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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曾侯乙墓十二章 ...


  •   几乎是在甘丹惊呼的同时,一条茶杯口粗细的黑蛇从石洞顶“啪嗒”一声掉落在他肩头,事情变化实在太快,从蛇落下到甘丹叫第二声只见几乎不到一秒。白昕他们虽然离得近,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根本来不及反应,甘丹惨叫着就已经扑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一道雪白的亮光忽然从空中劈过,等几人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石洞里哪里还有蛇的影子?直到趴在地上的甘丹呻吟了几声后,众人才发现在他的左臂靠肩的地方还残留着大半个黑蛇头,一对毒药嵌在肉里,天灵盖却让人给削了,血肉模糊。

      “还是慢了。”白昕淡淡的说着侧过身来,只见他抬起的右手手指暴然长出五根刀刃般锐利的长指甲,他顺着指甲的方向轻吹了口气,一串血珠顺势滑下,在灰褐色的地面上留下斑斑点点的暗红。

      白昕手一张一握收了指甲,看了袁北一眼,似笑非笑:“你这家伙有时还是挺聪明的嘛。”

      “你是说……”程徽心里忽然明了起来。

      白昕低下头意义不明地笑了笑,“就像他说的,石壁上的画正是整个巫术实现的过程。”抬起头来时,睫毛的在眼睑下方投出淡淡的阴影,微微勾起的嘴角都带着点说不明道不清魅惑。

      程徽的心忽然就漏跳了一拍,白昕虽然漂亮得带点妖气,可给人的却一直是慵懒无害的。而现在的白昕,那周身散发出的妖气不单魅人至极,甚至还带着些叫人不敢近前的压迫感。至少,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妖异的,戾气逼人的白昕。

      这样的白昕看得她没有来由的心慌,程徽低了眉眼,说了句“你注意点周围,我帮他处理伤口。”,而后麻利地从包里翻出新买的橡胶手套和一条毛巾。她带好手套半蹲在甘丹旁边,去拔嵌在他左臂上的蛇头,在黑蛇毒牙和皮肉分离的一瞬间,她迅速将毛巾按住他肩头的伤口。又回头招呼被吓傻了的袁北和安安帮忙拿药包扎。

      一番折腾后,甘丹却还是昏迷不醒,用手甚至探不到呼吸,只有按住他颈部的动脉时才能感到他微弱的生命迹象。

      “徽姐,他……会不会像画里一样……”袁北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眼睛不住地瞄向石壁。壁画里的祭师们从七个祭品身上分别取出一条黑色的“长绳”。如果说第一个人的还能解释为是开肠破肚取出了肠子。那么从第二个人上臂处取出的东西又能是什么呢?袁北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被程徽拔下滚落在一旁的半个蛇头。

      “将所居地最常见的猛兽当做崇拜祭祀的对象在远古时期是很常见的。刘明宇也说过,三苗集团留在江汉地区的余裔居住在云梦泽一带,沼泽瘴毒之地的崇拜对象往往是毒蛇。小北解读得不错,这个复生术是要将线蛇注入七个人体内,等线蛇在体内成熟后将啃噬宿主,一旦宿主死亡,它们就会相互吞噬,直到剩下最后一条。这样集齐七条,将它们的血灌入第七人,也就是断颈而死的那人的头颅中,用混以蛇血的人血涂抹死者的‘九窍’死者就能得到七个祭品的生气,从而复活。”白昕不紧不慢地解释。

      程徽听着,忽然灵光一闪:“那如果把死者的身体毁掉呢?巫术是不是就不能成功了?”

      “如果是一般的人这招确实可行,但是这个对手有点不太一样,她已经死了两千多年,复活术所需的身体就是存在也早就化为枯骨了。”白昕摇摇头,“她在启动咒图之前也杀了不少的人,为的就是得到一具新的身体。”

      “可是,她跟这个曾侯乙到底有什么关系?”袁北问,“难道陪葬的那21具尸体里就有一具是她的?那我们要破坏她的尸体岂不是还要去博物馆里偷?”

