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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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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火光照亮这一方浓稠的黑暗。
手机快没电了,放在身下,四野除去虫鸣声寂静无比。
陶心然侧着身子,手枕着头,身上盖着秦妄的外套,他闭着眼还没睡着,而秦妄已经睡了。
“他以后会受我的影响吗,小七?”他问系统。
这几天发生的事已经超出197的知识储备量了,但是作为系统,他知道主线角色的结局,犹豫了会,还是告诉他。
“他会留在这个世界,走他应该走的路,而陶燃,你完成任务后就得离开。”
所以注定,他们无法在一起。
陶心然翻了个身,面向秦妄那边躺着,借着火光看清他锋利眉眼,睡着了很安静,弱化了攻击性,整个人显得温柔起来。
鼻梁高,唇薄,平时很硬气,在外人面前话不多,总是副酷帅拽哥的模样,还让人挺难以接近的。
可就是这样,他才从不表露情绪,所有的不甘与痛苦都留着自己承受。
他应该也有意识了对不对,所以不甘心这样被控制着成为“主角”的一生,所以会选择以猝不及防的方式结束余一帆的生命,他在抗争。
“那我最多能留在这个世界多久?”他轻轻问,浅褐色眸子一动也不动地盯着秦妄的侧脸,好像有点舍不得啊。
197欲言又止,它想说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变得不稳定,所以时间所剩无几。
但还是告诉了他以往案例里,待的时间最久的宿主的事迹:“十三年,有人待了十三年。”
“安慰我么?”陶心然笑笑,就算真能待十三年,他也不可能放任梁九川逍遥自在十三年,那样太对不起程词了。
所以这像是一个悖论,和他在一起和解决梁九川的事,无法兼得。
197支支吾吾,还是劝他:“对,正确做法是不要和主角产生感情,现在开始及时止损是最好的选择。”
星星散发出微弱的光,风声掀动,一切都在静谧中安眠,只能听见彼此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陶心然用手背遮住眼睛,轻轻道:“小孩子想那么多干嘛,你早点睡,要不然长不高了。”
197稚嫩的童音响起,辩解:“我不是小孩子,只是声音被设定成这样而已!”
“好吵啊。”他翻了个身,堵住耳朵。
197偃旗息鼓又恢复待机状态了。
不远处的一棵树树上一只鸟儿打瞌睡,头都埋进羽毛离去,爪子抓着树干,眼皮合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妄侧过身,安静地看着陶心然的睡颜。
发丝细软蜷曲,眼皮薄,肤色白,比普通人要白好几个度,鼻梁高,眉眼总带着书卷气,皮相是吸引人漂亮的那一款。
与记忆里的人的脸完全不像,可他就是认出他了。
陶心然还是他自己的时候,长得就很好看,总被霉运缠身,可举手投足之间总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笑起来时嘴角有一个小酒窝,让人舍不得欺负。
可那么多记忆里的一生,他都一直在旁默默地看见他由意气风发的少年渐渐变成痛苦挣扎眼里无光的大人,最后结束自己的一生时脸上再也没有笑容。
他心疼,可永远无法拯救他。
因为他们都是棋子,操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伸手,手指轻轻触碰他的眉心,温热真实,他们在一起。
秦妄靠近,俯身,薄唇轻轻吻在他的眉心,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很快掠开。
…
翌日,天光大亮。
林子里活了,鸟雀啼叫声不绝于耳,阳光从树枝缝隙间洒落将向阳的那边照得亮堂堂的。
篝火燃尽,只剩下些发黑的木炭。
陶心然朦胧着睁开眼睛,一手揉了揉,看着一大早就起来忙活的某人,他叫:“秦大爷。”
秦妄一手提着水壶,仰头灌了口水,听见他声音,回他:“嗯?”
陶心然两手撑着地靠着身后崖壁,抬头仰望他,黑色背心,看得见后背的流畅的肌肉线条,脖颈上的银色项链折射着光。光一个背影就很帅啊,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为他犯花痴。
“没什么。”想了想,他补一句,“伤口好些没?”
