达到了一百。”
捡了个贝壳,陶心然问:“好感度呢?”
197查看之后很诧异:“竟然有七十三了。”
成为阶下囚的梁九川开始怀念往昔,这么些天被那些所谓的朋友情人抛弃,竟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他的。
怀念过往,真正的对他无条件好的,竟然只剩下程词。
而他却拿刀差点杀了他。
梁九川深深痛苦自责,他很后悔,他后悔做选择给程词下药的决定,他后悔背着程词偷腥,他后悔自己永远看不见他的好。
这种对程词的依恋,随着在监狱里待的时间,遭受的痛苦的增加而增加,爱而不得的折磨,会永远缠绕着他。
“梁九川记起你的好了,他现在身在泥泞,开始珍惜以前所不屑的你了。”
为了心中那点微末的希望,他甚至都原谅程词推他进那制片人的房间了。
所以说,爱恨真的是很可笑的东西,得到不珍惜,得不到总悔疚。
“你现在只需要一个电话,打过去安慰他,给他一些虚无缥缈的承诺,梁九川对你的好感度就能立刻上升到九十。”
“这样我们这个世界的任务就完成了。”197抛出令人心动的筹码,它在诱惑他。
陶心然抬头看了眼烧烤架旁弯腰烤肉的秦妄,摇了摇头:“我不想管他了。”
“最后能剩多少时间,听天由命。”
197恨铁不成钢,“现在这个世界极不稳定,主角逃离的意志太强烈了,后面可能是末日,陶燃,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闭上眼睛,眼睫毛微微颤抖,陶心然静静回:“决定好了,我要和他一起。”
…
风暴前夕总是异样平静。
那晚烧烤每个人都玩得很尽兴,回岛上住的时候,陶心然和秦妄也一点不避嫌,他们直接住一个屋睡一张床。
月明星稀,从水泥床的窗户外望出去能看见挂在树梢的一轮朦胧的月亮。
室内灯关了,陶心然躺在床上,一手抓着被褥一角,另一手被秦妄握着。
他的手指骨节修长,指甲修剪得工整,温暖干燥,握在手心很暖,像烤烫了的鹅卵石。
秦妄侧着身,伸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低低问:“睡不着?”
“嗯,有点。”陶心然抓住他手,轻轻开口:“我在想,如果前面没路了,我们怎么走。”
“跳海。”秦妄笑了下,声音宠溺。
陶心然打了打他手背,想骂他一句,转瞬想了想,他弯了唇角,“其实一起葬身海底,好像也挺浪漫。”
星子不语,海岛上的螃蟹在银白的沙滩上挖坑,一个小沙坑出来,浸了水,那里面便盛进一轮月亮。
明晃晃的,无数轮月亮照着他们入眠。
陶心然枕着秦妄的手臂入睡,左边胸膛,坚硬灼热,还有心跳声,似潮汐涨落起伏,永不停歇。
在梦中,陶心然看清了那双冰冷漆黑的眼睛。
…
翌日,水声惊扰,陶心然是被外面的谈话声惊醒的。
懒洋洋伸了个懒腰,他一出门便看见导演和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提着一篮子螃蟹在清洗。
有小姑娘脸上都是笑,光着脚踩在沙石上去捉螃蟹。
这边秦妄正结束拍摄“下地”回来,穿着件白色老汉衫,带着草帽,着装很朴实可靠,那张看上去就很贵的脸也没那么不可接近了。
陶心然突然在想,如果就和他住海边,做两个朴实的农民也不是不可以。
乡邻街坊都会知道,种地种的最好的是他男人。
被自己这想法逗笑了,陶心然捂着嘴笑了会。
秦妄走过来,伸手轻轻摸了下他头,温柔问:“在想什么呢?一直傻笑。”
“想你是我男人。”陶心然脱口而出。
“挺有自觉的啊。”他回。
秦妄淡淡笑着,漆黑眼底映照日光,眼里是他的影子,发丝微卷,皮肤很白,眼睫长长的,在眼底落下阴影,有种乖巧的漂亮。
“我想吻你了。”秦妄一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喉结微动,他俯下身来。
身后送螃蟹来的小姑娘看待了,螃蟹掉了,她惊讶地叫出声,“秦老,陶,秦老师……”
“你们……”
靠,受不了了,陶心然脸皮薄,拍开秦妄的手自己跑一边去了。
手中落了空,秦妄若无其事收回手,两手插兜,冲着小姑娘点了点下巴,“昂,什么事?”
姚遥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导,导,导演,让我请你们中午一起聚餐,今天在海滩边抓了很多螃蟹,中午做螃蟹大餐。”
“行,替我谢谢导演。”
姚遥有点忐忑:“陶老师,他没事吧?”
往陶心然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秦妄嗓音带着些倦意的疏懒,
“没事儿,皮薄。”
姚遥:“啊?”
