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期未归》糯米酒渍

4、第四章

　　燕雪深目送着白微离开，他站在窗户边看着窗外。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雪势渐猛，遮挡住视线，他眯起眼睛，找寻着白微被大雪掩盖的身影，看着白微顶着呼啸的寒风钻进车里，直到白微的车开出停车场，行驶上马路愈行愈远才收回视线。

　　“呦，看看这是谁呀？”燕雪深眉间轻蹙，循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热闹的人群里走出来对男女，领头的是个年纪看起来不大长相清秀的男人，一开口却是令人难以忽视的恶意，“这不是我们燕大明星吗？怎么身边也没个助理跟着，怕不是被公司雪藏了，自己出来找工作吧。”

　　在他的后面跟着个穿着深蓝色紧身OL正装的女人，她里面没穿衬衫外面单穿着西装外套，雪白色的胸膛暴露在空气里，腰上系着和外套同色的腰带，紧身包臀裙下一双纤细的腿包裹在半透明的黑色丝袜里，脚下蹬着目测至少有10厘米的高跟鞋。

　　燕雪深看看女人的穿着，转头看看大雪纷飞的窗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不禁疑惑为什么她穿着跟那么高的鞋子不会滑倒。

　　“怎么白微没给你介绍个好金主吗？”这女人跟那男人一样，一开口就是夹枪带炮的阴阳怪气，“也是，你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怕是神仙都救不了你吧。”

　　白微曾经是燕雪深所在的这家名为星汉娱乐的经纪公司里的首席金牌经纪人。在燕雪深没签星汉娱乐经纪公司之前，白微曾是这家公司的首席金牌经纪人。

　　最开始星汉娱乐其实并不看好燕雪深，公司高层认为燕雪深的个人风格和公司内部大部分艺人走的风格不符，况且星汉娱乐以前也没有签过燕雪深这种类型的艺人。

　　公司提出合理的担忧也是正常的，白微却以物以稀为贵这种理念尝试说服高层，虽没有什么显著的成效，最后却也是力排众议签下了燕雪深。

　　却不料高层们一语成谶，刚开始的时候燕雪深势头正猛，一连拿下了圈内大小导演的赏识，也获得了许多跟不同咖位明星合作的资格，本以为能继续这般顺风顺水下去，端倪渐渐显露，不知是燕雪深自身的运气导致，还是有人偏要跟他作对。

　　直到目前他进圈已经快十年了，说他幸运，他进圈小十年，却仍然没有蹦出来一点水花，说他不幸，他熬走了一茬茬的同行，自己却稳如老狗，飘在水面上，没什么水花，也不至于下沉。

　　他从低谷来，自然不怕回到低谷去，而白微就可怜了，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

　　从自从她签下燕雪深后，她最开始还满心期待着燕雪深能在圈里闯出点名堂，不说将燕雪深捧成超一线明星，至少也该是有着明显的知名度。她还没带着燕雪深赚到多少钱，她自己的职业生涯开始跟着燕雪深一起走起了下坡路。公司高层也愈发对她冷脸，使得白微在公司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而这俩人是星汉娱乐里的万年老二组合，孙丽和她旗下艺人卓群。白微一直是孙丽心里的一根刺，有白微在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把视线放在白微身上，把她当做空气。本来白微的倒台让她燃起了希望，却不知道从哪里又蹦出来匹黑马，她成为首席的美梦就这么破碎了。而孙丽心里怒火中烧，却不敢跟“黑马”发泄，只好把主意打到了“跌落神坛”的白微和燕雪深身上。

　　瘦死骆驼比马大，有白微罩着燕雪深，燕雪深也不至于吃太多亏。

　　孙丽现在看着燕雪深这幅离了白微后的落魄模样心里是说不完的畅快，她得意地指着燕雪深对一边的保安喊道：“这里不是不允许有闲杂人等逗留的吗，怎么这里还有个‘闲人’啊？保安还不快把他赶出去！”

　　保安虽然不知道这两人跟燕雪深有什么恩怨，但看见他手臂上贴着的号码牌，知道他是来参加试镜的，也清楚娱乐圈里的水很深，一看就明白，这两人跟燕雪深是对家之类的身份，在不清楚燕雪深背后是否有什么大佬傍身前，他自然不好贸然管事。

　　孙丽本想着趁着白微不在燕雪深身边好好发泄一下自己心里攒着的火气，结果却看见燕雪深根本没有理会他们的挑衅，将两人视作空气，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她只好将心里没有发出来的气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孙丽哼了一声，领着卓群转头就走，脚下正好踩在水坑上，高跟鞋底为了美观根本没做防滑设计，啪叽一下，她拽着卓群一起摔了个狗啃泥。

　　啊，终于摔了。燕雪深心里想着，面上仍不动声色，脚步未停，不顾孙丽在他背后如何狗急跳墙，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燕雪深寻了个墙角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白微打去电话：“微姐，公司那边怎么样了？”