昨晚看他睡觉都不敢直躺碰着背部,肯定很疼。
“疼不疼?要是发炎灌脓了,我就出山去给你买药。”陶心然贴心道。
秦妄笑了下,眼睫垂下,转过身,扔了个果子给他,“疼,但能忍受。”
“没发炎没灌脓,不用买药。”他走近弯腰把水递给他。
秦妄看着手心里的青色小果子,咬了口:“这什么啊,真酸。”
酸得甚至发涩了,舌尖全是这种果味。
“青梅,没怎么熟,将就将就。”
陶心然又啃了口,笑着回,“不将就,我就喜欢吃酸的。”
秦妄笑笑,把手里剩下的几个果子都给他了,眼底光很柔和,“没变化啊。”还是喜欢吃酸的。
他伸手想揉揉他头。
陶心然躲过,装听不懂,“行吧,勉勉强强原谅你带我做逃犯了。”
秦妄伸手拉他起来,“好,逃犯,今天该回去了。”
陶心然疑惑:“回去自首?”
“对啊,自首。”秦妄回的自然,“不自首,难道你还想和我一起亡命天涯啊?”
“当一对亡命鸳鸯?”
陶心然懒得理他,拍开他的手,自己站起来,收拾收拾拿水冲了把脸,随后把他的外套穿上,就跟他一起往外走。
回去的路和来时的路不太一样,这次他们就只是沿着河流往上走,走了大概四十来分钟,就到了之前秦妄拍水戏的那片河岸。
随后转道小路,径直回剧组。
陶心然看着秦妄神色里没有一丝担忧,真就这样回去了?然后被妖妖灵拉走?
心里有点忐忑,他尽量避开人,低调的用手挡脸,结果刚走到酒店前的空地上就听见一声。
“秦老师,程老师!”
“你们昨晚去哪了?”
随声附和,很多人都跑过来,其中林悦也在,她手里抱着罐咖啡,看他们的眼睛里还是亮晶晶的,“秦老师,我们剧组人员……”
“都很,都很担心你们,你们没事就好。”
陶心然:???
全体失忆了,这是?
而秦妄似乎一点不感到惊讶,他对林悦笑笑,声音低哑好听:“谢谢关心,我们没事。”
陶心然站旁边,就看见林悦耳朵红了,害羞着都不敢去看秦妄的眼睛了,她把自己手里的罐装咖啡递给秦妄,声音很小,“秦老师,这个给你,对了,你们昨晚没吃饭吧,跟我去餐厅吧,我帮你刷卡,现在,现在应该还有吃的。”
“呵。”陶心然伸脚踹了秦妄后脚跟一脚。
就知道撩妹,连点交代都不肯说,害得他担心这么久。
后脚跟一阵痛,秦妄侧过身,看向他,疑惑问:“怎么了?程老师。”
“撩撩撩,头皮屑都给你撩没了。”陶心然面无表情呛他。
忍不住弯了唇角,秦妄对着口型,对他说了句话,无声的。
“吃醋了?”
林悦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
陶心然翻白眼给他,“行,不管你了成不成?”
“不过,晚会得交代清楚今天的情况啊。”
正说着严戈导演就过来了,左手臂上缠着一圈白布,神色很严肃,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
陶心然眼皮直跳,几乎都要以为严戈导演这是要来给余一帆报仇了。
“秦妄,程词你们回来了啊。”挺平淡一声,丝毫听不出责怪的语气。
松了口气,陶心然勉强笑笑:“导演,我们回来了。”
他四处观察了下剧组,发现周围不少树上都缠了白布,像在给某人守丧。
“这是怎么回事,严导?”
严戈叹了口气,愁绪无限,“余一帆死了。”
他点了支烟,吸了口,“从昨个儿就不见了,半夜在附近一片悬崖底找到的尸体,估计是失足掉下去的。”
青白烟雾缭绕,严戈深锁眉心,心烦。
余一帆变成了摔死?
这剧情被强行扭转回来了?
按理说不应该啊,有快穿者的世界,不会受到更高意志的改变才对。
还是说这是秦妄觉醒意识所造成的改变后果?
