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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六章 缘迷缘惑-3 ...

  •   天界大喜,众神驾临瑶池。
      盈盈水云间,散花天女翩翩飞舞,神兽驾着祥云恭候在瑶池上空。玉树、璇树、碧树、瑶树纷纷开了花,在夕阳映照下折射出万千光芒。
      仙乐飘飘,华灯初上。
      天空忽然漫上了云彩,一片接一片,鲜艳欲滴的颜色渐渐布满了整个天空。
      西王母懒懒地倚在宝座上,跟前的白玉案上佳肴仙果琳琅满目,她却并未看一眼,含着叵测的微笑对身边的上元夫人耳语道:“今夜的天空似乎有几分诡异。”
      天后与天帝并列在西王母下方,二人正襟危坐,接受众神道贺。
      钟声响起,一道长长的虹从天界驾到了瑶池,五彩缤纷。
      刹那间,天地都变了样子,仿佛置身梦境一般。席间一片惊叹声,这般壮丽的景象,甚至连诸位上神都未曾见过。神仙们交头接耳,纷纷称赞。
      唯有领仙玉郎一人闷闷不乐,他方才与月老打了一架,额头肿了一块。月老明明应承了给恬墨和若荪牵好红线,如今眼睁睁看着恬墨取梵心,叫他好生郁闷。
      月老儿也委屈得慌,非说是牵好了红线的,但又无法解释眼前的场面。此时嘴角青了一块,还要强撑着主持大礼。

      斑斓的夜幕下,若荪乘着大鹏在天河边盘旋。他们本来要值夜的,但是罗净叫他们去参加喜宴热闹一下,自己代他们值夜。望着西天那般热闹非凡的景象,若荪并不想去。
      长长的彩虹从天河上架过去,直抵瑶池。过会,恬墨会与梵心一同乘着朱雀拉的辇车从彩虹上飞过,然后喜结连理。一想起那画面,若荪心里好像长了根刺出来,拔不掉也按不回去。这白天黑夜,她耳边就一直环绕着恬墨在梦里与她说的那句“等我三日”。
      明日就是第三日,她会等来什么呢?
      若荪拍拍觅风的翅膀,说:“我不想去了,觅风,我们下去罢。”
      觅风便直直俯冲下去,恰好落在了纤云宫的顶上。尽管日落了,苍穹一片漆黑,可是瑶池那边绚丽辉煌,燃不尽的火,数不尽的霞。
      若荪怔怔望了许久,扭开了头,瞥见纤云宫旁一直矗立在黑暗中的望夫台。那么高的台子,不知能望到何处去。若荪踩了朵云朝那边飘去,衣袂裙裾在大风中扬起,在暗夜中若一片彩云翩然而上,到了望夫台的顶端。

      空荡的台子,只有一个女人,一架机杼。她是被囚禁了许多年的上神,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那机杼也不利索了,吱吱嘎嘎地响着。她知道有人来了,便停下手里的活,转过头来粲然一笑:“很久没人来看我了。”
      若荪慢慢走近她,好奇问:“上神每日都在这里织云么?”
      “是啊,用天河的水汽织成云,云仙们再用云纺成云丝,天琴星君再用云丝织成各种彩霞和霓虹。”
      “要织多久?”
      “直到……我等的那个人来了为止。”
      若荪看着她织了会云,又侧头眺望天河对面那清冷的牛郎星,问:“上神,你等的那个人,他爱你吗?”
      机杼声音蓦然停了,那上神不再织下去,举眸望着若荪:“你们问了我同样的一句话。”
      “我们?是谁?”
      “你母亲。当年天帝大婚时,你母亲来了这里,问了我同一个问题。”
      若荪渐渐偏过头,望着瑶池那边的五彩光芒,眸色愈发沉了。“那你是如何回答她的?”
      “我说,天界大喜,你怎么不去赴宴?”
      “她怎么说?”
      “她说无人在意她,去不去也无妨。”
      “然后呢?”
      “然后,在意她的人便来了。”
      她话音一落,若荪便瞧见了玉衡的银白身影自黑暗中靠近。机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若荪回头谢过她,飞下台子朝玉衡迎去。

