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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剑指咽喉 ...

  •   连那几个小倌儿都被带出去了。

      萧容站定不动,居高临下望着眼前这个干巴巴的小姑娘。她实在没想到,看起来像个难民一样枯瘦的小姑娘,竟然这么能折腾。

      但是……这么折腾起来的谢宁,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萧容静静地站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忽然意识到,是谢宁的眼睛。

      初见时,谢宁像个没有主见的小姑娘,始终低着头,蔫吧吧没什么存在感地跟在谢夫人身后,后来跟她共乘轿撵时,也只是平平无奇。昨晚吃饭时的谢宁,更没有形象可言。

      然而此刻。
      谢宁望着她,目光灼灼。
      那瘦弱干巴的身体,好像突然迸发出无穷的力量,尤其是那双漂亮的杏眼,眸光澄澈,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倔强,像一道灼热的光,能够穿透萧容冷若冰霜的脸庞,直落进萧容心底,烫得萧容都不由得心上一跳。

      萧容终于正视她,目光相撞,就让萧容有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她脑海中不由再次浮现出那场噩梦。噩梦中,她是不可能看到谢宁双眼的,但是,梦外的萧容,还是觉得自己看到了。那双属于谢宁的漂亮双眸中,是痛苦,亦是释然。那双眼睛,最后遥遥望她一眼,万千言语道不尽的话,都在那短暂的一眼之中,而后永远消散。

      梦里的目光和眼前的谢宁,有那么一瞬间,好似融为一体,让萧容感到片刻恍惚,分不清此时是梦还是真。

      但谢宁接下来的话,还是让萧容迅速作出决断。

      谢宁说,“公主,我知道您豢养面首只是个幌子,实际上是想借豢养面首培养自己的势力。”
      她话音刚落,萧容就已经刷地抽出长剑,剑尖直抵谢宁咽喉,口中却道,“谢小姐不要胡言乱语,本宫不过是养几个男人玩玩,虽然于世俗中或许稍有微词,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谢宁扫一眼自己咽部的剑尖,那冷厉的锋芒激得谢宁下意识做出吞咽的动作。只是这一动,咽喉就直接接触到剑尖,刹那间,谢宁就觉得,那锋芒毕露的长剑似乎已经在自己咽喉上点出一个血点。
      她冷静下来,知道自己一时莽撞,激起萧容的杀心,却并不后悔,有些话她上辈子就想说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而今重来一次,该说的话要早早都说清楚才好,只是要委婉些,不然把长公主逼急了,一剑了结这条小命也不是不可能。于是谢宁轻轻吐出一口气,“长公主殿下向来洁身自好,名声极好,如今却在私豢面首,我猜,殿下若不是为培养势力,就是想败坏名声,让配得上您的世家贵胄不敢娶您。”

      萧容闻言,眯了眯眼睛,长剑往前一送,结结实实抵住谢宁咽喉,剑尖已经渗出血来,“谢小姐这话更是胡说,天下女子,谁不盼望能得良夫佳婿,好让夫妻琴瑟和鸣?”

      谢宁抬手,捏住萧容的剑,不让她再往前送,只说,“天下女子皆是如此,长公主未必如此。况且,天下之大,公主殿下才见了几个女子,怎能断定人人都想觅良婿呢?譬如,您不想,我也不想。”
      她抬头,望向萧容,一字一顿缓缓道,“殿下昨晚说,太子妃日后锦衣玉食——我生平最厌恶皇宫,一点都不想当什么太子妃。”

      萧容眸光一厉,凝视谢宁双眼,却从这双漂亮的眼中读出坚定和诚恳。长公主显然并不是这么容易被说动的人,只是长剑确实没有再动,“谢小姐是个妙人,谁不想荣华富贵、位高权重呢?你是父皇看中的人,父皇着意聘请你为太子妃,这意味着,日后太子即位,你就是皇后。这便是女人一生至高无上的荣耀了,谢小姐怎能轻言不愿?”说到这里,萧容声音变轻,“谢小姐这话,多少有些大逆不道,既寒了父皇的心,也很可能连累谢家。还望谢小姐慎言。”