　　白微那边不知发生了什么，背景音里一片嘈杂。她为了能让燕雪深听见她的声音只能增大音量，“别提了！着急忙慌地把我喊回去，结果又是接待访客这种活！这么大个娱乐公司连个招待员都没有吗！”

　　白微先是骂了一会，骂累了后下定结论：“肯定是孙丽在李总那儿吹枕边风了！”

　　燕雪深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等白微情绪稳定下来，才轻声说了几句话安抚她。

　　白微气消了些又开始跟他说起试镜对他嘱咐起试镜的注意事项，燕雪深听着觉得好笑，他十九岁就开始进组演戏了，这些需要注意的点他早已烂熟于心，而白微却一直把他当做小孩子，每次遇到这种重要场合，她总是像老妈子附体一样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一大堆的话，比燕雪深本人还紧张。

　　《挽红袖》从影视方面来看，说好听是双男主，两位主角的地位是平行的，但大众审美更多是偏向于拥有主视角的第一主角，对于第二主角的关注没有那么多，所以白微想帮燕雪深钻这个空子，试试看他能不能通过试镜。

　　混娱乐圈的不仅要看背后大佬背景硬不硬，还要看艺人自身的运气。《挽红袖》虽说有大导演压阵，编剧毕竟是新人，这个空子必定是有的，但打铁还需自身硬，这事不过能不能成还是要看燕雪深自己。

　　挂掉电话，燕雪深蹲在地上靠着墙在手机上打开剧本，仔细琢磨着上面描写南灏一举一动的文字，可没看多久他的注意力就跑到了跟他有对手戏的瑞应身上。瑞应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在他每次尝试将注意力放在南灏身上时，却总是失败，明明嘴上读着的是南灏的台词，但脑子却会自动想到面对这些话的瑞应该如何接戏。

　　几次尝试无果后，他暗灭手机屏幕，用另一只手在太阳穴上轻轻按揉试图缓解烦躁，可没什么成效，他现在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刚才看剧本时想象出来的瑞应的一举一动，耳边飘着瑞应的每一句台词，反倒是半点南灏的痕迹都没有。

　　他感觉有点闷，视线扫了一圈，视野里找到了一扇向内打开的平开窗，只是窗户上粘着层镜面膜，但他没想太多，走到窗户边伸手将窗户打开。

　　却没想到，窗户打开后通向的并不是飘着大雪的室外，而是一间会议室。

　　会议室里灯光稀稀落落，天花板上吊着的水晶灯上只零星地亮着几个灯泡，投射下柔和而有限的光线，中间的长形会议桌的桌面上摆着只精致的烟灰缸，缸里的灭烟沙里只有寥寥几缕灰烬，桌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黑色口罩掩在口鼻上，盖住了大半张脸，手里却夹着一支燃着的香烟。

　　他视线紧盯着指尖夹着的烟，忽地听见燕雪深开窗发出的动静，猛地扭头，警惕的视线瞬间锁定住他。

　　四目相对的刹那，燕雪深望进了那双深邃如海眼里，表面风平浪静的海面下隐藏着波涛汹涌。

　　燕雪深像是被魇住了一般，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直到脚尖碰触到墙壁才如梦惊醒，他试图抽身，结果却被海底漩涡缠住，漩涡卷着燕雪深往深不见底的深渊里去。

　　而男人指间的烟上的烟灰越积越多，逐渐形成了一根细长的烟灰柱，悬挂在烟蒂上，摇摇欲坠。

　　忽然，那根烟灰柱子终于承受不住重力的向下拉扯，无声地断裂，掉落在他的手上。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灼烧感吓了一跳，手本能地一抖，烟灰飘落在地上，他瞪了燕雪深一眼，移开视线，随手将手里还没燃烬的烟丢进烟灰缸里，拍拍手上沾着的残灰，面色不善地站起身走向燕雪深。

　　燕雪深看到男人径直朝着他走来，哐的一声匆匆把窗户关上，还不忘丢下一句对不起，转身撒腿就跑。

　　等他跑回方才的走廊里，才发现走廊里先前的人挤人的场面已经消失，大多数人已经散去，只有寥寥几人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走廊上。

　　燕雪深带着满肚子疑问拉住一个正在收拾东西的工作人员问：“在这里等着的人都去哪儿了？”

　　他顶多离开了不到半个小时，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一回来人都不见了？

　　“刚才许导不是让人出来通知了吗？”被他拉住的工作人员面上有点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今天的试镜已经结束了。”

　　他说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劈在燕雪深的心上。

　　什么？！燕雪深心里一惊。

　　工作人员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接着说：“今天效率很高，主角很快定下来了，许导很开心。”

　　燕雪深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工作人员看见他没什么反应后，嘀咕了一声，带着手上收拾好的资料也没管他自顾自进房间里和其他人汇合，留下燕雪深一个人站在那里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