…
螃蟹上桌,好几种蒸法也有好几种绑法,盛在桌上,配上其他配菜,香气四溢。
剧组人多,坐了两大桌。
导演特别欣赏秦妄,和他一桌,陶心然又被秦妄拉过去凑数,因此一桌编剧制片人导演副导主演,就只有他一个闲人。
全程导演在聊接下来拍摄情况,编剧指导等都在提供思路。
就陶心然默默剥螃蟹,开啃。
啃完一只,碗里又来一只。
秦妄剥的。
陶心然不客气,吃光,下一只剥好的又已经放在了碗里。
如此循环往复五六次,一桌人都注意到了。
导演咳了声,“那个,心然,你喜欢从螃蟹呀,以后回去的时候我们组里再下海给你抓一次。”
陶心然饭都呛嘴里了,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导演,我不需要。”
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模样,秦妄手臂挡着嘴笑。
导演cue秦妄了,“那个,秦妄啊,你有女朋友没?”
秦妄正色答:“没有。”
导演又问:“那有交女朋友的打算吗以后?”
陶心然不啃螃蟹了开始扒鸭腿,竖着耳朵听他们聊。
“没有导演。”
啃了口鸭腿,卤水的味道,不辣。
“有结婚的打算。”
一道灼热的目光落下来,陶心然快埋碗里的脸瞬时红透了。
靠,乱说什么啊,大庭广众之下。
陶心然想挖个地洞钻下去,逃离这个世界。
导演都懵了,“啊?结婚?”
“我家姑娘还说特别喜欢你,想认识下你来着,看来没缘分了啊,哈哈。”导演表示遗憾无比。
陶心然就差把碗扣头上了,他想求秦妄别看了。
—
“我求你收敛点。”陶心然快给秦妄跪了。
秦妄半蹲在礁石边,低着头在沙滩上掏一样东西,像在堵螃蟹的洞穴。
陶心然就站在他面前,低头看他,对他念叨。
“秦大爷你以后别那么明目张胆了好吗?”
“结婚的打算,我,我都……”
“不可以吗?”秦妄突然抬头看他,凤眸单薄,眼底真诚,那张脸深情起来真没人能抵挡。
陶心然支支吾吾:“可……可以,是可以,就是别,别在人那么多的时候说……”
“我要娶你。”沙滩里的小沙坑里浸了水,他用手指从里面挖出了一枚亮晶晶的戒指。
单手举起,单膝跪地,在他面前,那枚银色的素圈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夺目漂亮。
“我要娶你,这是最真的话。”
海风吹着他的额发,秦妄看着他,认真问:“愿意嫁给我吗?心然。”
陶心然愣住,看着那枚银色的戒指,突然有想哭的冲动。
他跪地的模样太虔诚,他的身影,他一如既往深爱。
眼眶红了,陶心然弯腰想扶他起来:“你干什么啊?”
“什么时候准备的戒指?”
秦妄抓住他的手,继续问,“愿意吗?”
伸手捂住眼睛,陶心然感觉自己好像哭了,他听见自己的回答,“我愿意。”
“我愿意,秦妄。”
戒指戴上了中指,他和他的戒指,是一对。
—
后面那几天,俩人形影不离。
早上陶心然起得晚,秦妄拍完一场戏就送饭过来,要看他吃完,还要听他叫老公,有点霸道的影子了。
上午放风,陶心然也跟着秦妄去学种地,他们在那块地里种了一株向日葵,小小一株,绿色的叶子显得很孱弱。
陶心然希冀着自己能看见它开花。
之后的时光都变得缓慢,好像过完了一生。
秦妄拍戏,他就在旁边等,无聊的时候就拿手机录像,拍视频剪辑纪念。
一场分镜结束,秦妄总是最先走到他身边,若无其事地接过他的饮料,拧开喝完,眼睫垂下,他想到什么,闷声坏笑,“你上次还说下辈子。”
从游戏里分/身,陶心然问,“啊?”
大手顺过去,摸着他的耳垂,秦妄低头,背对人群,护他近自己怀里,轻轻在他的唇上亲了下。
“上次我喝了你的水,你说下辈子才可能给我送水。”
手机玩游戏滚烫,陶心然退了游戏,看着秦妄,嗔怪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温柔:“喝喝喝,就你能喝。”
“下辈子。”弯了唇角,他静静想,也在一起吧。
—
第七日。
连着晴了一周的天变得昏暗,海上卷起风浪,帆船被吹到岸边搁浅,在这昏天暗地的漆黑里,为船只指向的灯塔的光微弱到消失不见。
陶心然正在厨房切番茄,刀一偏切到了手指,鲜血瞬间流出。
197在耳边提醒:“陶燃,到时间了。”
“今天梁九川在监狱内被人揍了一顿,他对你的想念强烈无比,他想你们曾经拥有的家,现在好感度已经八十七了。”
“是时候要离开了,陶燃。”
狂风拍打窗户,灯泡电线随着风乱晃,风声呜咽,影子摇晃,好像要海啸了。
秦妄原本在外面,此刻大步跑进屋来,他推开门,喘着粗气,看见他还在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看见他的手在流血,他跑过来,呼吸粗,声音温柔,额角都是汗:“怎么不小心?疼吗?”