      谢宁知道,这是萧容不信她。也是,长公主若是能够如此轻信于人,日后也不会走到和太子争锋的高位上去。怎么说呢,好在,如今长公主才初露锋芒,谢宁还有机会。
      最重要的是,谢宁远比萧容以为的更了解她。

      “我生性惫懒,不喜谋略,向来有一说一。”谢宁道,“皇上属意我为太子妃,不过因为宠信我爹,爱屋及乌,想更进一步巩固我爹的忠心。只是皇上不知道,给我赐婚并不能让我爹更加忠心。我只是谢家名义上的独女,却并非谢远山在意的软肋。”

      萧容眸光闪动,却并未接她的话。

      谢宁眼神落在泛着光芒的剑身,“公主有所不知,我爹有一私生子,只比我小四岁,养在边阳关寻常富户之中,现下还姓马,就在富商马有财家,叫马小虎。”
      “马有财靠贩马起家,在边阳关算不上大户,家境也算殷实。”
      “他对此子甚为爱重,又因为马小虎同我一般天生巨力,是从军的好苗子,我爹唯恐皇上会让他从军,因此隐瞒下来,只盼他安生长大。我爹连年征战早已累垮了身子,这么多年,只得马小虎一子,可谓如珍似宝,看得比眼珠子还要重要,不舍得让他吃一点苦。皇上若是给马小虎赐婚,才算是真真拿捏住谢远山的命根子。给我赐婚,不过是隔靴搔痒,还毁了我的一生。”

      谢宁说完,萧容沉默片刻,心知她说的多半是真话,这若是假事,自己只要一查证,岂不轻易败露?直到此刻,萧容才有些相信谢宁。
      她动了动剑,谢宁会意松手,萧容已将长剑收起。

      “谢小姐固然有此志愿,奈何父皇天威难测,若是不从,只怕会招致祸端。”萧容这就算缓和语气,接起谢宁的话头。
      谢宁道,“这点公主放心,我自有办法。”只是她要走的路和萧容不同,她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像长公主一样精心部署步步为营,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谋划。毕竟,她的命运已经悬在门前,若不能当机立断,很快就会重蹈覆辙。

      她必须在皇帝下旨让她进习艺馆之前,让皇帝彻底断了这个念想。

      只要不进习艺馆,就不会成为太子妃,也不会再因为身不由己而和萧容纠缠不清。

      谢宁记得,上辈子她之所以会在习艺馆见到萧容,就是因为皇上让钦天监为萧容算了姻缘,说是公主的良人会在上巳节出现。萧容虽然心底不屑一顾,面上却装得满心欢喜,二话不说,就大张旗鼓地扮作儿郎,在上巳节当日带着人满京城闲逛。最后临近傍晚,实在疲倦才回了宫中,无意中逛到习艺馆附近,想躲会清闲,没想到被谢宁误会。

      萧容神色平静,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谢宁的话太出格,又是出卖亲生父亲谢将军,尤其将马小虎的事情和盘托出,等于将谢远山的软肋拱手交到萧容手中,这让萧容心中充满疑虑。

      谢宁没办法回答。她只是不希望萧容像上辈子那样以情谋事,哪怕这辈子她已经不打算靠近萧容,她还是抱着一丝期待,不想萧容谈感情时也满是算计。而且,既然已经决定远离萧容,上辈子没来得及说的话,这次她想一下子说完。
      谢宁甚至想,如果当初一开始萧容通过扣住谢远山的命脉来克制太子,是不是她和萧容就会不一样?当然,这只是幻想,因为上辈子她很晚才知道这个弟弟的存在,而自己如果对萧容没有利用价值,也许萧容根本不会靠近她。

      “我撞破殿下一个秘密,”谢宁垂眸,语气近乎冷漠,“自然要还一个秘密。以此交换,两不相欠,还请公主饶我一命。”

      萧容眯起眼睛,心绪起伏不定。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谢宁,只觉得谢宁性情难以捉摸。

      太不一样了。谢宁平静冷漠的语气和她求饶的话语形成两个极端,像是冰与火交融,明明难以捉摸,却让敏锐的长公主殿下从中捕捉到一丝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从谢宁身上感受到一种难以言明的炽烈,像是压在冰山之下极致的疯狂,能把所有人都卷进去而后同归于尽!

