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向日葵一样死去》苏格拉没底

4、五至六

　　五

　　像是医院这种地方，不论从何种意义上都不是讨喜的。他之所以宁静，不过是人们有志一同的选择掩饰，掩饰面对死亡的恐惧，掩饰生命点滴丧失的空虚。
　　看到高凡的时候，这样的感觉一点点的明晰了起来。

　　监测仪，氧气管，不知明的各种仪器。他在玻璃这边几乎看不到高凡的人。ICU的护士趾高气昂的走来走去，一边处理着各种仪器上的数据，一边与同事调笑。
　　为了一个陌生人真心实意的难过，这样的情节，怎么想都是太过小说的，他当然不会因此对护士有所苛求。他只是感慨。
　　他不知道今天到这里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看到许纤笙的时候，心底却没来由的有了怒气。

　　“你也在啊。”坐在病房门口的男人熄灭了烟，站起来，挑着眼睛看他，“那小子就一直没醒过来过，看样子，怕是难。”
　　他看着眼前矮了自己一个头的家伙，乱七八糟的思绪淤在脑海里，冲不出口来，他想说，你凭什么就一直在这里守着呢？
　　不过猜也知道，这人一句：“他是我病人。”就可以解决掉他怒气冲冲的质问。可是，现在的高凡，即使是再一次看得到这个花花世界，又能怎么样。大脑中弹，脑外科的那群医生早就不抱希望他能正常生活了。
　　说到底，救他，不过是自己不甘心的决定。赔上了30多年的积蓄，也不过是想问问：高凡，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想要找到一个人可以帮你画完所有的画？在你知道这个世界终究会在你眼前消失的时候。

　　他到酒吧喝酒，醉了，鬼使神差的又给罗晓琪打了电话。
　　他说你来吧，我搬家了，给你地址。
　　然后补充说，我现在住工作室。

　　六

　　梵高的左耳。这个网名，自从高凡3年前不知所踪之后，他一直在用，高凡那三年间是一直没有再用这个网名还是一直没有上过网，他不知道，但是那群网友似乎一直以为他就是高凡。包括罗晓琪。
　　罗晓琪给高凡的邮件，他一封一封看了。说起来他完全没有想到，高凡居然也会有个女朋友，纵然这女孩和他没有真的见过面。
　　高凡怎么会，有女朋友呢？又或者说，高凡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女朋友呢？

　　罗晓琪是个模特，跟着个不出名的摄影师同居，说不上多漂亮，也没什么过人的气质。那个摄影师一日不能发迹，她便一日是个衣服架子，除了木偶一样的做出各种姿势，别无他用。
　　但这样的女孩子，高凡却是一反常态的，耐着性子一封一封的回了邮件。虽然没有什么明确的言语，但是，也未曾拒绝过罗晓琪的明示暗示。她似乎怕极了那个摄影师，每一封邮件都在说着这种恐惧。

　　黎于世在高凡消失的第三周，给罗晓琪打了第一个电话。
　　他说你好。我是左耳。

　　之后几乎是热恋，或者说偷情。这个女人真的如他所想的庸俗。唯一可以忍受的是，这个女人似乎极迷恋梵高。
　　总可以说出些在梵高的画作里读到的东西，那些东西很虚，但是，确实足以说服一个痴迷于画的人。
　　但是这不是高凡会喜欢她的理由的。不成立。他想。

　　他常常在疯狂与她缠绵的时候想起高凡，高凡不喜欢别人碰到颈子，但是却不抗拒他，每每碰到总是会瑟缩一下，而后瞪他，但是，罗晓琪不会，她只是尖叫。
　　这会让他觉得肮脏。

　　梵高的右耳割掉了，为什么留下左耳呢？罗晓琪问他。
　　因为要听到这个世界的悲鸣，才能鼓起勇气死去。向日葵一样，在执恋的阳光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