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鸾》衔素

4、第4章

　　顾徽楹瞧着宋微不怒自威的面容，默默咽了口口水，怯怯的心虚着回话，“……我。我是说我。我娇气。”

　　不知是顾徽楹故作乖巧的模样，还是她暂时认输的识相态度，使得宋微唇角微微勾起。

　　但在瞬间，宋微唇角弧度又恢复如常。
　　他动作利索的替顾徽楹将纱布条缠绕在手腕上，抬手去握顾徽楹垂在床边晃荡的小腿时，顾徽楹猛地一躲，躲进了床里边。

　　“你……你干嘛？”

　　宋微在顾徽楹警惕戒备看着自己时收回手负在身后，神色冷的有如一块冰，语调更是比初见那时还要冷漠。

　　“徽娘子脚上的伤自己处理吧。”

　　顾徽楹望着话音刚落转身就要走的宋微急急伸手拽拉住他的衣袖。

　　出乎意料的是，顾徽楹没想到宋微竟然没有扭头看来，而是抬手用力拂掉了她抓住衣袖的手。

　　顾徽楹一时愣神，她像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宋微拒绝，诧异与茫然弥漫遍布整个眸中。

　　忽而一阵清风从推开的窗外飘进，似是惊动了发怔的顾徽楹，使她全然忘却了脚上的伤，抓着裙摆跳下床，急步去寻已经出了屋子的宋微。

　　地面与平台衔接处，宋微负手遥望远处天幕，神情莫测高深。

　　顾徽楹刚跑出屋子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她望着宋微的背影踌躇不前，无意识的咬着唇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我待会儿下山，还望徽娘子莫要再到处乱跑。”

　　不等宋微话音彻底落下，顾徽楹小跑到他跟前，想要伸手把住宋微的小臂，却在宋微撇来的目光中缩回了手，两手手指捻着裙摆布料。

　　“我真不能跟着你去吗？”

　　宋微从顾徽楹可怜兮兮的无辜面容上收回目光，神情毫无波动，语调甚至听起来都比刚刚冷了些。

　　“芙蓉镇里有林家的人。徽娘子如果想要人认出来，大可随我一起去。”

　　顾徽楹听了这话眉头皱在一起，似乎有些犹豫不决，她刚准备伸手去拉宋微时，没想到宋微先一步拽住她的胳膊往后撤了一步。

　　再看刚才所站之地的地面，已然插着一支箭矢，箭尾还因惯力在风里颤个不停。

　　宋微神色彻底凛冽冷厉，还不等他从顾徽楹胳膊上撤回手，就被顾徽楹用力攥住了手指。

　　“……我怕。……知意，我怕。”

　　望着顾徽楹泫然欲泣的受惊模样，宋微轻叹口气，用力扶住脚软脱力的顾徽楹，抬手手指搭在唇边吹了个口哨。

　　哨声还未彻底在空气中散开，柳华提着长剑从一旁小路快步赶来。

　　待看到安然无恙的宋微和顾徽楹时，柳华抱拳行礼暗暗舒了口气。

　　“主子。是京里的人。他们已经追去了。主子可要下山避避？”

　　柳华不遮掩看向顾徽楹的目光自然没有逃过宋微的眼神，他敛目看了眼靠着他胳膊借力神魂不定的顾徽楹无声叹息，一个手刀落下，顾徽楹毫无知觉的软倒在他怀中。

　　“将屋子里的东西销毁。另外，将林家九娘子的踪迹一并掩埋。之后记得去南街寻我。”

　　柳华望着宋微将顾徽楹搂抱在怀里，罕见的没有显露之前的八卦好奇眸色，只是恭敬的拱手以礼。

　　“属下明白。”

　　黑色衣摆随风拂过野草，掠过林木，渐渐消失在山路间，柳华收回目光走到箭矢前将箭矢拔起。

　　箭尖黏着泥土，但依旧还可以看出箭尖反射的幽幽冷光。

　　柳华思量的目光在收起箭矢时化作一片凌厉，转身大步朝着屋子走去。

　　不一会儿，就见柳华背着一个包袱从屋子里走出，手中火折子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掉落在茅草屋的屋顶。

　　火光刹那间顺着茅草而燃，滚滚黑烟在风里不停摇曳。

　　就在柳华转身朝着来时山路离去，身影隐隐被林木藏匿时，茅草屋已被大火吞噬，只留下一个残缺的大概框架。

　　南街一处向阳的宅子。
　　堂屋房间里。

　　“唔……”

　　顾徽楹捂着脖子从床榻间起身，她正欲抬腿下床时发现脚上的伤都已被上了药粉，而且床下还摆着自己之前穿的鞋。左右看了看后，发现没人，只好穿上鞋向门口走去。

　　拉开门，顾徽楹看着满院子长势喜人的花草不禁睁大了双眼，而后耸了耸肩跨出门槛。

　　环视了一圈院子，顾徽楹决定按照长廊而行。

　　刚行至左边的房间门口时，柳华将房门拉开，露出他那张在顾徽楹面前常用的熟稔笑容，而柳华的身后是一脸冷漠，负手于身后的宋微。

　　顾徽楹在宋微踏出门槛时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急急问道:“知意知道刚刚那个……射箭的人是谁吗？”

　　宋微垂眸看着顾徽楹担忧紧张的模样，眸光微闪间望向不远处的秋海棠，神色比顾徽楹问话前还要冷上几分，似乎是不准备回答。

　　顾徽楹不死心，刚要开口再问时，柳华抬手拽了拽她的衣袖，然后在顾徽楹转过头来的不解目光中轻摇了摇头。

　　可惜的是，顾徽楹没有明白柳华亦是警告亦是暗示的眼神，眉头紧紧皱起，而后转头回看向宋微。

　　“那些人是冲着知意来的？”