      直觉告诉萧容,最好离谢宁这人远一点,不然,很可能是个大麻烦。但实际上,这一刻萧容简直移不开眼,她从谢宁身上嗅到的那种疯狂,带有强烈的失控感,非常危险却令萧容情不自禁靠近,像是快刀斩乱麻,一力破万难,不管对方怎么出招,这边只管莽就是了!
      很傻,很笨,却又很畅快!如果可以,谁愿意循规蹈矩瞻前顾后的生活呢?细心筹谋,步步为营,到最后也未必就能赢,只是胜率更大一些罢了。

      萧容沉默地握着剑柄,她终究和谢宁不同,不可能像谢宁这样横冲直撞,只是说,“你不要再告诉任何人,日后你遇到难事,可以来找我。”

      这是一个交易,也是一份承诺。

      谢宁心里清楚,萧容并不是就此全信她了,只是萧容善于权衡,愿意给人以宽容和耐心。因此哪怕明知道以谢宁现在的处境,这样一份承诺必定要担着极大风险,她也还是给了。

      谢宁并不指望得到她的帮助,实际上,今日踏出公主府去,她就会和萧容成为陌路人。但她也没有反驳,就是心中五味杂陈,两辈子了,这是萧容头一次这样明明白白地给她一个承诺,可惜这承诺,再也不需要兑现。

      “好。”谢宁应下来,绕过萧容要走,却被萧容拦下,她取出随身丝帕,刚近前一步,谢宁就下意识后退一步。萧容停下脚步,递出丝帕,“颈上有血。”
      谢宁接过,简单擦了下咽喉的血珠,又听萧容道,“你似乎有些怕我。”
      谢宁动作一顿,语气冷淡,“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臣女理所应当对您敬畏。”
      因为萧容冷不丁的问话,让谢宁思绪有点断,她用完丝帕,知道萧容一张帕子从不用第二次,便下意识随手往袖子一塞。

      萧容看见她这动作,耳听得她“敬畏”之语,眼中似笑非笑,“阿香,拿伤药来。”
      萧容除此之外没说别的,只是觉得谢宁真是有意思,嘴里说着敬畏,好像真的很敬畏一样,可是接过她的丝帕又像是这个动作已经做过千万遍,熟稔的就往袖里塞——哪个敬畏殿下的臣女,在用完她的丝帕后,不仅丝毫没有归还的动作,还好像摸清了她的习惯,直接自己收起来了?

      这个谢宁,身上多少藏了些秘密。

      萧容也不急,谢宁性子古怪,不能急于求成,日后有的是时间挖出她的秘密。
      长公主心想,她当然愿意尊重每一个人的秘密,前提是——这个秘密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苏合香不知道长公主和谢宁到底谈了什么,看见谢宁咽部血珠,便猜想谈得并不顺利。她取出自己上好的伤药,本要给谢宁涂抹,却被谢宁拒绝,谢宁自己涂好后,也没有把伤药退还。

      苏合香欲言又止,萧容看着她往袖里塞的熟练动作,差点笑出声,因为不想让苏合香讨要,便先一步开口,“谢小姐,宣旨太监刘公公已在前厅等候多时,他会护送你回将军府。”

      谢宁抬步向前。
      萧容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心中一动,忽然叫住她,“谢宁——”
      谢宁回头,“嗯?”
      “我说话算话,日后你有需要,尽管来找我。”萧容并没有在意她不用敬语。

      谢宁听着,忽然就笑了,却没有说话,只是略微行礼作为告别,而后头也不回地往前厅而去。
      她上辈子除夕宴是独自在将军府孤零零地度过,也是第二天一大早就见到刘公公带着一堆赏赐来,对着她猛一顿夸赞。那时她还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宫里的太监那么喜欢自己,被夸得满脸羞红,却不知道那是自己下半生的序幕。

      现在,她要亲手撕烂这场开端大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05剑指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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