      “那个……我有个问题……既然这幅壁画会告诉我们巫术的施法,这个空间又是女鬼造出来的,那她就不怕我们找到破解的办法吗?”安安有些犹豫地提出问题。

      “她当然不怕,因为她用的巫术和壁画上不太一样。她用的才是正宗的‘蛊术之宗’。”白昕说着眼色一暗,口气也跟着幽暗起来,“在第一个人身上培养出线蛇,等养出第一条蛊蛇之后,蛊蛇会咬伤第二个祭品,这样一环扣一环,最后剩下的就是最毒的那条。”

      白昕话音刚落,三个人就齐刷刷地看向半死不活的甘丹。他肩头的衣服早被撕开,毒牙嵌入的地方虽然已经包扎过,但伤口却似乎一直没有愈合,伤口流出的瘀血透过纱布渗出,就在刚才这短短的几分钟里,纱布就差不多被黑血染透了。

      “怎么没止血?”袁北抓抓头,拿起纱布药棉跟半瓶云南白药准备给甘丹换药,却被程徽拦住。

      “我来。”程徽说着,俯身去揭袁北手臂上的纱布。这会纱布几乎完全被血染透了,粘度很大,揭起来多少有些费劲。程徽动作十分小心,可即使这样,几乎昏死过去的甘丹还是轻微地哼了几声。等最后一层纱布揭开的时候,他手臂上的景象差点惊了在场的人一跳。

      他伤口处的皮肤像是锅煮开的沸水,以两颗毒牙的咬痕为中心向四面缓缓的一浪一浪的翻滚着,透过薄薄的皮肤,能清晰地看到下边翻滚蠕动着的细小线蛇。袁北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掌心传来一阵奇痒,那只手上的握贝似乎和甘丹身上的线蛇产生了共鸣,正不安分地颤动着。在看安安,发现她也一脸痛苦地捂住胸口,下嘴唇都快被咬破了。在他看过去的同时,她也抬起了头。两人视线对个正着。

      两人都有反应,那下一个是谁?安安和袁北不约而同地面露惊恐。下意识地往远离甘丹的方向退了一步。

      程徽专心处理甘丹的伤口,没有注意那两人的异常。她将辟邪药粉用棉棒沾了涂抹甘丹的伤口,药粉就像加进沸水里的凉面,皮肤下的那些细小线蛇一下子就停止了蠕动,程徽趁机替他重新包好了伤口。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在纱布最外层抹了一层雄黄粉,整个人闻起来像只药包。

      “我们这样待下去不是个办法,他伤口感染得很厉害,胳膊里的组织不知道被线蛇吃了多少,再不送医院,我看他就算不死这条胳膊也要保不住了。”包扎好甘丹,程徽站了起来,面对白昕。

      “要马上出去也不是没有办法。”白昕眸光微闪,欲言又止。

      “什么办法?”

      “歌声。你已经发现了吧,她是通过乐声操纵线蛇。”白昕说。

      程徽不自觉地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我刚才看了一下,这个石洞的构造和曾侯乙墓的形状有点相像。曾侯乙这个乐痴连墓都是照编钟横梁‘轩悬’的形状造的,她如果是曾侯乙的人殉,只能说明她的音乐技艺非常高。我觉得说不定我们可以在乐声上做文章,找到出去的方法。”

      “破坏乐声?要怎么做?”袁北很快反应过来,急切地问。

      “咯咯!好不容易进了我这,急着出去做什么?”他话音未落,就听得好久未闻的女声又一次响起,咯咯咯地笑得正欢,“白公子还真是有备而来呢,连药店限量的雄黄都弄了那么多出来。”

      “蛊链已断,这几个人你算是白寻了。”白昕嗤笑,“在人间飘荡了两千年还没够么?你爱的人早就不知投了几轮胎。你那么执着做什么?现在罢手,我和我家小徽还能寻私超度你一回。”

      “咯咯,超度?就凭你们?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别以为破了我的巫术斩断我的蛊链,我就会乖乖听你摆布。实话告诉你们吧,从看到你们开始就知道你能破坏我的巫术。没关系,祭品以后有的是,凡是我想要的,谁也别想阻止!你们既然要坏我的事,我也只好杀了你们。”

      女孩甜美的声音里满是杀意,袁北几人不由心惊,这女的整个就是一变态,她似乎根本就是以杀人为乐,至于巫术成不成倒是另一回事了。

      “呀,好狼狈呢,白公子。”隐身多时的谭文昊忽然从他们右边的洞口里走出来。头发已经长到了脚踝。不知是不是女鬼附身的原因,原本阳光的谭文昊这时看起来十分的阴柔,宛若夜里最浓重的一抹黑色。

