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白骨生花（五） ...
-
林中枝叶葱郁，夜晚本就光亮不足，头顶明月还被遮了大半，人跑在林子里，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正是因为暗，眼睛、耳朵和鼻子反而更加灵敏，季朝很快分辨出了那个人的方向。
他也在跑，不过比起季朝来，就要笨拙地多，好像时刻准备着被林中复杂的地况绊倒。
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最终，季朝一跃而起，把那个人扑倒，两个人互相纠缠翻滚,撞在了树干上。
“哎哟！”
被季朝压在底下的人发出一声痛呼，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的男人。
滚落的地方太寸，他好死不死地充当了季朝的肉垫，后腰狠狠撞在了树上。
“你是谁？躲在外面干什么？”
季朝坐在他腰上，一手揪住他的衣领，一手还拿着短刃。
“误会误会，全是误会，”男人连连摇手，“兄弟别动刀啊！”
“谁跟你是兄弟，回答我的问题！”季朝咬牙切齿，很难说他现在的火气是不是迁怒。
‘噌！’
冷光在季朝眼前一晃而过，有个冰冷的东西挟带寒风，向着他挥来——“都跟你说了是误会，还不放手！”
还有另一个人！
季朝的短刃架在陌生男子颈间，而半路杀出的女子手中长剑直指季朝面门。
三方僵持，一动不可动。
“阿青，阿青，你就别添乱了，我正好好跟他说呢。”地上的人叫苦不迭。
“说个屁！”女子愤然，手中剑又更近了一寸，“你看这个家伙像是能听话的吗，到时候直接把你切了两半，看你怎么办！”
“好热闹啊。”
荀南雁也慢吞吞地走入小小战场，她脸上带着玩味儿的笑容，举着火把的村人紧随其后。
橘红色的火光终于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被季朝压在身下的年轻男子，以及站在季朝左侧持剑的年轻女子，这两人都是村人们从未见过的陌生脸庞。
“有话当说，何须大动干戈，”荀南雁笑盈盈地开口，“季朝，放他起来。”
季朝冷着脸收起刀。
被唤做阿青的女子，则是收起长剑，气哼哼地站在旁边。
“唉我都说了，是误会！”陌生男子终于得空，从地上爬了起来，他高高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视线平视吴家村众人，表情诚恳。
“我们，是夷水来的除鬼人。”
*
“夷水来的除鬼人？”
听到这话，吴大川懵了，他身后几个举着火把的村人也懵了，不约而同地看向荀南雁和季朝。
夷水的除鬼人不是两天前就来了吗！
“可是你们......可是他们.......”吴大川的手指在荀南雁季朝，和新出现的陌生男女身上，来回摇摆。
季朝也是一脸茫然，荀南雁却很平淡，看吴大川的表现，反而挑起眉毛问他：“村长你这是怎么了？”
“可是你们二位，不也是夷水......”吴大川犹犹豫豫。
荀南雁神色讶异：“村长何出此言？我们是从朔方而来。”
吴大川眼睛瞪得更大了：“啊？”
他仔细回想第一天的谈话内容：自己说村子闹鬼了，自己说吴二和卖鱼佬家是怎么出的事，自己说写信送去夷水求援，荀南雁询问详细经过——这样想来，两位大师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他们是夷水来的除鬼人啊！
所以，是自己就先入为主定了性，而这两位又刚好会除鬼之道......