陶心然无从得知,只是在和秦妄回酒店的时候被严戈叫住,他说:“这几天停拍,等过几天拍结局了,秦妄你缓缓,找下情绪,程老师,后面玄学风水也要多仰仗你了。”
“放心导演,我和秦妄会好好配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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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店里休息了一下午,外面守丧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听得见女人小孩的哭声,大约是余一帆的父母。
临近晚上的时候有保险公司的人来,面包车停留,将余一帆飞遗体运上了车,安保人员和导演制片投资人都在下面,商量赔偿事宜,一时谈不妥起了争执,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陶心然把自己关房间里,又把《禁闭岛》看了几遍,昏昏欲睡。
背景音略显恐怖,屋内光线又暗,瞧上去很压抑。
陶心然看了下微博,发现#余一帆意外在剧组死亡#的热搜已经窜到了第一,下面无数人可惜,都在惋惜感慨。当然也有粉丝阴谋论怀疑是不是他杀,请求让警方介入。
而这些评论没过几秒就消失的一干二净,剧方公关撤热搜的效率很高,相关词条也搜不到一丝讯息。
总之来说,大众被迫相信这是一场意外,也不得不相信这是一场意外。
梦中梦中梦,控制这个世界走向的力量将真实性演绎到极致,无论是网络上还是现实里的发展都很符合这个结局的走向。
不会让人感到虚假,当然所有人也会被蒙在鼓里,以为这是真实的世界。
为了主角的远大前程,可谓煞费苦心。
而昨天发生的那一切或许更像是一场毫无边际的梦。
犹豫着要不要给秦妄发消息,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陶心然走过去,门打开,发现是剧组的工作人员,戴着黑框眼镜的一个小姑娘,她模样有些青涩腼腆,抱了一大牙西瓜:“程老师,导演给的西瓜。”
陶心然连忙接过,温和道:“那替我谢谢导演。”
小姑娘犹犹豫豫着还没离开,最后小心翼翼问:“程老师,导演让我问你们,下面发生的事没有影响到你们吧。”
“没有,没事。”陶心然朝她安慰地笑笑。
“噢噢,那就好。”那姑娘一直探头往屋内看,这刻也不得不走了。
门关上,陶心然把西瓜放厨房,回卧室把电视关了。
面无表情叫出系统:“197,刚刚那姑娘什么来历?”
197飞速查看,念出结果:“她叫刘念,剧组的一个化妆师助手。”
“怎么了陶燃,她有什么蹊跷吗?”
仰靠到沙发上,窗台边一缕阳光落进来,正照着陶心然那双琥铂色瞳仁的眼睛,他用手背轻轻挡上眼睛。
陶心然低低开口:“没什么,你休息吧。”
那几天剧组一直人心惶惶的,每个人提情绪都很低沉,尤其是刚回来那天晚上,几乎所有人晚上都没睡安稳。
说是为了驱邪,导演请了神婆还有跳大神的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丧葬外包团队,吹唢喇的吹喇叭的一样不落,在楼下那空地上做仪式闹到了大半夜。
严戈导演也邀请过陶心然去,被他以专业不对口不擅长驱邪的理由拒绝了。
于是几乎是一整晚都在承受外面那锣鼓喧天的送鬼仪式。
陶心然忍了,直到好不容易睡着后在凌晨五点又一次被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吵醒后,陶心然受不了了。
他现在特别想回到昨天去掐死拿枪打余一帆的秦大爷。
换个时间弄死他行不行。
强撑着眼皮,陶心然找手机打算给秦妄打电话,却想起自己没存他的电话,于是把197也叫起来了,弄到他电话后就打过去。
“嘟嘟”响了几声后就被接起。
秦妄的声音听上去并无睡意,他问:“你是?”
手指摩擦发出咔嚓声,陶心然起身去厨房想给自己倒杯水,边走边说:“哟,贵人多忘事啊秦老师,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看来合作甲乙方,人家这个甲方压根没给他电话打备注,不上心呢。
秦妄笑了下,看着以往的通话记录,想起来了,在他联系程词让他来剧组的时候,他们好像是聊过一次,他给他说些注意事项。
那之后没注意,没备注。
“怎么了,有心事今晚?”不上心在前,这刻他的声音格外温柔耐心。
水杯里盛满凉白开,陶心然端起来轻抿了一口:“说说你的想法吧,这两天发生这么大事儿,还有伤好些没?”
“对了,现在手挺痒,想揍你。”
秦妄挑眉,无辜回:“我又怎么惹你了?”
指尖轻轻敲打玻璃杯壁,陶心然慢悠悠道:“昨个儿,你一枪崩人挺威风,有想过人今晚做法闹腾扰我清梦吗?”
秦妄声音沉了点,问:“什么崩人?”
陶心然:“少来。”装什么呢。
秦妄却又问了一遍:“昨天我拿枪杀人了?”
他声音太过正经,陶心然有点怀疑了,又问了遍:“你亲手杀了余一帆啊,你不记得了吗?”
这刻,电话里沉默良久,大概有近半分钟时间。
最后才听见秦妄低沉略带干涩的声音:
“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