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为君》周思庵

49、第 49 章

　　两天后。

　　大聚集团总部。

　　李君行一身西装革履，气宇轩昂地从门外走进大厅，身后跟着他的助理小佩。

　　进入大厅，小佩小跑几步，先李君行一步按下了电梯上行键。

　　“叮。”电梯到达一楼。

　　小佩做了一个“李董，您先请”的姿势，让李君行先进。

　　电梯里的人都是大聚集团的员工。

　　“李董好。”“李董好。”在场的所有人皆毕恭毕敬地向李君行打起招呼。

　　李君行一向平易近人：“大家早。”

　　虽然大都目视前方，但电梯里的氛围却稍稍有些尴尬。

　　电梯到达楼层每“叮”一声，就有人出去。在电梯里个个肃目严整，一下电梯就原形必露了。

　　几个女孩下了电梯，就开始推推搡搡地窃窃私语：

　　“喂，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李董心情看上去格外好啊？”

　　“是吗？没发现。李董每次都这样笑的，好吗？”

　　“不不不，以前那是礼貌，今天的笑是由内而外散发的高兴。”

　　“你咋研究得这么仔细呢？嗯？一天天的不研究报表，尽研究董事长哪天高不高兴！”

　　“领导的表情就是我的心情，领导的脾气就是我的福气，领导的嗜好就是我的爱好。……”

　　“滚！马屁精！”

　　“哈哈哈哈哈……”

　　李君行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内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君行。”李兆国一身西装坐在长沙发里。

　　“父亲。您这么早就过来了。”

　　李兆国说道：“今天可是我们大聚集团的大喜日子！我必须得认真对待啊！”

　　李君行听完父亲的话，不由得笑了笑。

　　看到儿子神情轻松，精神焕发，李兆国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一年，他为了那个叫宋思意的女孩做了很多很多，如果她也像惜文一样走了，他一定过不了这一关。还好有奇迹发生了。

　　李君行发现父亲旁边还站着关瑶。

　　“……妈。”碍于父亲在场，李君行还是硬着头皮对关瑶礼貌一点。也有可能是今天心情好吧。

　　关瑶听见这一声“妈”，脸上露出了美滋滋的喜悦。她嫁给李兆国，给李君行做了十五年的后妈，但是李君行没有在正式场合叫过她一声“妈妈”。

　　她也难得温柔起来：“君行，时间差不多了。开会了。”

　　今天的会议是大聚公司成立三十五周年大会。集团公司所有的元老，总公司、分公司的中层以上员工都要参加这个会议。请了多家媒体宣传报道。

　　李兆国已经有许久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这一次所有媒体的镜头的镁光灯都对准了他。

　　李老爷子久经商场，面对镜头侃侃而谈。他把李君行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位置。不到三年，李君行已经顺利接稳了父亲的位子。李兆国在媒体面前对李君行大加赞赏，对一众股东、股民的未来，对大聚集团的未来充满了希望。大聚集团并没有上演先前人们猜测的那样，股权争夺，权力争夺的戏码。集团董事看上去亲密团结，其乐融融。

　　会议结束后，还有采访，采访结束后，还有酒会。

　　李君行作为集团最为至关重要的人物，所受到的关注自然最多，也是最忙碌的那一个。一天下来，职业的笑容，职业的客套，职业的回答，让他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AI。但是没办法，这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他端着红酒杯和认识、不认识的人碰着杯，和各种领导、同行、和集团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寒暄问候。

　　“李董。”

　　循声望去，姜涛端着一杯酒站在他面前。

　　“姜部长。”李君行对他印象深刻，是那时候关瑶极力想要保他在总部的人。

　　“李董，您记得我？我敬您。”姜涛恭敬地举起红酒杯。

　　李君行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轻抿了一口酒，问道：“怎么样？在武汉。”

　　姜部长语气诚恳：“挺好的。过年后就升副总经理了。酒店业绩达标，感谢集团总部资源倾斜。感谢李董对武汉酒店业务的扶持。”

　　“不要谢我，多谢谢关董吧。”

　　“都要谢，都要谢。当时去的时候确实心里没底，有点退缩，但做下来感觉也还行。”

　　“你有点谦虚了，好好干，大有可为。”

　　就在这时，李君行的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的电话。

　　姜涛见此情景，识趣地说道：“李董，您忙！”

　　李君行一边按掉电话，一边说：“没事，是不认识的号码。不用管。”

　　“噢，这样啊。”

　　紧接着，电话屏幕又亮了，一条微信求通过信息闪过来：这是我的新号码。微信头像是宋思意。

　　刚刚挂掉的难道是宋思意的新号码？李君行立即把酒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一边对姜涛说：“不好意思啊，我有点事，先失陪了。”

　　姜涛连连道：“好的，好的。”

　　李君行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把电话拨了出去。

　　“喂？”真是宋思意的声音。

　　一上来就道歉：“对不起，我刚刚以为事陌生人。不知道是你。”

　　“呵呵，没关系的。我的手机上次车祸时没有放在包里，应该是被撞飞了。找不到了。所以刚刚换了个新手机。”

　　“当时现场一片混乱，送你到医院后，你的同学小雅就一直替你保管着你的东西。还以为手机一直在你的包里……”