      “咿?这位大美人是怎么了?看见情郎了不开心么?”“谭文昊”阴笑着,一步步走近。“放心呢,你身上下的是同心蛊。你的这位情郎会陪你一块上黄泉路的。”她声音甜腻,有如情人间的低语,可这样甜美的嗓音说出的却是最阴冷的话。安安大气也不敢出,只能不住往程徽身边靠。

      却见谭文昊走到离他们还剩六七步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忽然伸手去挠后背。他这一下又快又狠,安安还反应过来就觉胸口一痛,用手一抹竟然满手都是血水。谭文昊见她的反应后,“吃吃吃”地笑起来:“大美人,我好像忘告诉你了,这个同心蛊呢,还有一个妙用哦。”他说着又要去抓第二下。

      程徽大惊,再也顾不得许多,手在空中一挥,只听得周围风声乍起,其间还夹着一阵金属的响动。然而就在即将召唤出锡杖的的前一刻,白昕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一旁。程徽还未站定,就见眼前银光闪过。再看时,发现谭文昊的手脚被一些银白的丝线绑得严严实实,而那些银白丝线的来头竟然是白昕。

      “白昕……你的头发?”程徽喃喃自语——白昕那头短发不知什么时候长到了这个程度,而原本乌亮颜色此时竟然如初冬新雪般银亮。

      刚才的银光就是他的头发么?程徽怔怔地看着他,此刻的白昕身上妖气逼人,就连平日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此刻也放出锐利的光来。这样的白昕,完全不是那只懒洋洋的靠在窗台晒太阳的猫妖,收敛了慵懒随性,就连周身妖魅的气场都带着股让人胆寒的戾气。

      “白昕!”忍不住又喊了声他的名字,程徽才发现自己无意中已经拽紧了他的衣襟,用力得骨节都攥到发白。

      白昕微微一笑,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恍惚间,程徽只觉得面前的白昕似乎在哪里见过,可这样似曾相识的场景却让她莫名的心慌,不可抑止的慌乱灼得嗓子火燎般生生的疼,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咯咯!白公子这副模样还真是好久没见了呢!”谭文昊被绑住也不在意,依旧神态自若地笑个不停。“只可惜,最后一盏灭灵灯七十年前就毁了,公子打算用什么来制服我呢?莫非要与我拼命不成?公子可别忘了,论道行你比我浅了可不止百年呢。”

      白昕不语,缠着他的头发也没有放松丝毫。程徽站得最近,看得真切,白昕这时怕是浑身的肌肉的都绷紧了,脖子上都能看出隐隐暴起的青筋。

      “别以为在菩萨跟前待过,沾了点佛气就能抵得上千年道行。”
      “逞能耍帅之前先掂量掂量自个的分量。”
      “连道行都不顾了就为了这个小姑娘吧,眼光怎么跟身手一样越来越差了?这个比原来那个可差远了。”

      白昕眼睛白也迅速泛红,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非人类的低吼,一束头发“嗖”地绕上了谭文昊的脖子。袁北和安安早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瞪着眼看着谭文昊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

      “白昕!”程徽一声断喝,白昕全身一震,眼睛渐渐恢复了常态。

      “咳咳,原来白公子也有失态的时候呢。”脖子上禁锢一松,谭文昊咳了几声,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莫不是担心这小姑娘吃醋?”

      “两千多年的道行也不容易,我且容你死前再笑笑。”白昕冷冷回敬,十指纷纷爆出长如利刃的指甲来。

      看着这样的白昕,程徽只觉得嗓子眼里的灼烧感越来越强,体内的灼热感几乎要将她烧成灰。耳鸣声更是吵的她头像是要爆开一般的疼,外界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弱,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可就在这时,远处忽然飘来一阵歌声,声音虽轻却实实在在的飘进她耳里。紧跟着,已然模糊的视线里忽然就出现了一连串清晰的影像,是十来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兰衣黑裙,三四十年代标准的学生装。她们连说带笑的从她眼前跑过,最后一个女孩子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一片纯净,像是清晨玫瑰花瓣上的一滴露珠。

      看到她的样子,程徽似乎猛然清醒过来,他们在刚从房间出来时也见过这群女孩子,当时还以为她们是出来演出的中学生。可她们出现在这里,说明她们根本就不是人。不知为什么,程徽直觉地觉得她们是来为他们指引方向的。

