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OLiSH7/妖万][89]狐魅》云小纤

5、（五）

　　天上挂着一轮红月。
　　月亮本不是红色，只是每一个曾对上那双妖异又可怖的血色眼眸的存活者，后来每每回想起这个噩梦般的月夜，都禁不住自心底透出一股彻骨的寒意，连带着看天上的月亮都会觉得布满了鲜血般的腥红。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收到信号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杀手同伙涌进了小树林，转眼之间就把伫立在林中的九尾狐团团围住。
　　为首的头目亦步亦趋地靠近，只见九尾狐闭着双目安静地站着，即便脸上和身上都沾染了鲜血，亦无损那魅人的容颜和出尘的风姿。仿佛受了莫大的蛊惑般，头目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小树林里响起尖锐的惨叫，各人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见为首的人重重地倒地。在他身侧，同样躺着一具僵硬的尸体，是最早受命来到这边刺杀英的那个杀手。两人的胸前都同样破了个大洞，而他们缺失的那枚心脏，正被握在一双鲜血淋漓的手中。
　　九尾狐缓缓睁开眼，如丢弃垃圾一样甩掉手中仍跳动着的心脏，一手持着红色折扇，比血色鲜艳百倍的一对红眸阴恻恻地扫过包围的人，森冷一笑，“很好，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百，我就杀够一百。”
　　枪声伴随着惨叫声此起彼伏，折扇仅是轻微地摇动，所有打到九尾狐身上的特制子弹便被悉数反弹了回去。惊惧的众人为躲避子弹四散奔走，小小的树林变成了永远困住他们的迷宫，不管怎么往外逃，周遭看到的都只有红色的血雾，没有一人能够找到出去的路。
　　幽蓝色火焰自九尾狐的掌心腾腾升起，而后一簇簇蔓延至树林的每一处角落。烈焰犹如疯狂吐着信子的毒蛇，所到之处，万物皆在顷刻间化为灰烬。
　　多年来，人们所了解到的妖怪大多从老一辈那里听来，只知道在很多年以前，妖怪曾经与人类共存，他们有的身缠火焰，有的操风毁村，有的运水吞山，而九尾狐，却鲜少被人提起。这种古老的妖类，想要深入了解的话恐怕得追溯到千年以前，如今有关于九尾狐的传说，似乎都仅存在于各种流传下来的神怪故事中。
　　也是在这一夜，人们才相信，千百年来，那个总是被描述得天花乱坠，力量强大到足以让一国灭亡的可怕怪物，是真实存在的。只怕今晚没有一个人能活着逃出这片小树林了，除非有天神降世，替他们收了这妖怪……
　　月色被隐藏在腥红的浓雾里，天黑沉沉的，空气中只有血的味道，一个接一个的人倒下，剩下的人则带着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在火焰和浓雾中垂死挣扎地爬行。
　　耳边的哀嚎声越来越小，九尾狐始终阴沉着脸，冷漠地瞪着匍匐求饶的人。但只要离得够近，便能瞧见那双殷红的眼眸里竭力隐藏的愤恨与悲戚。
　　一个笔直的身影迈着踉跄的脚步走到看似已失去理智的九尾狐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够了，住手。没事了，我还在。”
　　熊熊烈焰尽灭，九尾狐垂下手，浑浊的红眸恢复了清明，林中的血雾也渐渐散去。
　　等到余下那些还有知觉的人慢慢爬起来，九尾狐和那人早就消失了踪影。

　　穿过小树林，即可看见不远处的河流，另一头的城镇依旧灯火通明，昭示着帝都的繁盛。
　　短刃出鞘，划过寒冰似的光芒，九尾狐把小刀扔到了英的身旁，“你自己来，我手脏。”
　　英捡起小刀，扒开身上被鲜血浸透的制服，血肉和衣料黏连在一起使他疼得皱起了眉头。胸前清晰可见的伤口处，尽管血已经止住，但弹孔仍清晰可见，距离心脏的位置仅有几寸。
　　九尾狐不再看那伤口，把沾满鲜血的双手泡进河水里。等到他洗完手，再把脸上干涸的血污也洗刷干净，英已熟练地把埋在体内的子弹给生生剜了出来，正咬着牙掏出药瓶准备给再度出血的伤处上药。
　　九尾狐抢过那小瓶，又从后面强行扯下他的衣服，看到那背上还未痊愈的伤痕才明白过来。
　　“你没用我给你的药？”
　　英虚弱地靠在他身上说：“还好那时没有用这个药，多亏了它，我才能在中弹之后及时止住血，捡回一条命。”
　　“……”
　　九尾狐把倒了药的手掌按压在英的伤口上。镰鼬留给他的药只有这一瓶，从幻界直奔诘所的他出来得太匆忙，也没来得及再找镰鼬去要。在看到英倒下时，他真的以为这人会死。这么多年以来，他失去过不少东西，可从来没有体会过失去一个重要之人的感受。
　　想到这里，他便不自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英倒吸一口凉气，“我要是普通人，骨头就要被你压碎了……”
　　“那你自己上！”
　　英按住了他要移开的手，大约是泡过水的缘故，握在手中的手凉凉的，怎么都捂不暖，“为什么要跑出来找我？是不是灯影街出了什么事？”
　　九尾狐哂笑道：“鬼队长都回帝都了，还对灯影街这么上心，图什么？啊不对，你很快就不再是鬼队长了，我杀了人，破坏了规矩，你现在只要把我拷回帝都，你要讨好的人肯定都会对你另眼相待，马上你就可以永远离开灯影街了呢！”
　　“你能不能别再这么说话？”
　　“我一向都这么说话，你不喜欢可以不听。”
　　“所以你是特地跑来找我吵架的？”
　　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还有指挥着往各处搜寻的繁杂人声。
　　“是帝都派来的人。”英坐起来，正色道，“听我说，今晚的事情我来处理，你立刻回灯影街。”
　　“我不。”九尾狐执拗地坐着不动，“我所做的事我独力承担，跟灯影街无关，也跟你无关。你就把我直接抓到那些人面前，我保证不会反抗，也不会逃跑。”
　　“你……”英无可奈何地抱过他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相信我，你会没事，灯影街也会没事。听我的话，先回灯影街，带上他们。”
　　九尾狐朝一旁看了看，躲藏在树上的十来只黑黝黝的小东西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正露出一双双红色眼睛望着他俩，是之前附在狼群身上的低级妖怪。使役他们的人已死，恢复自由的他们在九尾狐的眼底也不敢造次。
　　“那你呢？”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英用沾着残余伤药的手指轻触眼前那张白净脸颊上的子弹划痕，“前线九死一生的任务我都能完成，被子弹打到了我也没死成，不就是为了活着回来见你吗？”
　　九尾狐抚向他袒露的胸口，被子弹穿透的伤口抹过了药已开始愈合。他肆无忌惮地跨坐到他腿上，一口咬住他的唇，似要把所有未出完的气全都撒到这个粗暴的亲吻里。
　　英吃痛往后仰，九尾狐变本加厉地环住他脖子，让他更加贴近自己。
　　躲在周围的小妖怪见状齐刷刷地把头给缩了回去。
　　在脚步声抵达之前，九尾狐放开了他，彼此纠缠许久的舌尖仍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要是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英揽过他的腰，又一次亲了亲那张咬起人来凶狠得很，吻起来却意外柔软的嘴唇，“不骗你，乖，等我回来。”

