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鸾》衔素

30、第30章

　　云暖转过身看向顾徽楹，逆光的昏暗石洞长廊里，她的眸光令顾徽楹不明所以的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是有哪里不对？”

　　云暖闭了闭眼，在顾徽楹没有注意的地方松开了一直紧攥着的手指，缓步走到顾徽楹身边，扶着她走出石洞长廊，走上台阶。

　　“娘子以后莫要称名。倘若被人听到，怕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再者，皇子龙孙身边都有暗卫。以后若是避嫌躲让、偷听偷看，也得闭口不言、静观其变。”

　　顾徽楹闻言眉头蹙的越发紧，“为什么要这么复杂？而且知意身边除了柳华，也再没有别的人啊。”

　　云暖的眸光微闪间掠过一抹复杂，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给顾徽楹解释道:“主子身边虽说只有柳华，暗地里却是荆芥负责。想来主子应当与娘子提起过此事。”

　　“荆芥？”顾徽楹轻念，忽然间恍然大悟的看向云暖，“是有这么个人。知意给我说过的。她还说，你是他的左膀右臂。”

　　云暖闻言淡淡一笑。

　　就是这抹笑让顾徽楹诧异的抬眼注视着云暖，“还是第一次见云暖姐笑起来。不过……”

　　顾徽楹的话在云暖逐渐收起的笑容里，缓缓说出。

　　“不过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像是那句描述。空谷幽兰。”

　　“娘子过誉了。”

　　云暖扶着顾徽楹转道走上石砖板路，两旁的红枫映衬着顾徽楹白里透红的面容，使得云暖眸底因“荆芥”而浮起的暖意逐渐消散。

　　“今日三皇子的暗卫既能弹射那枚石子试探，想来是察觉了有人躲在假山里。但是目前最重要的是，那人恐怕也不知道是谁，故而我们该找个办法，摆脱这种嫌疑。”

　　“什么办法？”顾徽楹踢了下因行走而飞起的红枫落叶。

　　云暖似乎不经意的想起某些事，迟疑的看了眼顾徽楹，而后望向不远处的石径尾。

　　“听闻林府三娘子今日也来了这秋色园。不若，娘子佯作偶遇与她做个见证。”

　　“林府？三娘子？”顾徽楹困惑的转头看向云暖，“蕊娘子？”

　　云暖对于顾徽楹不熟悉有关林府一切的事已然见怪不怪，连个惊讶都没有，只是淡淡回看了眼顾徽楹。

　　“蕊娘子行二。行三的是萱娘子。林尚书与府中三姨娘之女。”

　　顾徽楹轻声叹息，移开了眼，“怪不得他们都想要嫡女。可是……女子生来本就没有错啊。”

　　云暖似乎是听出来顾徽楹的唏嘘，她微微抿唇替其解释，“娘子想错了。咱们是从父不从母。女子身份高低从来与父亲身份高低有关，与母亲身份高低不相关。”

　　顾徽楹眼睛微睁，像是不可思议。

　　“原来……是这样的吗？”

　　得到云暖的点头，顾徽楹像是松了口气的耸了耸肩。

　　“如果这样，的确好上很多。”

　　说话间已走到了头，顾徽楹望着不远处的桥廊和园子，瞳孔微震，满眼惊艳。

　　“好美。好个海天一线的景色。”

　　望着不远处的瀑布，再看向旁边的木制平台，再到西边与瀑布相对的园子。

　　顾徽楹左看看右看看，惊奇欣喜之事掩饰不住。

　　云暖目光掠过园子里影影绰绰的人影，手指微动却最终没有再动。

　　此时，园子里出来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子。
　　她鬓间的钗环簪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过一缕刺目的光芒。

　　“是你？林昙？”

　　顾徽楹偏头看向云暖，试探着轻声问道:“萱娘子？林萱？”

　　“不是。行八，棠娘子。”
　　云暖低声为顾徽楹解释后，垂头退至顾徽楹身后，做足了一个普通侍女的姿态。

　　林棠走到顾徽楹面前，抬眼上下把她打量个遍，本来皱起的眉头在看到顾徽楹身后的云暖时，眉头缓缓松开，趾高气扬的轻抬下巴。

　　“林昙，我还以为你会又像之前那样，拒绝大哥的赏赐。怎地？终于是觉得自己不如大姐管家能力强，不如二姐和三姐才学过人，打算收拾收拾自己找个夫婿嫁了？”

　　顾徽楹在林棠骄傲自满的眼神注视下，不耐的撇了撇嘴。

　　“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至于大哥送的东西，我这个妹妹自是不能拂落他的面子，只好收下喽。”

　　“你……”

　　像是从来没被人这么气过，林棠气的咬牙切齿，就在她忍不过想要动手时，一位身着海棠色衣裙的女子缓步从园子里走了出来。

　　“棠儿。”

　　这声轻唤柔柔弱弱又绵绵甜甜的，让顾徽楹睁大了眼睛看着女子缓步走上石桥，走向自己。

　　就在女子快走到顾徽楹面前时，云暖用手肘碰了碰顾徽楹的手臂，轻声道:“行三。萱娘子。”