      然而刚刚清醒过来,她就发现白昕完全变了个样,形体介乎于人兽之间,纯白的猫毛已经一撮一撮地从皮肤下钻了出来,满口整齐的皓齿已经变成了猫的尖齿,眼睛也泛着猫一般黄绿色的幽光,面目甚是狰狞。

      “白昕!”程徽不由自主地地大吼一声,声音如刀子一般割断了白昕缠着谭文昊的那些银丝。白昕受力,向后一个后滚翻彻底变成只雪白的大猫,冲着谭文昊发出动物打斗时那种愤怒的嘶吼。

      “退下!”程徽伸手在空中一揽,那根银晃晃的锡杖随着刀子般的风声出现在她手中。变成猫的白昕低吼了两声后便乖乖伏在她身后。

      程徽曲起手指放在唇边,吹出一声清亮的哨声,随着那声哨声,周围杂乱无章的风声顿时变得铿锵起来,刀刃相逼几乎能迸出火花。

      “既然不愿往生那便随我下地狱吧。”程徽说着,风刃便一齐扑向谭文昊,“修罗刃被封多时,正好拿你试刀。”她说话间修罗刃已将谭文昊团团围住,他那头光亮如瀑的长发在风刃中纷纷断落,谭文昊也像是失了控制的人偶软软瘫倒在地。

      “被凌迟的滋味怎么样?”程徽的声音冷冰冰的,“我不是那个悲天悯人的菩萨,没那工夫渡你。”

      “咯咯……技不如人……愿赌服输……不过,我看你也快到极限了吧……咯咯”女鬼哼了几声后,房间里就只余修罗刃相撞的铿锵声。程徽一晃锡杖,收了风刃。可他们却仍在那个女鬼造的石洞里。

      “徽姐,那女鬼死了吗?我们为什么还在这里?”袁北问。

      程徽不回答他,只是竖起根手指在嘴唇边比了比。袁北噤了声,却听见原本只有远古乐声的石洞里不知哪里又飘来一阵歌声,扰乱了原本的乐声。歌声十分轻灵,曲子也很熟悉……“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竟是李叔同的《送别》

      “看到那些女孩子了吗?跟着她们走。”程徽说着,拿锡杖指了指前方。袁北抬眼看去,只见十来个比他稍小的女孩子就站在壁画结束的地方,面带微笑地朝他点点头。他回头看看程徽,程徽也对他点点头。

      袁北一咬牙,和安安一道连扛带拖的拉着谭文昊跟甘丹两个人跟上了那些女孩子。不一会,他们就重新回到了房间里。

      “徽姐,我们这算是脱险了吧?”重新回到真实世界的袁北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发觉嵌在掌心的那块握贝也不见了踪影,只在手掌中央留下圈淡淡的疤痕。

      可是程徽却没有回应他,“徽姐?”他又喊了一声,放下谭文昊一回头,却发现程徽仰面躺在地上,安安跪在她身边,喃喃自语:“程徽……徽徽……是你吧,我记忆里最模糊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徽姐怎么了?”袁北心里一凉,冲到程徽身边,却见她乌黑的头发上都结了层厚厚的冰霜,身上也冒着慑人的寒气,苍白如纸的皮肤也泛着活人所不曾有的青灰。整个人已是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袁北不敢相信的说着,突然就想起某天听过白昕训诫她不可擅用阴兵,说她的身体已经不堪负荷阴间的寒毒。“徽姐!你醒醒!”就像所有电视剧里的恶俗桥段一样,他抓着程徽的胳膊使劲晃起来。可下一刻却被人一把推开。

      袁北抬头,只见重新化为人形的白昕把冰冷的程徽抱了起来,脸色阴沉。房间里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她死了。”那个说话甜腻的和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用他那种裹着蜜糖的声音说出白昕不敢面对的事情。

      可是白昕只是抱着她,一言不发。

      “她死了,你输了。”和尚毫不介意被人当空气,继续说着令人讨厌的话。“我早说过,跟佛的打赌,你连一成的胜率都没有。已经几世了?你还不愿放弃么?”

      “遵照她的遗愿救这几个人吧,这孩子再不送医院手臂就真的要废了。”

      “你听得见我说话的,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为什么还是看不开呢?”

      “愿意的话你可以去等她的下一世。”

      “你错了。”一直对和尚的话充耳不闻的白昕忽然抱着程徽站了起来。“她没死,我也没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曾侯乙墓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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