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遗皇城》灰色舞鞋

20、私交

　　回到兰瑾楼的第一件事就是修书予赵冷岩。
　　屏退左右，我以笛子换来训练有素专门为我们送信的一只雀鸟，将信藏于鸟尾羽中暗藏的筒中放飞出去。
　　随着鸟儿飞离，我的思绪也飘到了多年以前。

　　那时仅14岁的我刚刚参政，那时22岁的赵冷岩还是个小小的校尉。那场战役，使得赵冷岩的威猛之名传遍民间，也是那场战役奠定了他今日的地位，同样也是那场战役，成就了我们的莫逆私交。
　　太祖皇帝重文轻武，当父皇继位几年后，前朝老臣重将老的老，死的死，朝中武将形成了青黄不接的形式，周边几个国家的强掠之心渐起，以北方边境战事尤为严重，连年征战，消耗国内大量兵力，边陲更是连连失守。
　　近日传来的战况消息更是令人忧心如焚。先是赵老元帅挂帅亲征却中计被俘，军中士气大挫，更是无人有能力接替老将军元帅一职，接着程老将军战死，穆将军潜入敌营救人，至今下落不明，宇文将军受了重伤昏迷，朝中已无留守大将，西南两方近期也蠢蠢欲动，两方镇守大将无法调离支援。现在的北边境，只能守城顽固抵抗，然而近期也有被破城的危险。
　　“现在几位将军都无法出战，边境统帅之职由谁负责？”父皇愁眉紧皱，看着堂下前来报信的士兵。
　　“启禀圣上，如今只有赵校尉及龙校尉担任守城之职。”
　　赵校尉即是赵冷岩，是赵老元帅的嫡亲长孙，而龙校尉是当年战死沙场的威猛将军龙毅的遗孤龙飒，两人虽出身于武将世家，但毕竟年轻，投军之日尚浅，恐怕这城也是难以支撑太久啊！
　　“父皇，请派儿臣出战！”煜诚站前一步请旨。
　　看着自己仅16岁的六儿子，父皇摇了摇头，纵使这孩子天资聪颖，熟读兵书，但却没有多少武术根基，转而望向一身疲惫的士兵，“你且休息片刻，传令即刻开仓，快马运送粮草兵器到北方边境，派郑御医与梁御医一同前去，务必保证宇文将军尽快好转！”

　　御书房中，父皇看着呈报边关军情的奏折，然后无奈地拉住我，“瑾儿啊，先祖打下的这片江山，怕是要葬送在父皇手中了……”
　　“父皇莫急，父皇仁慈宽厚，上天一定会庇佑父皇和我朝江山。”我安慰着父皇。
　　低头叹了口气，父皇低语，“先帝重文，现今从武之人少之又少，瑾儿，你说父皇还能如何呢？”
　　父皇那话虽是问我，却更像是在自问。我斟酌良久，都不敢开口。
　　似是注意到了我的欲言又止，父皇抬头看着我微笑，“但说无妨。”
　　“现今之际，边疆只有龙、赵两位校尉，兵心必然涣散不振，然而两位校尉可以守城如此之久，况且是在条件如此恶劣的情况下，说明此二人能力不凡，可惜只有校尉一职，所以调兵遣将颇受限制，父皇不如升二人为将军，虽然人还是这二人，但官职变动必然带来人心的聚集，也可鼓舞士气。另一方面，还要请父皇下诏，征召有才能的武将，并恢复先帝废除的武科举，每年征选有才能的武将。”
　　看着父皇异样的眼神，我惊觉自己说了太多，连忙收住，不在多言地低下头，“孩儿妄言了，请父皇恕罪。”
　　父皇哈哈大笑了声，拉着我的手，“瑾儿啊，可惜了你不是男儿啊！”
　　我看着父皇，不甚了解父皇情绪突然转好的原因，但却深知，父皇的这句感叹对我是多大的赞美，又会招来多大的危险。那是我第一次议政，开启了以后数年的谋臣生涯，从此成为了父皇身边出谋划策的存在。

　　幼时父皇允我如其他皇子一起到太学院读书，其开始原因也是尚5岁的我跟从父皇母后到天国寺上香，后听父皇与寺中主持谈起佛法，主持便讲起了《法华经》，那之后某次父皇来看我，听到了我喃喃背诵当日听到的经文。父皇大笑，夸我天资聪颖，于是母后请求父皇允我入学院读书。
　　初入书院，被其他皇兄排挤欺负，那时护着我的人只有两个——煜胜和煜诚。那时的他们尚没有如此针锋相对，那时的他们一起陪着我、逗笑我……直到母后赐死绮妃……
　　回到自己的休憩处，写着锦囊，却不禁想起了过去的事，我轻轻勾起嘴角，我喜欢读兵书和经书，因为这些也都是煜诚的最爱。
　　继续思考着应对北边疆敌人的策略，一边望向窗外，恰巧见到煜诚走入清诚苑的亭中，不一会儿，乐声响起。
　　那声声弦动中，我听出了他的急迫与忧心，是了，早朝时煜诚请旨征战北疆，却未得父皇允许，也幸好，没有武功的煜诚去了，怕是更加危险重重的。
　　听着那乐曲不断激昂，我下笔写下了计策，起身招来随侍，将装好的锦囊交给马上要押送粮草回边疆的士兵手中，叮嘱务必交予赵冷岩。

　　那之后是漫长的等待，等待着战事的消息，然后，我等到的是传信兵送来的一只雀鸟与一封信，信中只有潇洒飞扬的四个大字‘公主好计’。
　　从边关传来的消息，普升将军之职的赵冷岩与龙飒首战告捷。北蛮人大将军由于谋害皇族而入狱，战前换将，再加上此人乃是北蛮一员虎将，如此朝中变革，致使北蛮兵力大减，威力大挫。
　　听着传信兵的报告，看着煜诚终于舒展的眉心，我轻轻勾起了笑容。
　　送出锦囊的时候，我有设想过不被采信，毕竟此计仅出于一个皇城中长大，不知民事疾苦，战争凶残的14岁公主之手。
　　但没有想到，赵冷岩竟然用了，此人让我一改那些刚愎自用的武将感观。
　　北蛮皇帝手下有名虎将，以凶残暴躁著名，北蛮人靠着这名虎将东征，连连胜利，北蛮皇帝为了留住此名虎将，特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下嫁。可此位北蛮公主娇蛮任性、生性放荡，传闻她常趁凶残将军作战时在家招男人寻欢。
　　我的计谋，也不过是搜集此公主的各种放荡事迹，然后命人送去给那残暴将军。
　　听闻那将军收到时大为震怒，连夜赶回自己府中，不想正遇上公主与下人寻欢，一怒之下砍杀了公主。
　　北蛮皇帝当然不能坐视杀死自己最疼宠的小妹妹之人逍遥，于是便有了凶残将军入狱，阵前换将一事。

　　那以后战事频频告捷，赵冷岩与龙飒也是越战越猛，追回多年失地后更是几近攻入北蛮国境。
　　而那时的北蛮由于斩杀了凶残将军而失去了最佳战力，只能派兵议和，释放了所有俘虏，签订了十年的和平协议。
　　赵冷岩与龙飒威猛之名也传遍全国，成为了护国大将军，回朝后大受封赏。
　　回朝受封的朝堂上，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相视点头一笑，开始了我们不为人知的莫逆交情。

　　思绪回转，看看日落余光，我起身漫步御花园，走入少有人烟的偏僻山林。
　　然后在那棵大树下，看见两个男子，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