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OLiSH7/妖万][89]狐魅》云小纤

4、（四）

　　纸片小人皱巴巴地躺在九尾狐的掌心，湿透的身子已风干，当然此刻的它失去了术法加持，只是一张普通的纸片。
　　九尾狐饶有兴致地把玩着纸人，连乌天狗走近都没发现。
　　“从来没有人类可以进入幻界，要是让其他大妖发现，他可就危险了哦！”
　　“我倒要看谁敢？他只有我可以动。”九尾狐连正眼都懒得给他，“如果不是打探到什么新消息的话，就劳驾你到别处去串门，别来打扰我修炼。”
　　“你现在也没在修炼啊！”
　　“短暂休憩也是修炼的一环，我又不像你，成天不干正事到处闲逛。”
　　“你不也是吗？明明以你的能力，只要留在幻界即可成为神明一般的存在，却非要在灯影街卖拉面。”
　　“因为幻界比灯影街更无聊呀！”
　　“你跟那个人走得那么近，也是因为无聊吗？”
　　九尾狐盯着手中的纸人良久，久到乌天狗以为他会选择沉默以对时，才听到他说：“他不一样。”
　　乌天狗“啧”了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早晚都是要离开这里的，而且人类的寿命有限……”
　　九尾狐满不在乎地一笑，“那又如何？”
　　“不如何，只想提醒你一句，他既已决定了回人间界，那也意味着他可以随时放弃这里的一切，包括你。”
　　“我知道。”九尾狐不经意地抛出一团狐火，结冰的湖面随即被砸出一个大洞，冰层底下的湖水滋滋地冒着热气，“我又不傻。”
　　“那看来是我多事了呢！”乌天狗摇了几下手中的七叶扇，破冰的湖面上便浮现出兵荒马乱的画面，“你还想不想知道前线的消息？”
　　九尾狐往湖面看去，英穿行于凶险万分的战场中的身影尤其清晰，只不过在他身后，那些被他拼死保护着的人群里面，还藏了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似是在暗中注视着他。
　　“那都是些什么人？”
　　“我可不是百事通，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有的时候，人心可比我们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像鬼队长那般耿直可爱的人不多了，想必他的精魂也十分美味——”
　　乌天狗刻意拉长的话语被九尾狐反手甩出的熊熊烈焰给打断，他迅速操起手中的扇子把火焰给扇到了冰湖里，英的身影也随着消失的画面沉进滚烫的湖水之中。
　　蒸腾的雾气还未散去，乌天狗已隐去了身形，只能听闻他远去的声音：“真是好心没好报，我找詠玩去了，你好好修炼，不用送了！”
　　“臭乌鸦。”九尾狐重新在湖边坐下，握在手里的纸人却在这时碎成了好几片。
　　冷风从洞外灌进来，握不住的碎纸屑被吹落到湖里，很快便沉了底，如同那没入水中的画面，再也看不见。

　　英的房间跟他离开前没什么两样，乱糟糟的杂物都被堆到了一旁，摆放得井井有条，一点也没有影响房间的整洁。
　　九尾狐坐在桌前，取出那些装有密函的密封袋，强自破开封口处的术法，把所有密函的内容都过了一遍。
　　诘所与人间界之间仅隔一扇门，窗外依稀还能听见来自人间界的夏夜虫鸣，他走到窗边纵身一跃，来到了那扇通往人间界的大门前。
　　“刚瞧见英的房间亮起了灯，我就想到是你。”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重趿拉着拖鞋闲庭信步似的走到九尾狐跟前，“拉面店的店长大半夜在这转悠什么呢？想去人间界？”
　　九尾狐扫他一眼，“今晚是你守门？”
　　“好说好说，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行个方便放你出去哦！”
　　“怎么？想打我的主意？我不像蛟，会轻易着你的道，想使役我，你还嫩了点。”
　　“我知道我在你们心目中的形象不太好，但我这次真没打什么坏主意。”重挫败地说，“队长不在，我们几个刀众都快忙死了，你赶紧去把他找回来吧，我已经好多天没有休息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他？”
　　“我见过你从他的房间离开。”重厚着脸皮凑近他，上下打量，“我和他认识了这么多年，真没想到他喜欢这一型的啊！你是不是使用了什么妖术去迷惑他——哎哟！”
　　重捂着被踩到的脚退后。
　　“镰鼬和蛟都对你出过手了，那么这一脚算是我意思意思给他俩报一下仇。”
　　重还没回过神来，脸又挨了一扇，连眼镜都掉地上裂开了。
　　“这一扇，是替你们头头教训你的。”九尾狐用收起的折扇轻戳他的眼睛，“我都听蛟说了，他眼上那道疤也是被你所伤的吧？”
　　“店长大人饶命，我真的知道错了！之前你还给我亲手做过拉面呢，怎么你们妖怪生气起来都这么恐怖啊！”
　　九尾狐哼了声，往大门走去，“我本来想往你那张讨人嫌的脸也添几道疤，不过我赶时间，回来再跟你算账。”
　　“唉，算我倒霉，总是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和妖。”重心疼地捡起地上的眼镜，“你也看出来了吧？那所谓的前线任务一个比一个危险，想要他死的人多着呢！我还收到消息，有人收买了高手在找机会暗杀他。”
　　重的话让准备踏出大门的九尾狐停住了脚步。
　　他回过头，表情是重从未见过的阴冷，“谁要杀他，我先杀掉谁。”