      天河边寒气逼人,那些水雾弥漫在四周,四下里朦朦胧胧,只闻衣裙在风中窸窣作响。
      若荪领着玉衡往石林里走,终于找了处避风的地方躲着,回头问他:“你怎么不在瑶池?”
      “我瞧你未赴喜宴,便来看看。”玉衡唇边泛起轻微的一笑,托起若荪的手,摊开她的掌心轻轻揉了揉,“这是连接心脉的地方,你不舒服,便按一按这金砂。”
      若荪矢口道:“我没有不舒服。”
      玉衡脉脉望着她,“你看,金砂的颜色黯淡了,便是你心中有郁结。”
      若荪摇摇头,不信他,“我本无七情六欲,何来郁结?”
      玉衡无奈地苦笑,仰面望着那道黑夜里的虹,“我宁愿相信你的谎话。”
      一阵声响由远及近,车轮辘辘轧过彩虹,伴着梵心银铃般的笑声从他们头顶掠过。
      两只五彩鸾鸟拉着辇车,后面跟着麒麟瑞兽和一众仙子。
      夜风卷起飞沙走石。若荪被沙子迷了眼睛,低着头使劲揉,便错过了抬头看一看那辆喜庆的辇车。她只是喃喃问:“瑶池热闹么?”
      玉衡紧紧盯着她说:“嗯,西王母心情大好,许多年没这么热闹过。”
      若荪默默地转过身,用指尖在石头上用力刻着字,字迹缭乱看不清楚。玉衡见状强行拉住她的手,问,“你今日怎么不值夜?”
      若荪木然答:“师父想叫我们去热闹一下,代我们值夜了。”
      “若荪。”玉衡轻叹,“我要怎样对你才能让你高兴一些。”
      “我不会高兴,也不会难过,抱歉让星君费心了。”若荪抽开手,转身朝石林深处漫无目的走着。玉衡追上,也只是静静跟随。
      越往前越走,地上的阴影越多。今夜大大小小的神仙都齐聚瑶池,天庭空荡荡的,连一块石头的影子都显得异常冷清。他们二人在石林里穿梭,渐渐走到了蟠桃园的地界,离神魔井不远了。
      若荪觉得方才对玉衡有些无礼,低头想着怎么开口打破沉默,突然之间,一股极强的风扑面而来,令她几乎站不住脚,一时间呼吸困难,眼睛也睁不开。
      玉衡及时拽住若荪躲在一块巨石后,用法术挡住疾风。
      若荪松了口气,抬头望着满天黑压压的影子,惊讶不已,“这是……什么东西?”
      玉衡蹙紧了眉,见这些黑压压的东西朝瑶池的方向呼啸而去,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垂眸凝思,掐指一算,惊呼:“糟了,魔界来犯。”
      若荪也终于反应过来,一跃而起,大呼:“神魔井出事了,我师父在那!”
      她拉上玉衡极快地冲入云霄,风云剧烈翻腾中,隐约看见大鹏挥着巨翅在正前方。若荪情急之下大呼:“觅风!等我!”
      觅风滑翔了一圈,飞至若荪和玉衡身边,驮着他们二人火速赶到神魔井。

      天河迢迢,散发着阴森的雾气。
      神魔井的出口完全碎裂了,徒留一口巨大的窟窿,深不见底。
      罗净躺在井旁,火红的袈裟被鲜血浸透,颈项不复光滑。一条条、一缕缕的伤口翻出血肉和筋骨,连容颜都辨认不出来。
      若荪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双手颤抖着把住罗净腕上的脉搏,“师父、师父,你怎么了?我带你去找医仙。”
      罗净唇色灰白,无任何反应。
      若荪望着他的脸,不自禁忆起过往的那些年,口中漫起一股咸腥的味道。她咬破了自己的下唇,却觉不出疼痛。是她害了师父,本应是她守着神魔井,原本也应是她去死。
      觅风探了探罗净的鼻息,神色黯然,回头对玉衡道:“请星君帮忙照看我们师父,瑶池那边一定出事了,身为驱魔门神,我们必须尽快赶去。”
      “快去罢。”玉衡颔首,蹲下身子用法术护住罗净残留的几丝微弱气息。
      觅风急切地将若荪拉起来,声如洪钟喝道:“魔军突然来犯,此时天庭空虚,只怕已经被魔军占领了,我们快去瑶池看看罢。”
      若荪猝然站了起来,道:“星君,拜托你在这看着我师父。”
      玉衡郑重点头,若荪跨上觅风的脊背往瑶池飞速赶去。

