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好久不见》醒初

9、第九章

　　李彻这几年过得并不好，至少不比林之扬好。
　　李彻是学法律的，而法律是有国界的。所以无论李彻在国内多么风生水起，一出了国就完全没了用武之地。所幸李彻够机灵，当机立断放弃老本行改下海经商，但是才开了个头就遇上经济危机，合伙人打了退堂鼓，就他一人苦苦撑着。家里就别说了，把他赶到美国就当没他这个人，刚去的那半年连个电话都没有。作为一高干子弟，李彻在国内是享受惯特权的，但在国外人人都当你是个Pｉ，世态炎凉人生甘苦李彻算是尝了个透。
　　最难熬的还是寂寞。
　　尽管李彻奉行不动情原则，但是身边男男女女来来往往从来不断，也就跟林之扬一起的那几个月里只有他一个床伴。出了国，人家对他倒是有兴趣，但是他对人家没兴趣，衣服一脱满身黄毛，他一见就胃酸直冒。
　　有意无意的，李彻居然守身如玉。
　　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反复想起那个把他逼到这个地步的间接凶手，而且回忆起来的时候没有一点负面情绪，完全是以近乎美好的心情来回想的。
　　李彻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难道真是红玫瑰白玫瑰？以前就在身边，林之扬是饭米粒蚊子血，现在距离产生美，他就成明月光朱砂痣了？
　　李彻不谈爱，所以也不懂爱。独自琢磨，前途漫长而坎坷。
　　所以当他隐约察觉他对于林之扬的特殊情感，大概也许可能就是那个他一直避之不及的爱时，已经是两三年后的事了。那时候他的公司刚刚步上正轨，李彻天天疲于奔命，没时间考虑儿女私情，就是挂念起林之扬也是有一阵没一阵的，常常怀念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培养起来，人就已经睡着了。
　　所以也就错过了能挽回这段感情的最后机会。
　　后来终于在商场上扬眉吐气，确定就是回到事发地也没人能对他造成不良影响了，李彻才算回国。这是他出国后的第七个年头，林茂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长到六岁。
　　回了国，一时也没好意思去找林之扬，毕竟当年连句话都没留就走了，最后的见面居然是自己无理取闹的胡乱指责。李彻觉得没脸见他。真正下决心，是从医院出来之后。
　　但是就算见了面，话还是说不出口。
　　李彻看着对面陪儿子玩得开心的林之扬，懊恼的想拔头发。
　　林茂是怎么来的，李彻知道自己没资格过问。他的目标是大人，小鬼完全可以爱屋及乌。就懂得包容这一点而言，李彻已经比从前进步多了。
　　林之扬看在眼里，但是并不打算回应。他的固执是出了名的。
　　戳在林家父子前看他们表演父慈子孝，李彻觉得自己多余。但是要他就这么识趣的告辞又不甘心。李彻终于明白当年林之扬的感觉，那会儿自己没什么感触，现在亲身体验一把，还真TM不是滋味。
　　所谓风水轮流转。古人诚不我欺。
　　李彻认栽，但是并不代表他就能表达出来。这大概是他铸在皮里生在骨中的毛病，死要面子。
　　所以注定了要活受罪。
　　那天到最后李彻也没说出个三四五来，只是支支吾吾的告诉林之扬，他的手机号没变。林之扬很想笑。怎么，现在想起他来了？可惜他林之扬是贱，但是还没到这份儿上，当年死皮赖脸的什么努力都试过了，什么丑都出过了，现在不想再糟践自己了。
　　就算他对李彻还有情，但是已经容不下他了。
　　李彻看着林之扬嘴角那一丝冷笑，心口直泛凉。
　　各自回去后，李彻就把电话铃声设置成只有林之扬来电才会响的模式，时时放在身边，一有动静就拿出来看。但是铃声一直就没响过。
　　林之扬的电话他一直留着，当年在美国也一直在手机里存着，就是不知道变没变。李彻始终没有打一个过去试一试。
　　他是个胆小鬼，死要面子的胆小鬼。
　　后来辗转得知这几年里林之扬的生活，知道他一直独自带着那个母不详的孩子，交往最多的就是大学导师一家。
　　李彻心底里希望之苗悄悄冒头了。
　　偶尔李彻回到林之扬所在的医院门外等他下班，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却始终走不出街角。
　　明明原来是林之扬追着他跑，现在换李彻追林之扬了，还是不敢光明正大的那种，好像陷入暗恋的高中生。
　　真好笑。
　　李彻一支接一支抽烟，虽然他的医生嘱咐过他如果不想真的得肺癌的话就不要再抽了。
　　再后来李彻约了季风夫妇见面，刚一露头就被方芳狠狠瞪了一眼。李彻心底叹气，又为林之扬有这样的朋友而高兴。
　　季风还算客观，方芳看李彻却是看哪儿哪儿不对。李彻骂不还口，是职业习惯，也是真心认错。听到林之扬胃出血住院那一段眉头跟着心头一起跳。
　　于是方芳决定不要把他一棍子打死，先判个死缓。
　　中国人都知道，所谓死缓，其实也就是十年二十年的。如果这是林之扬做出的决定，李彻一定欢呼雀跃，但是方芳不是林之扬的发言人，她的想法只能代表个人意见。
　　即使有季风夫妇牵线搭桥，林之扬对李彻还是那样疏离的有礼，就是当年林之扬最不满李彻的一点。
　　林之扬是铁了心的。李彻是拉不下脸的。
　　季风方芳在一边干着急。
　　好不容易从实验室搬回自己家住的季老先生也来瞎掺合，语重心长的拍着李彻的肩说：“年轻人要有责任心嘛，孩子都有了就好好过日子，瞎折腾什么呐。”
　　然后又被赶回实验室。
　　“什么孩子？林茂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李彻莫名其妙。
　　季风夫妇对视一眼，心说该来的总会来，隐瞒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就把林之扬求季老先生拿两人精子造小孩的过程全告诉了李彻。
　　李彻沉默，眼睛闪闪发亮。
　　但是林之扬说，林茂姓林，就算有李彻一半基因也跟他没什么关系。林茂就只是林之扬的孩子。
　　李彻眼睛又黯淡下来了。
　　“……之扬，半年前，医生告诉我得了肺癌。”李彻淡淡的说，语气里有一点点示弱。
　　林之扬眉头一跳。
　　“后来复诊发现只是一个结核球……之扬你别生气，当时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心里只想着还没跟你说清楚就死实在不甘心。虽然后来发现没那么严重，做了手术就好了，但是当时的心情我一直记着……然后就决心要来找你。”
　　“你李彻想做吃回头草的孬马，我林之扬还不想做那棵草呢。”林之扬说，然后转身就走。李彻难得的低姿态他不是没有感触，只是实在不想那么提心吊胆的爱着了。
　　现在的林之扬有子万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