　　乌天狗说得没错，人的心有时比妖魔精怪还要可怕。也许就是看多了人心的丑陋与险恶，他九尾狐才会被那人赤诚坦荡又纯粹得毫无遮掩的心所吸引。
　　前线迎来了胜利的消息，九尾狐用新修得的妖术把身形隐藏起来，朝帝都方向奔走，一路过去都能闻得到鲜血和亡魂的味道。他每走一段都会停下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附近的声音，在辨认出熟悉的铃铛声时，他松一口气，很快就确定了英的位置。
　　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内，英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旁边的老头子递给他一杯酒，军服上满满的功勋章昭示着对方的军阶。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再忍一忍吧，只要把这里的那几个大人物哄高兴了，回到中央是必然的事情。”老头子早就看出英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就走开了。
　　“哼，无聊至极。”英断然放下酒杯，起身走出宴会厅。
　　九尾狐站在房顶，看见英出来便悄悄跟了过去。
　　路过的人都客气地跟英打招呼，只是等他走远后又会纷纷在背后鄙夷地回望他。
　　“不过是个被赋予了闲职的华族少爷，也不晓得在嚣张什么。”
　　“听说这位英队长在前线的功劳可不小，所以才会被允许出现在这里……”
　　“就他？不就是一个有需要时才被中央召回来的棋子，用完还不是再度被扔到一边去……唉哟，谁在踢我屁股？！”
　　“什么……好痛！谁啊！”
　　九尾狐听着那些稀碎的闲言闲语，给了那几个碎嘴的人一点苦头后，再回头已不见英的身影，连铃铛声都听不清。他扩大听觉和嗅觉的范围，靠着记忆中的气息寻过去，在近郊处找到了靠坐在树下小憩的英。
　　九尾狐没有走近，只是跃到树上远远地看他。
　　落日西斜，斑驳的余晖透过树影洒落在英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昏黄的光，紧握在他手中的一只铃铛更是在夕阳照耀下闪动着金铜色光芒。
　　“出来吧，”英忽然睁开眼，“我知道你跟踪我很久了。”
　　九尾狐一怔，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泄露了踪迹，可按理说只要他不主动现身，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发现他的存在。
　　草丛间一阵异动，一头灰色皮毛的狼龇牙咧嘴地钻了出来。狼的身子又壮又修长，站起来估计能有一人高，瞪着殷红的双眼和英对视。
　　九尾狐和英几乎在同时就一眼看出来，那是一头被妖怪附身了的狼，而那妖怪正被人类所使役着。
　　英站起来，拔出腰间的佩刀，“我不想伤害你，但我必须把你制服，带回灯影街。”
　　九尾狐静坐在树上观望，这种小妖不需要他出手，英一个人制服不难，但在背后使役妖怪的人显然也知道，于是更多被妖附身的狼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穷凶极恶的狼群霎时就把英给包围。
　　英用刀在身前划了道弧线，利用术法造出的屏障挡住前方率先扑过来的“头领”，又弯腰避开身后接连朝他撕咬的几头巨狼。可杀红了眼的狼群并没有被他的术法所镇住，攻击起来反而更加凶狠。
　　“都给我退下！”
　　只有妖怪间才能互通的声音如洪钟般震进狼群的耳朵里，所有被操控的狼止住了动作，刚才狂性大发的它们就像受到惊吓的幼兽，夹着尾巴往后退。
　　英直起身子，狐疑地望向九尾狐所在的方向。
　　九尾狐知道他看不见自己，岿然不动地坐着，指尖轻弹，把手中的树叶径直投向藏身于另一棵树上的人。
　　一声闷哼后，那人捂住被叶片割伤的手臂摔到了地上。
　　英辨认出那是被通缉多年的一名顶尖职业杀手，他还听说过这人因为某些原因似乎非常痛恨妖怪。
　　“把这些妖怪的使役解除，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对方没有回答，极快地抽出身侧的枪指向了他。
　　英闪身避过迎面袭来的子弹，二话不说地收刀并取出两侧暗袋内的手枪，动作利落一气呵成，边躲闪边以双枪迎击。
　　连绵不绝的枪声就这样在近郊小树林里响起，九尾狐不顾到处乱飞的子弹，悄然跟在那名杀手身后，看准时机一脚踹向他的小腿。被踹倒的人却像是早有预料，在侧身倒地的间隙抽出另一把形状奇异的枪，顺势近距离扫向身后的九尾狐。
　　九尾狐头一偏，特制的子弹还是在他脸颊边上擦出一道血痕，他的身形也显露了出来。
　　而现形的九尾狐也便成为了追杀目标，尽管他并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但贴脸而过的子弹还是惹怒了他。折扇扬起，那些不断打过来的子弹竟被一一弹开，四散的花瓣落下，下一秒便化为毒雾，以比子弹还要快的速度袭向对方的脸……
　　杀手无声倒下，九尾狐上前就要给他再补一脚，被英拉住了。
　　“别太过火，被中央知道会给灯影街带来麻烦。”
　　九尾狐甩开他的手质问：“这就是你日思夜想着要回去的地方？值得吗？”
　　“这是我作为一个军人最终的归属，没有值不值得。”
　　“那你就留在这里，别再回灯影街了。”
　　九尾狐转身就走，英正要追过去，却见倒在地上本该失去知觉的人睁着双眼，用尽最后的力气抬手对准九尾狐再次扣动了扳机。
　　闻声回眸的一瞬，映入眼中的残阳似火又似血，九尾狐听见飞速划过的子弹没入肉身发出的闷响，可扫到身上和脸上的只有挡于他身前且不忘把他推开的人体内迸溅的鲜血。
　　一时之间，他竟分不清到底是落日染红了那道在他面前倒下去的身影，还是那溅落的血模糊了他混沌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