他回头去屋内找止血贴,翻箱倒柜。
陶心然站在门边,看着他的背影,心口压着石头,有痛感传来。
“秦妄。”
“你说。”秦妄尽量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
“前面没路了。”陶心然的声音很轻,好像风一吹就能吹走。
找来止血贴,秦妄大步走过来,他站在他身前,一言不发把止血贴展开贴在他手上,可不知怎么的,就是贴不上去,手上的血流个不停。
“今晚,这座岛会被淹没。”
秦妄的嗓音很低,有种说不出来的哀伤:“一切又会重来。”
“心然,你走吧。”
他逃脱不了宿命。
手指的疼好像感觉不到了,陶心然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他仰头看着秦妄的眼睛,用带血的手指触摸他的脸,“你还不告诉我真相么?”
快要被海浪淹没的礁石伫立在风中,绿色眼睛的猫儿坐在礁石上,安静地看着远方那栋双层水泥房。
雷鸣电闪,原本热闹无比的剧组里的人此刻全都销声匿迹。
风沙卷石,卷起的灰尘混着咸湿的海腥味。
原本栽种向日葵的土地上随风铺天盖地地卷起了一群黄蝴蝶,振翅翩飞,都往那没掩门的水泥房过来。
陶心然看着秦妄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被困在这个世界多少世了?”
“秦妄,你自杀死过很多次,你想逃脱。”
“可是要么不成功,要么死后一切重来。”
“所以你觉得没有希望,你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肩膀不停颤抖,陶心然继续道:“你爱我很多世,可每一世只能看着我年老痛苦郁郁而终,你很痛苦。”
“所以,在我是陶心然的上一世,你选择错过我,选择拯救我,选择牺牲自己。”
“秦妄……”
“别说了。”秦妄伸手用长指一边又一边地抚摸他的眼睛,“这一世,我不后悔了。”
“你离开这里吧,别回来了。”
“我不。”陶心然哭了,眼里进沙石,眼泪掉个不停,他看见成群的黄蝴蝶,漂亮妖艳,铺天盖地压面而来。
他听见197的催促响在耳边,“陶燃,梁九川好感度八十九。”
“我可以拯救你,我是快穿……”陶心然话还没说完。
秦妄就倾身贴在他耳边,在他耳朵说了一句话。
陶心然退后,手里抓着一柄泛着银光的东西。
“好感度九十了。”
那扇白色的门在身后出现,闪着白色光晕的门在这漆黑的世界像光。
陶心然喃喃道:“原来是你,是你杀了我。”
上一世的易拉罐,是他从高楼扔下,砸中他的头,他死了。
所以说秦妄对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让你那么疼过。”
“对不起,我骗了你。”
世界远去,陶心然被那扇门吸着往后退。
197在催:“走吧,来不及了。”
秦妄看他的目光哀伤无言,无声地对他说了一句话,他死守自己的宿命,他要在桎梏里受困永生。
挣开那股力量,陶心然向前一步,他重重的地抱住秦妄。
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对不起,我爱你。”
银色的匕首在陶心然手中,一瞬插进了秦妄的心脏。
鲜血濡湿手心,流不完的血。
心跳停止,秦妄最后看他的目光带了笑。
他死在他的怀中。
那扇门自己移前来了,陶心然松开匕首被吸进去,他看着秦妄嘴角的血,心痛至极。
我带你走了。
黄色蝴蝶在狂风中飞散,鲜血被雨水冲刷,那个灰暗的世界远去。
……
再次睁开眼时,对上的是高楼上那双冰冷漆黑的眼睛,单薄的凤眸,锐利而极具攻击性。
而周遭车水马龙,人潮拥挤,喧闹声车笛声此起彼伏。
那罐可乐沿着头砸落,砸进凹陷的太阳穴,鲜血喷涌,剧痛传来。
陶心然笔直地倒下去,尖叫声起伏。
他看着天空一层不变的云,想起秦妄的最后一句话。
无声,无形,深烙入心底。
他说:“带我走。”
不要留我在这个世界上,孤独一个人。
云白,天高,万物都有生机,可他们没有。
陶心然摸着中指上的戒指,在血泊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
对不起,秦妄。
我以为我是快穿者,可以拯救你,可原来我是书中一个从始至终决定不了自己宿命的炮灰。
系统会被我骗,它以为我是宿主,可天不能。
没有救你的机会啦,我还一刀杀了你。
和你的易拉罐相抵,我们算,互不相欠吧。
如果有来生,愿自由。
愿你我自由。
——————————————全文完——————————————
文/倾芜
2022.0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