      方才还绚丽多彩的天边,如今黑黝黝看不见半点光亮。若荪眼前始终是罗净密布伤痕的脸,挥之不去,她握住神荼灯的手不止地颤抖。最惨也不过是一死,但她怕的不是死,而是……某种真相。
      红彤彤的喜车才从这道彩虹滑过,梵心那刺耳的笑声甚至还在她耳边,为何转瞬间,一切都变了样。
      彩虹的尽头,是瑶池的入口。
      黑压压的魔军包围了整个瑶池,鲜艳的云霞都幻作了紫黑的烟雾,笼罩着瑶池仙境。
      大鹏横冲直入,轻易突破了包围。瑶池上空顿时疾风大作,刮得周围的玉树琼花和席间的金银器物哐啷作响。
      若荪一跃而下,提着神荼灯落定在瑶池中央的凌云钟乳顶端。
      瑶池以下,便是昆仑。是他想要和她一起生活的地方。
      可如今,他穿着大红衣裳站在宝座一旁,笑意阑珊。
      他的新娘满面泪痕,颤颤巍巍窝在西王母身边。
      天帝天后都神色平常,临危不乱。
      恬墨挥一挥华丽的衣袖,仰头望着着高高立在凌云钟乳上的若荪,问道:“你何必来看这热闹?我让你等我三日,你却不信我。”
      若荪不愿意看见眼前的一切,但恬墨真真切切地站在那里,统领十万魔军来犯瑶池。仿佛在这一瞬间洞悉了过去所有的疑惑,她嗓子里苦苦的,平静问道:“那你又想瞒骗我到何时?你究竟是谁?”
      瑶池万籁俱寂,徒有九天的风独自悲吟,她默默遥望着他,希望能得到一个不那么残忍的回答。
      恬墨身边一名魔军副将手执大斧,喝道:“此乃我们魔界至尊,天魔大人!”
      若荪想笑,却笑不出来,天魔,恬墨。
      这个弥天大谎撒了两千年,竟然瞒过了天界众神。她不知道曾经那些岁月里,他说过的话做过事对她究竟有何意义。抑或是仅仅利用她而已。
      一直高坐在顶端的西王母忽而发出一声嗤笑,问:“神魔两界素不往来,你们这般大动干戈所为何事?”
      “来取回一件东西,我们魔界的至尊宝物,伏神珠。”恬墨幽深的眸光转而投向天帝。
      若荪仔细一看,才发现宝座上的天帝和天后都被束身咒定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而西王母用结界护住了自己,高高悬在顶端,懒懒道:“什么伏神珠,闻所未闻。”
      恬墨冷笑道:“王母娘娘自然是不知道,不过天帝陛下应当很清楚才是。”
      西王母淡淡瞥向天帝,“原是你招惹来的。”
      天帝面色微变,却仍然沉着应对,“既是来要东西,那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还动用十万魔军。你们应该安分些,神魔之间早已分了地界,互不相扰。况且,你虽有十万魔军,我也有十万天兵。”
      恬墨笑道:“伏神珠就在你体内,你认为我会放过你么?这时,你的天兵都睡得酣畅,哪里有心来救驾。”
      “没有天兵,还有我。”若荪大声叱呵,从高处飞下来,手心一转,神荼灯猝然亮起,没有任何过渡,亮得如三伏天的日头一样毒辣,刺痛了众多魔军的眼。
      恬墨挥起宽大的衣袖挡住神光,大喝:“你为何就不肯信我?”
      若荪越发下了狠劲,提着神荼灯步步逼近恬墨,眼里腾起一股肃杀之气,字字铿锵道:“我胡乱信你,才害了师父。你要拿回你的伏神珠,那也要还我师父命来。”
      恬墨凛然一惊,侧头狠狠瞪了副将一眼。他再挡不住这灼热的光,朱红大氅一挥,咆哮之声贯穿天地,竟从喜服中幻化出一条紫黑的龙,霎时间吞风吐雾、兴风作浪。黑龙掀起的飓风将一切都席卷了,若荪无法抵抗,踉跄了两步跌倒在地,神荼灯从手里滚了出去。
      觅风及时扶住了若荪,定定望着空中那张牙舞爪的龙,喃喃道:“竟然是他。”
      若荪愕然问:“怎么,你竟认识他?”
      “就是当年与我在东海搏斗的小黑龙,险些将我置于死地。”觅风抡起流星大锤便朝那条黑龙砸去,流星锤轰然炸出一股金光,似火一般在黑龙身上着了起来。紧接着,觅风变回真身,展翅翱翔,又俯冲下来,撞上那黑龙的腰,与它一齐落入了瑶池中,溅起十丈高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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