　　这时，李君行忽然想到那个电话。

　　有一次，他曾经在半夜三点接到过宋思意以前那个号码打过来的电话。

　　他完全是在睡梦中接通的，但是对方却很快就挂了，他也没在意。第二天一早，李君行才发现来电显示是宋思意。这让他非常疑惑纳闷。他问过鹿小雅，但是鹿小雅却说不是她打的。他后来想，有可能是电话串线了吧。

　　再后来，他又鬼使神差打过几次电话回去，但是总是无法接通。唯一的一次接通，也是长时间无人接听。后来就再也打不通了。

　　虽然宋思意一直昏迷不醒，但是能接到来电显示是她的号码打来的电话。就好像她醒了一样。让他感到既安慰又悲伤。

　　现在，她真的醒了。

　　谢天谢地，她比以前还要健康。

　　“没关系啦！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宋思意的话把李君行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李君行笑了笑，换了个姿势讲电话：“你在干嘛呢？”

　　“我？嗯，没在干嘛。就给你打电话。你呢？公司周年庆祝大会结束了吗？”

　　“还没有。”

　　“噢，也对，现在才七点半。那我不打扰你了。”

　　“开完这个庆祝大会，等会儿还有一个庆祝大会。”

　　“还有一个？”

　　“嗯，庆祝宋思意喜提新手机。”

　　宋思意被逗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好，哈哈，你来，我请你吃葱油饼。”

　　*

　　一个小时后。

　　宋思意打开铁门，看见李君行正在门口等候，身上还穿着今天集团三十五周年会议上的那一身笔挺的西装。

　　换作以前，她一定会扑上去抱着他。但是她怎么忽然有点矜持了？还是时间隔得有点久了，还得适应适应。

　　宋思意笑得有点腼腆：“你来了。”

　　他们沿着弄堂口走去，黑暗下只有一盏路灯。一只野猫从围墙上窜下来，“喵”第一声，然后又悄无声息地跑走了。

　　宋思意其实有被吓一跳，她站定了一下。

　　黑暗中，李君行问：“牵着走？”

　　宋思意心跳加速，没有回答。还好，没有尴尬太久，李君行就主动来牵她的手了。

　　走到弄堂口，阿叔的葱油饼摊子就看得见了。

　　宋思意熟练地说：“阿叔，两个葱油饼。少放猪板油。”

　　“好嘞！”阿叔这才反应过来是宋思意，“啊呀，是思意啊。好久没见你来我的摊子来了。这是你男朋友吗？”

　　“是啊。”

　　阿叔对李君行不停夸赞：“嗯，一表人才。”

　　“呵呵，阿叔，你的生意还好不？”

　　“还凑活，每一年都那样。快坐快坐，马上就给你们做饼。”

　　摊子旁边阳伞下有两张张小矮桌和小凳子。李君行因为穿着裁剪刚好合身的西装，得提提裤子才能勉强坐下。他解开西装的纽扣，露出里面的洁白衬衣。

　　“请你吃葱油饼，你不介意吧。”

　　“我喜欢这里。”李君行当然不介意。他环顾四周，这样的时刻才是他最放松的。

　　不一会儿，葱油饼来了。咬一口，还是以前的味道。

　　宋思意一声赞叹：“哇，太好吃了。还是以前的味道。你快尝尝。对了，我记得我第一次请你吃东西，就是吃阿叔的葱油饼。”

　　李君行也没有忘记：“是的，那时候还是冬天，在这儿烤了火。”

　　“对对对。啊，时间过得太快了。”

　　现在只有晚风和萤火虫。

　　李君行问：“你什么时候去荷兰？”

　　宋思意得了摄影比赛的金奖，不久要去领奖。

　　“下个月吧。正在准备提交签证资料。”

　　“对了，在我回去上班之前，趁有时间，我想去一趟澧州。”

　　为什么要去澧州？上次宋思意就是在澧州出的车祸，他仍心有余悸。而且一般人的话，应该很久不想再去面对那个让自己受伤的地方，而宋思意，身体刚刚恢复，就想回去！“回去有事吗？需不需要我陪你去。”

　　“没有，就是想回去老家周边转一转。不用你陪我了，我就当是去旅游了。可能时间要一个星期左右。等调整好心情，做好上班准备，我就可以了。”

　　她大病新愈，的确需要这样的一段时间。

　　“真的不用我陪你吗？”

　　宋思意笑着摇摇头：“不用。”

　　“好。安全第一，有事打电话。”

　　“嗯。”

　　他们两个人一直坐到阿叔收摊才离开。

　　两个人在宋思意家门口停了下来。

　　“我到了。”宋思意神情有些许低落，“谢谢你。”

　　李君行俯下身抱了抱她，只有这样才能安慰她吧。他说：“不着急，慢慢来。等准备好了，再回来。回来上班，回来领奖！”

　　“好。”宋思意任由他抱着，心里很感动。

　　李君行松开她，把她额前的头发往后揶了揶：“上去吧！”

　　宋思意推开铁门，转身跟他挥手，然后走上了房子的台阶。

　　回到房间，宋思意靠在房门上发了好一会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去澧州，是想去寻找那个世界李君行的痕迹。

　　他后来怎么样了？宋思意死后，他过得好吗？他结婚了吗？生孩子了吗？有没有听她的话和南方站在一起？他什么时候去世的？现在有没有后代？

　　这些，宋思意都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