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OLiSH7/妖万][89]狐魅》云小纤

2、（二）

　　大约从很久很久以前，世上便流传着九尾狐喜食人精魂的可怕传说。狡猾的狐狸会在某个深夜化作美貌男子或女子，使用魅惑之术把人给迷得神魂颠倒，然后趁机勾出对方的魂魄吃掉。
　　“精魂那种东西本狐才不稀罕，难吃死了。”九尾狐不屑一顾地摇着从不离身的折扇。
　　“那魅惑之术呢？”鬼火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个是不是很厉害？可以教我吗？”
　　“是很厉害，甚至可以杀人于无形，你学不来的。”
　　“不要小看我啊！我可是由九尾狐吐出的火焰而生，为什么不能学？”
　　“为什么突然想学魅术？”
　　鬼火鼓起了腮帮子，欲言又止，“我……我想变得更厉害！”
　　“是跟苍打架输了吧？”
　　“……”鬼火不甘心地点点头。
　　“打斗这种事情本就有输有赢，何况你五番对决时不是赢过他一次了吗？”
　　“苍的术法最近进步好大，我觉得我下一次也未必赢得了他……”鬼火撅着嘴抱怨起来，“他们刀众这些天也很忙，苍常常都没空陪我玩，老是跟在那个鬼队长身边打下手，大家都说鬼队长离开后，他将会是刀众队长的接班人呢！”
　　九尾狐停下了摇扇子的手，“鬼队长要离开？”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在诘所听其他刀众说起的，鬼队长最近好像经常被帝都那边传唤。”
　　九尾狐没好气地问他：“你整天有事没事跑那里去做什么？”
　　鬼火四处看了看，才凑近他低声说：“其实那次我和镰鼬在人间界还带了点好酒回来打算让你也尝尝，藏在身上太明显怕被苍发现，就顺手塞在了诘所某个空房间里面，可我每次想去取出来都被苍抓个正着……”
　　“知道了，我今晚去帮你拿回来。”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你的手不是还没好吗？”鬼火指了指九尾狐仍绑着手帕的那只手，“都过去那么多天了，不会是镰鼬的药有问题吧？”
　　九尾狐解开了手帕，给他看完好如初的手掌。
　　“那你为什么……”
　　“没什么，懒得解下来罢了。”

　　英在妖怪里面比较谈得来的朋友似乎只有蛟。
　　主要是这位“鬼队长”平时总是不苟言笑，周身还散发着生人，不，生妖勿近的气息，加上自右眼皮延伸到脸上有一道冰冷的刀疤，给他原本英俊硬朗的外表添了一抹瑕疵和凶相，很多妖怪都不愿意主动跟他套关系。
　　在五番对决后，蛟又和英私下约战了几回，每一回都不相上下。蛟十分欣赏这个人类对手和朋友，好几次还邀请英一起去吃拉面，都被英拒绝了。
　　只不过这一次，英一反常态地问蛟：“葛叶拉面今天开摊了吗？九尾狐的手伤好了没有？”
　　“你不会自己去看吗？”
　　“我每次经过他的摊前他都不给我好脸色。”
　　“你是不是从来不去吃拉面？”
　　“我不喜欢吃拉面。”
　　“那就不能怪他不喜欢你了。”
　　“……”
　　蛟与他一同来到拉面摊，却只有镰鼬在煮面。
　　“九尾狐呢？”
　　“他刚给我传音说要去一趟幻界，会晚点再过来。”
　　英问镰鼬：“九尾狐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我也很奇怪，他的手还在用手帕缠着，也从不让我检查伤口，我的药不可能没有效啊……你们要吃拉面吗？”
　　“我就不吃了，我还要回诘所处理公务，先走了。”英和蛟简单道别后就离开了拉面摊。
　　“英最近总是很忙的样子。”
　　“这阵子帝都往来的密函多了不少，我们队长每天都处理到很晚才休息呢！”一直低调窝在角落里吃拉面的詠抬起了头，蛟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英应该是很想回到中央去的吧？以他的资质，的确不该被埋没在这里。我记得他说过，在和我决斗之前，他觉得这地方就像个墓场，感受不到丝毫光明和刺激。”蛟叹了口气说，“不过他若真的离开，我怕是再也找不着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类对手和朋友了。”