　　灯影街的晨昏并不明显，从诘所大门处往外看，隐约可见人间界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前方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苍后退一步藏身于门后，看着一堆还未能化为人型的小妖怪从树丛中冒冒失失地窜出来。
　　苍在他们就要直直撞过来之前拉开大门，未待他看清，那些小妖便一溜烟地跑进了灯影街深处。他的身旁刮过一阵奇怪的风，回过头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苍稍加观察了一下地面，摸出口袋里的小竹筒，洒下几滴神水，地面随即显现出几个脚印，凑近了还能看到带进来的泥土上附着极浅淡的斑斑血迹。
　　清晨的灯影街只有寥寥路过的妖怪，九尾狐虽隐去身形，但身上散发出的血腥之气还是差点引起了骚动。
　　回到住处，妖力耗损过大的他终于支撑不住伏倒在地上，好半晌才能爬起来。染了鲜血的鞋子和衣物被一一脱下，又被狐火焚烧得一丝不剩，他把自己浸泡在温泉池里，温热的水没过鼻尖，水面冒出一串又一串的泡泡，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他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在那潮湿的鹅卵石上，新栽种的小树苗刚长出了叶子，一块洗得干干净净的灰色手帕被绑在枝丫上，随着风飘扬，旁边还挂着原本是一对，如今仅剩一只的铃铛。
　　门外传来声响，他走出池子披上衣服，并顺手取下了手帕和铃铛。
　　“你不是去修炼了吗？什么时候出来的？”
　　九尾狐和往常一样梳理着尾巴，毛发上的水分早在他出水时迅速蒸发掉。他淡然看向面露紧张的镰鼬，不答反问：“刀众来人了吗？”
　　“苍怀疑你在外面伤了人，要把你逮回诘所盘问，鬼火在外面拦着呢！”
　　说话间九尾狐已穿戴整齐，转身就要出去，镰鼬连忙跟上，“苍说的不是真的吧？你跑去人间界做什么？你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我给你的药呢？”
　　“是真的，我不仅伤了人，还杀了人。”
　　“什么？！”
　　“让鬼火回来，这事你们都不要插手。”
　　“不行不行！你会被罚得很惨的！我来当掩护，你现在就到幻界去，那儿没有人可以抓你……”镰鼬还没说完，头顶被轻拍两下，接着身子就被强行定住了。
　　“这定身术一刻后会自行解除。”九尾狐背过身，右手手腕系上了一条灰色的手帕，他理了理身上的衣饰，尤其是胸前孤零零的铃铛，“镰鼬，很抱歉，我和他有过约定，要留在灯影街等他回来。”
　　屋外，苍避开迎面打过来的几团零星火焰，有些不耐烦地摸向口袋里的竹筒，却见适才还挡在他前面的鬼火“嘭”地一下子变回了原型。
　　“九尾狐？！为什么要封住我？”鬼火委屈兮兮地朝九尾狐飘过去，“你快离开这里，苍要过来了！”
　　九尾狐没有理会他，对苍说：“我跟你走。”
　　苍和鬼火同时一愣，就在这时，一个式神从诘所方向急匆匆地飞过来，停在了苍的肩上。
　　苍接过从式神那递过来的信函，一枚小小的黑色令牌便从内里掉落出来。
　　“这是什么？”鬼火绕他转了好几个圈，好奇地问。
　　苍手握令牌，脸色微变，“这是……刀众队长的令牌。”
　　九尾狐上前一步夺过他手中的信函，除了令牌，里面还有中央发出的新队长任命书，和一纸通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