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好久不见》醒初

5、第五章

　　“应激性溃疡。你不错啊，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林之扬的同事，也是他大学里导师的儿子季风竖在林之扬病床前，拿着病历似笑非笑。旁边儿是他媳妇，也在医院工作的护士方芳，正拿着个吓人的针筒在林之扬手臂上比划。
　　林之扬勉强咧嘴笑笑，跟哭似的 。
　　“今天一大早来就看见一群人在医院门口堵着，还以为又是那个家属来砍人了，挤进去一瞧，嘿，你说怎么着？一大音箱跟那搁着，里头放着琼瑶剧呢。仔细一听，不对啊，怎么俩全男的？还有一个声音特熟，不是林之扬那小子么。”季风放下病历拖了张椅子跨坐上去，下巴抵在椅背上，“我当医生这么多年了，什么场面没见过？今天还真被吓着了。昨天半夜三更的接到你电话，跑到你家看见你大门敞着人横在地板上，旁边还有一滩血就够我吓的，早上还来这么一出，你这是嫌日子太无聊给自己找点儿刺激啊？”
　　林之扬眼睛糊里糊涂的看什么都像隔着一层雾，抬手一抹，还真有水。
　　季风站起来朝他媳妇使个眼色，方芳赶紧一针狠狠扎下去。“也知道疼了？胃溃疡还敢喝这么多烈酒，那时候就没想到会疼？还哭，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嫌丢人。”
　　“……已经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林之扬接过纸巾擦擦眼，有气无力的说。
　　季风故作轻松的表情也有点挂不住，左看看右看看：“那个什么，你也别太当回事儿，医院这种地方什么事儿没有？大家也就传一阵，过去就完了，啊，你就当回头率猛增，平时该上班上班，该吃饭吃饭，我跟院长说过了，大不了你到外省的姐妹医院躲一阵，事情过去了再回来。”
　　林之扬鼻子发酸：“你，就不觉得我特恶心，不正常？”
　　季风瞪他一眼：“你当我什么人了？好歹自己也是做医生的，怎么觉悟就是提不上去。心理学学过吧，同性恋早就从变态心理里剔出去了。百分之三四的比例，全世界好几千万口人呢。”
　　林之扬就是再不知好歹这时候也感动起来，再不敢质疑季风的想法。一普通人哪里会知道这么精确的数据，摆明了是现查的。
　　对于这天早上的事件林之扬仔细想了许久，到底也没弄明白。这么做对谁会有好处，他想半天也没主意。林之扬人缘向来不错，一个住院医生还没资格治死病人呢也不会是家属，再说他也还没有优秀到让人嫉妒到要用这种法子整的地步。
　　林之扬没想过这和李彻有什么关系。李彻是聪明人，这么蠢的事说什么也不会做。果然，几天之后他得知那天早上李彻所在的事务所也出了一样的事儿。
　　林之扬刚被准许下床就收到副院长的召唤。林之扬病号服都没换踢踏着拖鞋就去了。
　　副院长五十好几将近六十，脸圆圆一团和气，头顶微秃常年油光瓦亮。此人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明明资历业务都比院长强就是万年副职爬不上去，平时有什么院长不愿开口的就扔给他。
　　此时副院长一便一遍拿手抹铮亮的额头，颇觉为难的期期艾艾话不及义，到后来还是林之扬自己开的头。
　　“院长（这是在单位里称呼人的诀窍，干副职的一律把副去掉），有什么你就说，是不是上面要我卷铺盖了？”
　　副院长连连摇头，几绺横过头顶的长发晃来晃去：“哪能呢，啊，你也没犯什么错，啊，不就是那个什么，啊，我个人对同性恋没什么看法，这个是各人自由么。只是事情弄成那样影响确实不好，啊，我的意思不是你是同性恋不好，我个人对同性恋没有看法，啊，是给人这么一广播不好。”
　　林之扬听他一遍一遍强调对同性恋没有看法，忽然就很想笑。“院长你就直说了吧，打算怎么处置我？”
　　副院长手指敲敲桌面：“其实也没什么，季风也来说过了，你就先到W市的姊妹医院工作一段时间，一年半载的就回来，啊，没事儿，大家都是明白人，不会乱嚼舌根的。”
　　林之扬也知道院方能这么大度只要是看在季风，尤其是季风他爹面子上。季风不是一个喜欢靠关系的人，这次为了林之扬也算是破例了。
　　理智上林之扬知道应该接受他的好意，立刻回家收拾收拾走人，但是情感上还是不太甘心。这时候林之扬正是三十而立，按说也不是热血少年了，可是林之扬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硬是给他一口回绝，倒把副院长给整愣了。
　　果然不是正常人。
　　病好出院，林之扬不敢回家。事情闹得那么大，就算他刻意掩耳闭目，流言也无孔不入，家中两老除非傻了才会不知道儿子干的好事。
　　本来想租间屋子暂时对付一下，又苦于没了工作，只出不进也撑不了几天。最后还是季风三两下把他的东西打包连同林之扬一起运到自己家里。林之扬心里感激不已，嘴上却什么也说不出。
　　古人云，大恩不言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