　　作为连接人类世界和幻界的入口一样的存在，灯影街位置的特殊性不仅仅为居住在这里的妖怪们留下各种茶余饭后的志怪奇谈，也流传着不少和人类有关的奇闻轶事。
　　比如有的人类希望和妖怪一样拥有永恒的寿命，想方设法让自己被妖兽附身，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驾驭得了那份强大的力量，下场往往不是被反噬而亡就是被妖兽所吞食。也有妖怪为了成为人，舍弃自身的妖力和寿命，进入转世轮回，经历与人类一样的生老病死。
　　无论是哪一种，九尾狐都只觉得愚蠢和无聊至极。他总是和人类保持着一定距离，即便是几乎每天都来拉面摊的詠，也仅限于老顾客和熟人的关系。
　　今天在幻界深处好不容易找到乌天狗的他，难得询问了近日帝都那边有关中央的动向。乌天狗告诉他，这几天他也有透过千里眼观察，那边看样子是监查到了敌国又在暗中谋划着什么，每天都有不少大人物聚在一块秘密商讨对策，大有一副准备开战的架势。
　　“不过我们妖怪早就跟人类有过协定，不会再去管人间界发生的一切，所以才有了这个地方，就算他们真的打起来也跟我们无关。至于那个‘鬼队长’……”乌天狗若有所思地睨了九尾狐一眼，“估计也会响应上面的号召，随时待命上前线去的吧。”