　　宋微的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
　　只见他抬手握住顾徽楹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腕，微微俯身靠近她，唇角甚至还带了些许上扬的弧度，显得整个人轻快肆意了好多。

　　“今日乞巧，想来镇上会热闹的多。不知徽娘子可愿与在下同去？”

　　“乞巧？七月七？”
　　顾徽楹没有察觉宋微的转变，愣愣的望着他，眸光变幻间有些迟疑，她抓住宋微握着她手腕的手再一次出声确定，“七月七？不是九月九？”

　　“九娘子怕是记错了日子。今日正是七月七啊。”
　　没等宋微回答，柳华先一步出声回答。

　　只是没想到，顾徽楹听柳华说完后的眼神倏忽间沉寂，全然窥不见刚才的灵动，反倒显得落寞哀伤。

　　宋微像是察觉出来顾徽楹的状态不对，他手指稍稍用了些力道，以痛将顾徽楹的神思唤了回来。

　　“你干嘛啊？好痛。”

　　顾徽楹奋力挣脱宋微微松的力道，捂着手腕轻轻按摩，期间一直谴责的瞪视着宋微。

　　这时候柳华站了出来，他轻咳出声，顺带清了清嗓。而后觑了眼宋微，见其只是垂眼打量顾徽楹，稍稍向顾徽楹挪了挪。

　　“九娘子怕是还不知道，芙蓉镇的乞巧节向来最是热闹不过。镇上的月老庙一直以来都是十里八乡最为灵验之处。每年这个时节，芙蓉镇可是灯火通明到丑时呢。摊贩摆的东西也都是新奇有趣的小物件，价格更是便宜。”

　　道行太浅的顾徽楹丝毫没有看穿柳华的别有用心，反而一脸天真的追问:“真的好玩吗？”

　　柳华回答前看了眼宋微，待看到他也看向自己时两手一拍，颇为逗趣的挑眉回答道:“有趣，好玩。若是不好玩的话，九娘子回来后要柳华做什么，柳华绝不推辞。”

　　听着柳华如此保证，顾徽楹眼珠转了转，而后看向宋微，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我可以陪知意一起去的。”

　　宋微看着顾徽楹脸上讨乖的笑容和眸中没有掩饰好的狡黠神色微微愣了愣神，瞬间他就反握住顾徽楹的手臂，抬步向着台阶走去。

　　清风中，黑色衣摆拂过台阶旁的秋海棠盆景，而后素白衣裙滑过秋海棠花朵，像是水波散在院里。

　　十里长街。

　　“这个好看吗？”

　　顾徽楹拿起一支异形珍珠的步摇银簪比划着假装插进发间仰头看向她身后跟着的宋微。

　　夕阳光下，那双黑白分明，清澈明亮的杏眼仿佛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宋微不由得看愣了眼。

　　待看到宋微不答话，顾徽楹也只是瘪了瘪嘴，当即就要放下银簪子。

　　哪知宋微竟然从腰带里拿出一枚小小的碎银放在摊子上，随即伸手握住茫然四顾的顾徽楹走入人群里。

　　顾徽楹看了看被宋微握住的手腕，又看了看手里的银簪子，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一抹灿烂的弧度，抬手就将银簪子插进了发间。

　　“知意。”

　　顾徽楹伸手碰了碰宋微的手，待他停下后，手指指了指发间的银簪子，眉眼弯弯，雀跃欢喜在她眼角眉梢宛若开了朵红色的花。

　　“好看吗？”

　　宋微目光在顾徽楹那双仿佛朝阳落在水中的眼睛上停了会儿，而后看向她发间的那支银簪子。

　　异形珍珠垂在空中因动作和风力微微晃动，银簪的银质虽有些不够明亮，但折射夕阳光芒足以。

　　就在顾徽楹将要等不及的时候，宋微看向着急难耐的顾徽楹轻轻点头，“嗯。好看。”

　　顾徽楹闻言眉眼弯弯，如同弯月。
　　她的那股欢快喜悦像是感染了身边的宋微，使得那张向来冷淡的脸上渐渐显露几许笑意。

　　“仙女湖那边有河灯。听说今年的猜谜礼物是如月娘子亲手发放的。”

　　不远处传来男子的高声，不等他话音彻底落下，周围的人群呼啦一拥而上，朝着东边的方向跑去。

　　宋微在人群将来时，用了些力道将顾徽楹快步带进旁边摊子与摊子之间的缝隙里。

　　灯光月色下，顾徽楹眨了眨眼睛，手指指向不远处，边说边晃着宋微手指。

　　“知意，快看！孔明灯！有字的孔明灯！”

　　宋微抬头望向顾徽楹手指的方向，在看到天幕中飘着的几盏孔明灯不禁叹了口气，而后看向意犹未尽的顾徽楹。

　　“远处还有河灯，走吧。”

　　“对哦。他们刚刚说有猜谜礼物的。”
　　顾徽楹转眼望向宋微，两手交叠一拜恳求道:“知意这么厉害，想来猜谜肯定难不倒知意的。”

　　“想要猜谜礼物？”

　　“嗯嗯嗯……”

　　宋微在顾徽楹忙不迭的点头中轻挑眉尾，抬步率先踏出一步，在身后顾徽楹一手抓着裙摆，一手想要伸手拉住自己时放慢了脚步，任由她抓住自己衣袖不停恳求。

　　“知意，求求你了。我是真的想要的。”

　　“知意，你行行好。好不好嘛？”

　　“知意，你要是不答应，我就……”

　　“你就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