他们两位，其实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热心人了？
“哎呀这这，”吴大川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后脑勺，“我这糊涂的，竟然弄错了诸位的来历。两位大师，不对不对，四位大师，都是我们吴家村的贵客，咱们也别在这林子里说话了，黑灯瞎火的，请诸位先进村子来！”
路上，村长吴大川长袖生风，将两边的情况互通有无。
这两位自称夷水除鬼人的青年男女，男子名曲和，女子名都青，都才二十出头。看情形，其中那名男子是个温和有礼好说话的人物，而女子则相反，一直抱着长剑，横眉冷目，凶神恶煞。
事发突然，又到了深夜，不好安排住处，吴大川就将自家老娘和女儿托付给了隔壁人家，把房子腾出来，给新来的大师居住。
屋内灯火亮堂，吴大川轮流看完茶，见四尊大神依然端坐，不禁感到压力巨大。
他搓着手说：“四位今天实在劳累，不如早些休息？”
荀南雁不动如山，季朝眉头紧锁，曲和面带笑容，都青一副生人勿近的神色。
但是很显然，他们四个都没有离场的意思。
荀南雁：“既然二位是专程前来除鬼的，那我们又添了帮手，这是好事。”
曲和看着荀南雁：“吴家村是夷水地界，本就是我们的职责，荀小姐与季公子热心相助，我才是要感谢二位。”
“曲公子太客气了。”
“哪里哪里，荀小姐该当此礼。”
两个人互相拍马，你来我往，一时半会没个尽头，直到一声冷笑和一声轻哼打断了他们。
冷笑是来自都青，轻哼是来自季朝，两个人都看着自己的同伴，满脸不耐烦。
“咳咳，也无需多言，荀小姐，你二位来得更早些，可有什么发现？”曲和肩膀一抖，立马言归正传。
荀南雁意简言赅：“此地鬼怪不简单。”
季朝皱眉：“昨天晚上那个鬼不是很轻易地就消失了？”
荀南雁摇头：“准确来说，是逃跑了。”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让我把核心打碎，你不是试一试，到底试出了什么？”季朝语气一沉。
他越是这样生气，荀南雁就越是不急着说话，两人之间气愤一时剑拔弩张，直把吴大川急得满头是汗。
曲和一时看看季朝，一时看看荀南雁，表情若有所思。
“确实试出一点东西。”隔了半晌，荀南雁回答，却不是看着季朝，而是另一边的曲和都青两人。
“哦？”曲和一拱手，“烦请荀小姐赐教。”
“两位可见过生魂化作鬼怪？”
曲和与都青对视一样，摇摇头。
“鬼怪是经由许许多多的死魂裹挟而成，无神无智，生魂就算新死，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成了鬼怪，单一的死魂没有这种力量，”曲和耐心解释，“鬼怪要附着在人身上，就一定会把生魂挤占出去。”
他这话主要是说给季朝听，很显然季朝是个对鬼怪之道知之甚少的人。
“可是何婶儿确实......”季朝回忆着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无论是变鬼之前还是之后，她都说过话。”
曲和：“有时候鬼怪确实会重复一些不知所谓的语言。”
“不是的，”季朝摇头，“她是清醒着说话的。”
曲和沉吟片刻：“那，这就不是简单的附身鬼了？”
“正是如此，”荀南雁点头，“所以当时我们看到的核心，也并不是真正的核心，鬼怪化作实体后沉入了地下，我想，这只鬼怪应当是附着在这片土地上。真正的核心，是无法从外击破的。”
曲和摸着下巴：“难办，难办。”
交谈暂告一段落，吴大川终于有机会说话了，“大师，你们的意思是，咱们村子里的鬼，还会长出来？”
曲和摇头轻叹：“恐怕是这样的。”
吴大川顿时愁苦无限。
“怕什么，两日之后便把这鬼除给你看。”一直默不作声地都青说话了。
吴大川：“可这鬼，是五天才出现一回儿的。”
“那就五天。”都青流畅改口。
曲和笑得十分无奈，他看向对面两人。
荀南雁点头回应。
“好，”季朝则一瞬不瞬地盯着荀南雁，“那就再等五天。”
谈话结束，村长先行告辞，荀南雁随后也离开了，只有季朝端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他留下来，是求问的。
“我听说除鬼人一般是结伴而行，其中一定有一个会通梦之术。”
“是，”曲和点头，“我就是通梦者。”
“之前你们商讨出的办法，就是五日之后，鬼怪现身之时，展开梦境吗？”季朝接着问。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梦境是怎样的？”
“没什么特别，大概就和你平常看到的东西一样。”
“什么意思？”季朝疑惑道。
曲和耐心解释：“鬼怪是死魂构成，但并不是所有的死魂都会成为鬼怪，准确来说，构成鬼怪的，是死去的人残存的那一部分：无法实现的愿望，没有说出口的话，再也见不到的人......诸如此类。我们称之为执念的东西。”
“梦境中，他们会无数次重复这样的记忆。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做梦的人，然后杀掉他，一切都会结束。”
“不过，”长篇大论之后，曲和笑着看向季朝，“季公子对鬼道一事了解甚少啊，你那位同伴看上去是个经验丰富的除鬼人，为何不给你讲讲呢？”
季朝皱眉，与荀南雁之间的事，他并不想和任何人讨论。
“我们不是同伴，”他简明扼要地说，想到之前问了人家许多问题，还都一一得到了解答，又补上一句，“谢谢你给我讲这么多，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回应，起身便向门外走去，临出门时，背后又传来曲和的声音：
“季公子，如果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事，都可以来问我。”
“我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作者有话要说： 【有奖竞答】晚间交谈的五个人中，有几个在说假话？
【另，更新时间还是调整到晚上十点，机动性大些】
感谢在2022-11-18 12:46:37~2022-11-19 22:1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过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