　　诘所位于灯影街的尽头，从外面看是一座不太大的建筑，里面却有着大大小小的厅室和房间，要找到鬼火藏酒的地方并不容易。为了方便潜入，九尾狐再次化身为小狐狸，在诘所内部穿行着。
　　之前来的时候他都是直奔通往人间界的大门，深入里面还是头一回。诘所里的每个房间看起来都一模一样，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哪里，谁是谁的房间。九尾狐四条腿都走累了才找到鬼火说的那一瓶酒，把酒藏进可收纳百物的小腰包里，刚变回狐狸往回走的他迎面就撞上一双赤着的脚，紧接着就被人抱了起来。
　　“你变成这副样子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想要干什么？”不同于平日所看到的利落挺括的制服，此时的英换上了一身浴衣，及肩的长发上还裹着沐浴完的水汽。
　　九尾狐张口就往他的手臂咬，被熟练地躲开了。
　　“想打架？我现在没带刀。”英换了只手抱着他，走进另一个房间才把它放下，“或者等我换身衣服再陪你打？”
　　“我不是蛟，没兴趣跟你玩决斗游戏。”九尾狐变回人形，不紧不慢地摇着手中的折扇，“这鬼地方房间真多，这又是哪里？”
　　“这是我的房间。”
　　“鬼队长把我带到这里，是想囚禁我吗？”
　　“你这样跑来跑去很容易被其他人发现，想要离开的话，我这里有快速通往灯影街的暗门，只需要一点术法就能打开。”
　　英的房间用隔板给隔开了一厅一室，小厅中间只有一张矮桌，桌上堆放着一些书函，角落里还有个挂衣架，上面挂着一套刀众的制服，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多余的家具了。
　　“鬼队长的房间真干净，一副随时准备离开的样子呢！”九尾狐环顾了一圈，毫不客气地在桌旁坐下，“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这些妖怪很无聊，这地方很无趣？”
　　“房间只是处理公务和短暂休息的地方，我不需要有太多东西。”英召出式神，式神领了指令，轻飘飘地从门缝穿了出去，“对于帝都那边的传言，你大概也听了不少。我是希望可以回到中央去，但只要我还在这里一天，就会认真履行我的职责，管理好这个地方。这里也确实无趣得很，不过自从和蛟决斗，加上一些后来的事情，我开始觉得这地方也没有那么差。”
　　“那是因为你在这里的时日并不长，哪天拍拍屁股离开，什么也不用留下。而我们这些妖怪只能永远困在这里，被一扇大门和所谓的刀众约束着，美其名曰是管理，实质上只是人类防着妖怪的一种手段。”
　　英坦然承认道：“没错，不管是对人类还是妖怪来说，这都是最好的共存方式。”
　　九尾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呵呵，你们不过是在忌惮我们的力量。”
　　“但这里的大多数妖怪也没有恶意去伤害人类不是吗？你还亲手救了那个差一点就踩上捕兽夹的孩子。”
　　九尾狐瞪着他，“你一路跟在我后面？”
　　“是的，你逃走前我在你身上放了个定位术法。你做的一切我都看得很清楚，也让我对你改观。”
　　九尾狐气冲冲地摇着扇子，本想出手扇一扇那张认真直率得令他讨厌的脸，奈何对方的目光实在过于真挚和热诚，害他连怎么出招都忘了。
　　房间的门被拉开又关上，式神吭哧吭哧地举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了茶壶和两个杯子，壶里盛着刚煮好的茶水。式神给两人倒完了茶，便静立在桌上等候下一个指令，对眼前的暗潮涌动视而不见。
　　“鬼队长原以为的我是怎样的？”九尾狐慢条斯理地把面前杯子里的茶水倒进托盘，再取出腰包里的酒倒入杯子里，当着英的面喝了一口。
　　“诡计多端，脾气不好，”英如实作答，“还讨厌人类。”
　　“我以为你对这里的一切从来都是漠不关心的。”九尾狐的眼底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那现在……你想更加了解我么？”九尾狐甩着毛茸茸的尾巴挪到他身旁，指尖划过他浴衣下半敞的结实胸膛，看似天真无邪的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容，嘴里吐出的话语却极尽挑逗，“鬼队长想要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变成女身来满足你。”
　　英静静地看着他，眸中泛起的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在瞬息之间便被压了下去，“你还是保持你原来的样子就好。”
　　九尾狐轻笑道：“想不到刀众的头头有这种癖好啊！”
　　平静无风的房间平地刮起一阵妖风，桌上的信笺和书页被吹落一地。两股暗自较劲的力量在挨得极近的一人一妖之间如暗涌般释放，似对峙，也似试探。妖异的光芒自九尾狐略带醉意的红眸里一闪而过，心口处晃动的一对铃铛声音还是那么的悦耳轻灵，每晃一声都像在勾动着某个人的心魂。
　　良久，英率先别开眼，敛去了力量往旁边一个闪身，九尾狐没来得及收住攻势，身体猝不及防地往前重重摔倒。
　　英极快地伸出一手稳稳接住他，另一手挡住那九根狠狠往脸上甩过来的尾巴，“你们妖怪的酒品都这么差的吗？”
　　“要你管……”九尾狐正要推开他，眼前翩然落下的书页吸引了他的视线，那上面全是各种关于伤口疗愈方法的记载。
　　他抓起书页问：“你看这些做什么？”
　　“你的伤口不是还没好吗？”
　　九尾狐一时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英又说：“你别误会，我不是怀疑镰鼬的药，只是想找找看有没有别的可以更快治疗伤口的方法。”
　　“……那你找到了吗？”
　　“很可惜，目前还没有。”
　　九尾狐笑出了声，“你真可爱。”
　　第一次被说可爱的“鬼队长”不甚自然地放开揽住他的手，“你喝醉了。”
　　九尾狐却没有从他身上起来，还顺势把头枕上了他的腿。
　　解开绑在右手上的手帕，九尾狐轻抬指尖，描绘过那张刚毅的脸庞，包括从眼皮一路延伸到脸上的那道让人无法忽视的疤，“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各式各样的人。有人敬畏我，有人惧怕我，也有人想使役我，还有人骂我是到处作恶的臭狐狸，要除掉我，头头你……是哪一种呢？”
　　“我哪一种都不是。”
　　“我不信。”
　　英抓过那只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你的伤好了？”
　　“早就好了，多管闲事。”
　　“好好好，是我多管闲事，你还不回去吗？”
　　“不回。”九尾狐干脆借着酒劲赖在他的腿上不动了。
　　“明明笑起来很好看，怎么说出口的话总要带着刺呢？”英的手指拂过那双一旦笑起来就会变得弯弯的眉眼，跟哄小孩一样轻拍了拍他的头，“睡吧，反正醒来你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