　　被云暖提醒的顾徽楹看着林棠福身向林萱行礼，而后跑过去站在林萱旁边，耀武扬威的看向自己，甚至还挑了挑眉。

　　面对这样的挑衅，顾徽楹本想不理会。
　　岂料，林萱的话让她脱口而出自己的不满。

　　“昙娘，给棠儿道歉。”

　　“凭什么？”

　　林萱像是从来没有想过顾徽楹会顶嘴，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皲裂，惊愕到林棠都转眼看向她。她在林棠的目光中轻咳一声，声调比刚刚高了一些，表情也显露些许严厉。

　　“你为九，棠儿为八。棠儿再怎么都是你姐姐。哪有与姐姐置气怄气，且不敬的。昙娘，你该道歉。”

　　顾徽楹在林萱不容置疑的眼神注视下轻轻咬唇，袖下手指微蜷攥成个拳头。

　　良久，这才听到顾徽楹的声音。
　　她的声音不悦，且凉意满满。

　　“我为什么要道歉。又凭什么要道歉。”

　　话音落下，不等林萱和林棠反应，顾徽楹径直与她们擦肩而过，粉紫色的裙摆从林棠刚要转身抓住她的衣裙上掠过。

　　“林昙！”

　　身后传来林棠的大声喊话，顾徽楹脚下没有迟疑，直接走进一条石径，将身后诸人都扔的远远。

　　等快步走到石径尾，顾徽楹腾的坐在左边的石凳上，拳头攥成拳的放在石桌边，气愤的向紧随而来的云暖吐槽。

　　“她们真的是太过分了。哪有这样没事找事的啊。要不是……真想与她们打起来。”

　　云暖在顾徽楹话音停顿时抬眼看向她。

　　也正是因为云暖的一眼，顾徽楹话音转折，没让宋微的字从自己嘴里吐出。

　　等到顾徽楹自己情绪稳定，她趴在石桌上，百无聊赖的拿起石桌上的落叶在指尖转着。

　　“云暖姐，那个秋海棠我能改天摘吗？我现在真不想去那个园子。刚刚我都看到了，她们也在那个园子里折秋海棠呢。林萱身后跟着的姑娘怀中就抱着好一捧呢，只不过她没出来而已。”

　　云暖听了顾徽楹的话，在她恳求的目光中，眸底深处浮现几分冰冷的迟疑。

　　在短暂的犹豫后，云暖交握在腰腹前的手松开，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递给顾徽楹。

　　“这是什么？”顾徽楹看了眼云暖手中小小的药瓶，而后抬眼看向云暖。

　　“软筋散。”云暖将药瓶放至顾徽楹手中，“娘子在这等我一刻钟。这一刻钟千万不能乱走，等我回来。这药可以留给娘子防身。”

　　顾徽楹看了眼手中的药粉，又看向云暖，整个人呈现出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

　　“你真的要一个人去？”

　　云暖像是知道顾徽楹的顾虑，她握住顾徽楹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腕，“娘子放心。我明面上是林大郎君的人。她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至于言语上的嘲讽，那就更无重要了。”

　　云暖的话让顾徽楹缓缓收回手，她握紧了手中的药瓶，动作间掉落在石桌上的落叶被袖摆带到了地上。

　　“你要小心。”

　　“多谢娘子关心。”
　　云暖退后一两步，福身缓缓行了一礼。

　　望着云暖离去的背影，顾徽楹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她转身又趴在石桌上，将那个小药瓶转着看来看去，但还是愁眉不展。

　　“为什么偏偏要来秋色园？为什么会碰上杨言玉和李昭晏？又为什么会遇见林萱林棠？”

　　种种问题让顾徽楹起身猛地摇头，顺道拍了拍脸，“顾徽楹，你胡思乱想什么啊？那可是知意的人啊。知意怎么可能会骗你。她都承诺你了啊。”

　　秋风将树叶从枝头吹落，恰好从顾徽楹眼前掉下，掉在了她的衣裙上。

　　不等顾徽楹拿起裙摆上的黄色落叶，不远处一个孩童身影若隐若现，从远处跑来顾徽楹面前站定，叉腰缓气。

　　“咦。你是……”

　　顾徽楹的话还没说出，就被孩童抢先。

　　只听得那孩童将手中的纸条塞给顾徽楹，“这是一个大哥哥给我的。他说让我把这纸条交给一个穿粉紫色衣裙的大姐姐。我找了好久，只有大姐姐一个人穿的是粉紫色的衣裙。”

　　疑惑不已的顾徽楹看着孩童噼里啪啦说完这一大长串的话后转身就跑的身影，愣愣的看向手心团的有些破旧的纸条。

　　随着纸条被展开，纸条上的字一一显现。

　　“上啥一别，啥啥啥云什么……考虑……啥呀？都写的什么啊？一个都看不懂。”

　　顾徽楹盯着草书的字迹看了好一会儿，一个都没看懂，气的将纸条扔在脚下，仰头望天。

　　“可怜啊。想当年我也是读过书的。如今竟连一个字都不认得了。”

　　忽然间，顾徽楹像是想到了什么，俯身捡起脚下的纸条，慌慌张张的将纸条装进荷包，提起裙摆朝着云暖离开的方向跑去。

　　秋风将紫色的裙摆吹得左右摇晃，像极了秋日花间的蝴蝶。

　　只可惜，意外横生。